風雪之死的消息傳迴前線,風雷悲痛欲絕,他知道一定是風雪在龜城內聽到宣朝人說了些什麽,才會做出自殺之舉,但究竟是什麽樣的事能讓風雪痛苦到選擇自殺這條他向來嗤之以鼻的路。


    風雨於第三日夜晚來到了龜城城外,發誓要攻入城中,屠了全城的人以祭奠風雪。


    雖然城內人的目的本就是離間南越將領,但是風雪真的因此而死,總是有些不好受,本可上陣殺敵的將領,沒有死在沙場之上,而是因情愛而死,實在令人唏噓。


    “看風雪那個樣子,竟然還是個至單純的人”,梁笑通歎道,“還想與他再交手一番,他打仗可是一番好手”


    “至真至純真性情的人,容易被情所困,若愛上一個人,便是至死不渝,若恨上一個人,也無所不用其極的恨,他的愛和恨都太極端了”梁非陽道。


    “但有一點強於眾人的是,對方若是不愛,他也沒有強迫,而是當發現被人背叛玩弄之時,才爆發出體內殘酷冷血的極端麵,也是一個可憐之人”秦榛道。


    顧希白環臂立在屋內,沒有言語,他也有所愛之人,雖然看不上風雪,但是能體會他的心,因此沒有出言譏諷他。


    室內眾人陷入了沉默。


    隔了一會兒秦榛打破沉默,“看樣子南越的內亂並沒有挑起,接下來南越人一定會瘋狂的報複我們,加上上次從城外運迴來的一批水,現在城內的水還可堅持一個半月,但風雨又帶了兩萬人馬前來,日後恐怕還會更加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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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年前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宣朝的北地,風刺骨的透進身體裏,人走在外麵根本無處可躲,鵝毛大雪落在頭發上,睫毛上結成了冰晶。


    一個男孩一個女孩跟著一個男子行在路上,男孩用身體擋在女孩前麵。


    “哥哥我們去哪”女孩清脆的聲音響起。


    “去南邊”男孩道。


    “跟這個叔叔走嗎,可是我不想離開這裏”


    “南邊四季如春,不會下雪”


    “那我願意去南邊,因為這樣哥哥就不會像爹娘一樣躺在雪裏”


    “雪兒乖,哥哥會永遠陪著你的”


    兩個五歲的孩童跟著那男子艱緩的走在雪裏,希冀著到了南邊以後他們便可以永遠生活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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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幾天裏,風雨和風雷對龜城發起瘋狂的報複,也曾嚐試從空中進入,他們也學宣兵在兩山之間拉起鐵索的方式滑到城中,然而鐵索拉起來的時候,城內的士兵便射出箭尾上綁著繩子的箭,箭從空中落下,繩子從其上繞過鐵索,然後宣兵合力向下拉住繩子,用力把鐵索拉下來,讓南越人無法依靠鐵索落進城中。


    南越人甚至還試過其他從空中進入的方法,比如製作一個巨大的孔明燈,但是再大的孔明燈也支撐不起人的重量,也嚐試過用滑翔翼或是製成像蝙蝠一樣的翼衣,倒也是能飛起來,隻不過由於在空中掌握不了方向,多是從山上飛起來便撞到了山間的石壁上摔成一灘肉泥,有那幸運的撞到林子間還能撿迴一條命,因此根本不用宣兵防範空中,南越人的這種操作,反而是更合宣兵的意。


    既然從空中飛不進去,他們便使用雲梯攀城,宣兵用叉杆把雲梯推倒,來不及推倒的,便用木塊和石塊從上麵砸下去,然而南越人人數眾多,砸下去的重物,雖擋住了一批人,依然有另一批人繼續往上爬,有如蝗蟲過境一般,密密麻麻的無窮無盡。


    攻城車停在距離城牆一定距離的地方,然而這次南越人的攻城車上卻多了一樣東西,一共三輛,每一輛上都架著一門大炮。


    南越的大炮應該還在越南城才對,可宣兵並沒有接到益北城失守的消息,看來大炮是繞了個遠路,繞過越水從永州運送到益州,勢必要攻下龜城。


    大炮如張著血盆大口的怪物,不知疲倦的發射著炮彈,炮彈落入城樓上,一點點的炸出些缺口。


    龜城雖然也有兩門大炮,但是麵對三門大大炮還是有些吃力。


    “轟攻城車的底座”秦榛指揮道。


    然而每當城上的大炮想要對準攻城車轟的時候,南越人另一門多出來的大炮便會將炮彈落到城上炮兵的周圍,士兵忙著躲避炮彈,同時掩護著己方的大炮不被炸毀,因此落向攻城車的炮彈一直沒有打中。


    梁非陽在城中西邊的塔樓上,拿起一支箭,搭在弦上,拉滿,鬆開食指和中指,嗖的一聲,箭矢朝著攻城車上的炮兵的脖子直射而去,那炮兵仰麵倒下,從攻城車上墜了下去。


    “趁這個機會,轟它的底座”秦榛道。


    城上西邊的一門大炮趁這個空檔,準確的轟到了攻城車,攻城車出現了一絲歪斜,然而還能支撐。


    另外兩輛攻城車上的大炮急忙調轉方向攻向秦榛身邊的這門大炮。


    梁非陽在塔樓裏瞄準目標,拉滿弓弦,又一箭射出,中間那輛攻城車上的炮兵也中箭墜落。


    西邊那輛出現了歪斜的大炮趁機轟向梁非陽所在的塔樓,秦榛見狀,暗自心驚,因為離的近,所以即使歪斜炮彈也十分準確的落在了塔樓之上,瞬間炸彈爆開、火光衝天、硝煙四起,塔樓被轟的開始坍塌,牆磚如碎粉末一般撲簌簌的往下落,隻一瞬的功夫,便傾倒成平地,人若是沒有及時退出來,埋在裏麵不知還有沒有活路。


    秦榛想要往西邊的塔樓趕去,然而卻不知梁非陽什麽時候站到了她身後,拉住了她。


    “射完第二箭的時候我就從塔樓中退出來了,怎麽可能一直待在一個地方當他們的靶子”


    秦榛鬆了一口氣,原來是虛驚一場。


    “幸虧你機靈,這裏太熱,找個涼快些的地方伺機出箭就好,剛才還真是多虧了你的箭”秦榛看他臉頰上微微有些薄紅,抬手想試試他額頭的溫度。


    “小心”,他正想迴她一個微笑,看見從中間攻城車上射來了幾隻箭,急忙拉起秦榛退後幾步。


    鬆開秦榛後,他翻轉手腕將背著的弓從身後取來,搭弓,拉滿,射箭,一氣嗬成,三支箭正中中間攻城車上的南越兵,看他的動作行雲流水,十分優雅,隻是射完這三支箭後他臉色有些發白,額頭上冒了些虛汗,畢竟在這炮火熏天的地方,他的身體確實有些吃不消。


    他的手腕有些微微發抖,幸好他射完箭之後便把手藏在了身後,秦榛沒有發現不妥。


    她把他拉來到與炮火隔得遠一點的位置,從懷中抽出來一把折扇,給他扇會兒風,直到他臉色好轉才走開,直囑咐他待在涼爽處,不要不顧身體。


    宣兵在此期間猛轟中間的攻城車,這次中間的這輛車終於經不住炮彈的衝擊,搖搖擺擺的轟然倒塌了。


    少了一門大炮,城上宣兵的壓力瞬間減小,加上投石機和炮彈一起攻擊,西邊那輛本就歪斜的攻城車也沒堅持多久便倒下了。


    兩輛攻城車倒塌後,東邊的那輛勢單力薄,宣兵把大炮挪到一處,集中對打南越人那門孤零零的大炮,南越人為保存實力,因此帶著大炮先行撤離,掉落的兩門大炮也被南越人及時拉走,大炮還沒完全毀壞,修修補補還能再用。


    風雨率領的強攻,雖然沒有攻入城中,但是卻異常兇猛,這次城內至少損失千餘軍民,而且為阻攔南越人攀城,用掉了不少的木頭、石塊和弓箭,城內資源消耗速度極快,若是這麽下去的話,武器資源恐怕要比水資源消耗的更快,到時候沒兵器可用,依然是守不住城。


    本以為南越人接下來還會發起幾輪猛烈的攻擊,但是這幾天他們卻有些安靜,隻是開始在城外搭起了土山,攻城車容易被炸倒,那麽他們便建一個輕易不能被炸倒的工具。


    城內宣兵眼見外圍土山越來越高,也加緊修築城牆,土樓高一寸,城牆就加高兩寸,土樓高一尺,城牆就加高兩尺。


    與此同時,城內宣兵還在地聽內聽得南越人在城外挖地道的聲音,眾人商議之後,決定在城內也與南越人在同一方向上挖一條地道,但是不在一個深度上。


    秦榛本來想是在南越人地道的正下方挖一條地道,這樣便可以在地道內燃起毒煙,毒煙通過土層滲入到上方的地道內,可以消滅地道內的南越兵,但是南越人挖的地道很深,宣兵也不得不挖的更深,可再深便直接打穿到了蓄水層,這是挖地道,又不是鑿井,因此便放棄了挖地道到南越人的正下方,改成挖到他們的正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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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天秦榛讓城內所有軍民默默的收集一些東西,雖然建了一個專門的地方存放這些東西,但是如此龐大規模的收集這些東西,簡直熏得人頭昏眼脹,經過那裏的軍民都得捂著口鼻快速走過,不用安排人守著,也沒有人會打那些東西的主意。


    因為此處收集的是全城人的糞便,那衝天的氣味,可想而知,怕是連蒼蠅都要鬱悶自己為何投胎做了蒼蠅。


    兩方在地道中都能聽到各自的動靜,東西收集的差不多的時候,城內人架了幾十口巨大的鍋開始煮這些東西,當然這些鍋之後便不能再用來煮食物了,煮的時候還往其中加入了鉛汞,每個進入地道的宣兵都帶著麵具和裝滿汙穢物的桶。


    南越人同時也將毒草等物帶進地道,之所以把地道挖的那麽深就是考慮到讓宣兵在其下方沒有空間再挖地道,若是宣兵挖在他們上邊,他們便可以燃毒草、放毒煙熏倒在上方地道內的宣兵。


    兩方一方鼓放毒煙,一方倒灑金水,毒煙順著土層飄上,金水順著土層滲透,澆到南越人的身上,南越人在地道裏被燙的滿地道打滾,南越人雖然帶了防毒麵具可以防住臭味,但是卻無法隔絕金水。流質物體,順著鎧甲的空隙便沾到了皮膚上,而金水最可怕的地方不再於燙傷,而是皮膚破損之後的感染,幾乎是無藥可治。


    地道中的南越人撤出地道後,沒過幾天,幾乎全部的人都因為感染而死。


    風雨怒不可遏,下令製作了巨大的拋石機,將這些士兵的屍體,拋入城中。


    宣兵本以為南越人氣勢洶洶的來,是想投石或者是投送炸彈入城,竟沒想到是投送屍體,這些屍體都受到了感染,因此腐爛的速度更快,味道更強。


    風雨的目的是製造城內的瘟疫,戰場上若是不及時掩埋屍體,很容易爆發瘟疫,城內派出專門的士兵,身上包的嚴嚴實實,把口鼻掩住,處理屍體的前後都要服下防治瘟疫的草藥湯,以防染上疫病。


    若是原先,風雷肯定會阻止用拋屍這麽卑鄙的手段,但是看到感染而死的士兵,也默認了風雨的方式。


    南越人朝城中拋入了大量的屍體,城中根本來不及掩埋,隻是聚集在一起,統統焚燒,火光連日不絕,屍體產生衝天的刺鼻焦臭味,幾日不散。


    即使是如此迅速的處理屍體,城內還是有小部分的士兵感染上了瘟疫,出現了高燒發熱,身體紅腫的情況,多是處理屍體的那些士兵。


    “這種情況隻能趕緊將他們隔離,防止城內更多的人感染”秦晏當機立斷道。


    於是在城內的西北角開辟出了一個地方,專門接收得了疫病的士兵,除了秦晏不許外人進入,裏麵的人若是消除了疫病的症狀便可以出去,外麵的人若是有發熱不退的情況不得隱瞞,若有隱瞞,包括身邊的人一律軍法處置。


    那些處理拋入城中屍體而染上疫症的士兵本就做好了會被感染的準備,但是被隔離開來後心中也產生了些恐懼,好像等待著他們的便隻有死亡的命運。


    有的受不了這種待死的恐懼,想從門內逃出來,但是都被門口守著的士兵趕了迴去,守衛有權利斬殺從門內擅自跨出門外一步之人的權利,若是執意要逃,恐怕會死的更快。


    秦榛本想著陪師父進去的,幫他熬熬藥,打個下手,總比他自己辛勞救治那幾十個疫者要好,而且她自己百毒不侵,也不用擔心會染上疫病。


    但是秦晏態度十分堅決,堅持不同意讓秦榛與她一起去,道:“你雖然是百毒不侵,但這是疫病,不是毒藥,若是防治不當,一樣會染上的,你現在的當務之急應該是想著怎麽趕跑南越人,救人治病的事就該讓他這大夫來做”


    秦榛道:“我是師父的徒弟,也該去治病救人”


    秦晏卻萬年難得一見的板起了臉,“我是你師父,聽我的,難道是懷疑我孫仲景第十九代傳人沒那個本事治好這小小的疫病嗎”


    秦晏脾氣上來,變得十分的倔,誰都不可以質疑他的醫術。


    他旁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兩個十三四歲的孩子,“師父說的沒錯,我們相信師父一定能治療好他們的疫病”


    “這是星兒和月兒,我之前治蠱人的時候,這兩個城內的孩子一直在我身邊幫忙,他們的家人都在戰爭中去世了,我看他們對醫術也有興趣,便帶著指導指導”秦晏道。


    說完他轉身帶著兩個孩子邁入門內,將大門合上,將門內和門外隔成了兩個世界,門外的人憂心忡忡,門內的人生死未知,不知門再打開時門內的世界會是什麽樣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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