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煙花在空中綻放,花瓣如雨,紛紛墜落,有那黃色的火花,升至空中綻放出一個金色的大圓圈,那圓圈升到半空中,啪的一聲變成了一朵又一朵美麗的菊花,有紅色的火花,一株火炮似的升至空中,降落時又綻放成一簇簇傲雪的紅梅,還有紫色的火花,看似綻放的不太熱烈,但是每一簇紫色的煙花湊在一起,竟似一串串的紫藤花。細細碎碎的花瓣漸深漸淺地綻放,如雪繽紛,纏纏繞繞......真是名副其實的煙‘花’盛宴。


    觀燈的人群都被這絢麗異常的煙花給吸引了,紛紛駐足抬頭觀賞煙花,還不時發出一片驚唿聲。


    “富兄的禮物果然不一般,比那日煙火大會上各商家花火比拚所看到的還要好看,十幾家的煙花販子的煙花都抵不過富家一家的煙花,嘖嘖”


    “這煙花是富衍放的?他為何要送禮?他有什麽意圖?這個家夥......”


    肯定是上次煙花大會的時候他截了富衍的胡,帶秦榛去內河邊看煙花,這次他便直接送了個更盛大的煙花之禮嗎。


    “當然是送我們的成婚之禮呀,還能讓這麽多人一同欣賞,不是很好嘛?”秦榛道。


    伴著絡繹不絕的煙花聲響,秦榛在河岸旁的人群中看到了富衍和富餘,他們也正看向橋上,秦榛點頭示意,富衍微微頷首,笑著帶著富餘轉身消失在人群中。


    秦榛看他們走了,轉過頭來,冷不丁麵前有一張被放大的臉,倆人大眼對小眼的看著,連彼此的唿吸聲都能聽見。


    寧雲修道了聲:“算他有眼色,剛才我還沒來得及問呢,你說你有什麽私心?”


    秦榛卻沒直接迴答他,退後了一步,與他分開了距離,笑道:“在迴答你這個問題之前,你得先迴答我一個問題,我若滿意你的答案,便告訴你我的答案是什麽”


    “什麽問題?”


    “你......喜歡我嗎?”秦榛鄭重的道。


    ......


    “不喜歡你又怎會與你成親”寧雲修也認真的道。


    還以為是多刁鑽的問題,看來阿榛隻是想讓他先開口說喜歡。


    秦榛心裏偷笑,接著問道:“那你是什麽時候喜歡上我的?”


    “這是第二個問題了吧”


    “剛才的那個問題不算,這個才是我想問的?”秦榛道。


    “就知道你的話不可信,不過,這種事情怎麽可能分得清,也許在某一時間段,也許在某一時間點,也許因為某件事,也許因為某句話,怎會如此清楚的分清到底是什麽時候”


    “當然分得清,我就能確定我是什麽時候喜歡上你的”秦榛不信道。


    寧雲修嘴角偷偷上揚問道:“什麽時候?”


    “我......休想套我的話,先迴答我的問題”


    “這問題有這麽重要?”寧雲修疑惑道。


    “當然重要了,既然你記性不太好,那我幫你縮小一下範圍,是在我迴薑府之前還是我迴薑府之後”


    寧雲修凝眉沉思,他斷過那麽多的刑獄,在朝堂上遇到過各種政敵的攻擊,都能遊刃有餘的化解,收集情報,分析線索,找到答案。


    但這個問題他卻斷不明白,他自己也在問自己,到底是什麽時候喜歡上阿榛的。


    是因為與她的婚約嗎?顯然不是,他若不想成婚,即使有了娃娃親的婚約,他也會想盡辦法解除,那,是在阿榛迴到薑府之後,確認她是那個與自己有婚約的吏部尚書之女嗎?好像也不是,在認定她的身份之前他就已經在處處關心她了。


    當她因為證人的身份來到京城之時,他破天荒的同意了大哥的提議許她住到了睿王府,說是為了更好的保護證人,可是即使是在城中另找一處住所,加派人手保護,也能保證她的安全。


    當她被公主的人行刺時,他十分心驚,不隻讓殷使練教她功夫,還分了四個暗衛給她,培養一名暗衛所耗費的時間和金錢都是巨大的,他卻毫不猶豫的分出了四名暗衛,看來喜歡上她的時間比這時候還要更早。


    或許是在來京城的路上,因為拿她做引子來引刺客出現令她受驚,而心生愧疚,或許是一路上相處,覺得她樂觀善良講義氣又十分懂分寸,又或許是因為她初下山時,不諳世事有些小聰明卻又迷糊大意,但這些好像都不是答案。


    再往前推溯,便是在天香閣初相見時,他看到了一個與青樓妓院格格不入的一個姑娘在人群裏鑽來鑽去,她並不是他見過的最好看的姑娘,卻又一種異常的熟悉之感,這熟悉感不是來源於他們以前見過,而是自然而然的感覺,好像自從看到她時起他的目光便停留在她的身上了。


    她有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漆黑如墨的眼珠骨碌碌的轉著,好像藏著什麽壞心思,他便分出些神留意著她,看她跟場內的幾位富家公子周旋,隱約猜到了她的心思,她雖然聰明,但還不能洞察這世上的黑暗,沒有看到過這世上肮髒的角落,他得想辦法先阻止她。


    雖然連青還沒有從益州搬來前來馳援的官兵,但是他應該能周旋一陣,於是他出言打斷了她的計劃,後來差點被她誤會是不良子弟,好在她一點就透,很快相信了他。


    但這姑娘多少還有些天真,若他不懷好意,她又如何能脫離險境,他曾多少次慶幸,他那天及時的遇見了她。


    “喂,這個問題有這麽難迴答嗎,考慮了這麽長時間”秦榛麵色有些低沉。


    寧雲修報以一個燦爛的笑容,道:“我確定好了,是在你迴到薑府之前”他沒有更確切的說是在初見她的時候便喜歡上了她,怕她覺得他膚淺。


    本來以為秦榛聽到這個答案能滿意,但看秦榛的臉色好像有些陰轉多雲。


    秦榛陰陽怪氣的哦道:“你明明有未婚妻,怎麽能在沒有確定我的身份前便喜歡上我,你把你的未婚妻置於何地,怎如此的心猿意馬”


    寧雲修心道原來這才是她問這個問題的本意,怎麽感覺有些無理取鬧的意思,氣極反笑道:“我的未婚妻不就是你嗎,你這吃的是哪門子的醋,要知道現在醋可不能隨便吃,是要交稅的”


    “你的意思是說我無理取鬧了,你讓我自己綠了我自己,且在未解除婚約前精神出軌,這問題嚴重的很,你要嚴肅的看待這個問題,不要打岔”秦榛較真道。


    她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在意了這個問題,甚至自己也沒想好什麽才是雲修最好的迴答,若他說是在迴薑府前喜歡上她,多少有點自己綠了自己的意思,若他說在迴薑府之後喜歡上她,那便是因為婚約的緣故才喜歡上的她,而不是因為她這個人。


    這些想法縈繞她的腦中,突然感到自己好像真在無理取鬧,說道:“算了,是我無理取鬧了”轉身便往橋下走。


    寧雲修拉住她的手腕,走過去,從背後抱住了她,她身後傳來了淡雅的皂角味道和溫潤的話語:“我知道不是你在無理取鬧,而是我從來沒有說出來過喜歡你,所以才讓你心裏一直有一個疑問,因為你這個問題,我才真正的看清了自己的心,確認了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便喜歡上了你。當我看見你的第一眼時,便再也不能把視線從你身上移開,雖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是你與十年前的你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隻因為你是你,所以才會喜歡你”


    秦榛轉過身來,有些難以置信,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這番話居然是從雲修嘴裏說出來的,這人來之前是不是吃了蜜糖,嘴上像抹了蜜一般,說出的話聽了讓人臉紅心跳的。


    “喂,別人說了這麽感動的話,你這種半信半疑的神情,很讓人心寒的”寧雲修道。


    果然他這麽說話才是正常的。


    “你的問題我迴答完了,該說說你的私心了吧”


    秦榛揚起頭道:“是因為我不願意舍棄薑家長女的身份,在嫁給你之前出現什麽波動,等日後時機成熟的時候自然要恢複我原來的身份”


    “便這麽想要嫁給我”寧雲修取笑道:“那,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是什麽時候喜歡上我的?”


    耳邊伴著漫天煙火升空綻放的聲音,煙花把夜空襯的明暗交替。


    秦榛狡黠一笑:“我是一個膚淺之人”


    在這萬千燈火映照中,驀然迴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如此和諧的氛圍下,寧雲修拉著秦榛的手,俯身慢慢靠近她,兩個人的唇之間隻剩下三寸、兩寸、一寸......


    “別跑,別跑”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孩子們,嘻嘻哈哈、打打鬧鬧的從旁邊跑過,擠倒了秦榛,她身子一傾,撲在寧雲修懷裏,額頭差點沒磕到他的下巴。


    這難得的好氛圍就被熊孩子們打斷了,倆人麵色一紅,互相分開了一步遠。


    秦榛找話道:“剛才不小心撞到你,你懷裏好像有什麽東西”


    寧雲修從懷裏掏出一把仙女棒,道:“喏,上次在煙火大會上看你很喜歡煙花,今天本來是想拿這個給你玩的,不過與富大人的這場煙花盛宴相比是在是小巫見大巫”


    他說完想揣迴懷裏,秦榛伸手一把拿了過來,玩笑道:“被你看穿了我的屬性,仙女棒正好適合本仙女放”


    說著在蓮花燈芯的火焰上點燃了仙女棒,一簇簇白花花、亮晶晶的光團子燃了起來,秦榛揮著仙女棒好像真似有仙法的仙女一般。


    這一刻她覺得沒有人比她更幸福了,她有親人、有師父、有朋友、有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人、更加幸運的是她喜歡的人正好也喜歡她,天底下難道還有人比她更加富有嗎,她想如果有的話應該也是寥寥無幾吧。


    然而她還沒有意識到有些幸福,好似煙花易冷人易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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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之後,這一日朝堂之上成帝詢問各位大臣禮部尚書的人選,申萬青推選禮部侍郎葛大人,這葛大人是申萬青一路提拔起來的,他若成了禮部尚書,便是更加增添了申萬青一黨的勢力,皇帝對這個候選人不置可否,轉而問向薑育衡這個吏部尚書有無合適人選。


    薑育衡道:“臣推舉江州林洵”


    這個候選人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其他大臣互相交頭接耳。


    這個答案倒是出乎成帝的意料,示意薑育衡繼續說下去。


    “林洵是國朝三元及第的第一人,在學子們心中的地位舉足若輕,堪比文曲星下凡,且這些年辭官後在各地講學,培育了不少人才,若皇上能開恩令他重返朝廷,相信這屆科舉所帶來的惡劣影響能夠很快消除,好重建學子們對科舉的信心”


    “可是他既能辭官遠離朝堂,做個隱士,又豈會輕易迴到朝廷?”成帝道。


    “長才靡入用,大廈失巨楹,以林洵之才僅僅做個教書先生實為大材小用,他熟讀聖賢之書,怎可能會不為學子們盡一份力呢,且皇上禮賢下士,求賢若渴,他又怎會不為皇上所感召”薑育衡道。


    成帝覺得說的有理,申萬青看皇上有些動搖,說道:“林洵確實勘當大用,但此人性子清高孤傲,若是孤芳自賞觸怒了皇上便是不妥了”


    “朕豈是那會為了個人喜怒而令明珠蒙塵、學子寒心的帝王,朕既要做個明主就不怕臣子直言會觸怒於朕,若人人都敢犯顏進諫,這大宣何愁不如李唐一樣強盛”成帝道。


    “皇上聖明”寧雲修道。


    一些官員也隨著附議。


    這抓住機會適當的‘推波助瀾’也能促使成帝下定決心。


    其他的臣子見狀也跟著一起道:“皇上聖明”


    成帝滿意的點點頭,道:“寧侍郎,近日慶州一案查的如何了?”


    “迴皇上,慶州一案所涉不僅僅隻是佃農們被當地縣衙催繳私租打傷致死。還牽涉土地兼並,田地的界限不清才是根源,其身後的地主豪強,廣占良田,卻隻納極少的稅,佃農們沒了土地,如何交得上稅賦和田租,即便是官府多番征繳催租也是沒有膏腴,這土地經多人之手,其背後之人還需徹查,待證據確鑿之後才可定論”寧雲修道。


    隻納極少的稅這一點說在了皇上的心坎了,納稅少了,皇上可用的私房錢便少了,雖說土地兼並是曆朝曆代都會出現的問題,有些時候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既然被掀在台麵上,倒是可以用來以儆效尤。


    “朕相信愛卿能明察秋毫,慶州一地想必土地兼並不隻這一處,朕打算讓你再去慶州一趟,給朕好好徹查是否還有其餘膽大妄為之人”成帝道。


    “這......”寧雲修有些遲疑。


    “父皇,寧侍郎半月之後就要大婚了,此時讓寧侍郎前去恐怕不妥吧”太子婉言道。


    “朕知道寧愛卿半月之後便要大婚了,但民情重要,一想到慶州的百姓還生活在喪失土地、備受壓迫的情況之下,朕便難以心安”成帝道。


    “兒臣最近也在熟悉各項政務,不如給兒臣一個機會,讓兒臣去辦吧”太子道。


    “太子剛剛接觸政務,有些事還不太熟練,日後自有機會,寧侍郎謹慎沉穩且見多識廣,能獨當一麵,此事隻有交給寧侍郎來辦朕才放心,朕許你大婚前一日趕迴京城以備成婚”


    寧雲修心道太子可能隻是覺得此事是能展示他政治能力的機會,但皇帝到底還是愛護太子,此等得罪人的事自然不會交給太子來辦。


    他心裏雖然想著是皇上的私心,但也隻能應承下來,看來大婚之前這半個月是見不到阿榛了,不過他此時心裏想著的二人分隔的時間倒是有些樂觀,因為他們下次再相見之時距離中秋燈會已經過了八個月有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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