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榛是個行動力超強的人,收到信第二天就收拾好行李準備出發了。


    “我的乖徒弟呀,你這是去訪師啊還是搬家啊,收拾這麽多東西等你搬到青州花都謝了”秦安陽吐槽道。


    “不妥不妥,我看你還是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拿走吧,就帶些衣物,幹糧,盤纏和防身的藥粉,女孩子家家的在外麵要保護好自己”說著說著,又囉嗦了起來。


    秦榛臉上一萬個不願意,也還是把占地方的東西一件件拿了出來,嘴上說道:“師父,你這囉嗦的功力和你這年齡一樣見長呀”


    “還不是為了你好,以前下山都是我帶著你,你自己第一次出遠門,我還不是擔心你”


    秦安陽哼道。


    “那師父為何不跟我一起去?”


    “我還有我的大事兒呢,好不容易把你養大,可算沒人煩我了,師父我要去很正經的雲遊四海,你若沒事便不要煩我”


    合著秦安陽以前出去都是老不正經。


    “放心吧,有林先生在,到時候想都想不起你來了”


    這一老一小都不怎麽正經,等秦安陽囑咐完了,秦榛馬上就蹽出二裏地了。


    秦榛在村莊裏搭上了馬大叔的馬車,一路向北走,到了鎮上就換租馬車繼續趕路,大約行了五天,到達了離村莊有一段距離的永州。


    永州是秦榛下山落腳後的第一個比較繁華的城市,便先在這裏落腳吃點好吃的多玩兩天。


    “姑娘,打尖還是住店呀”秦榛左腳剛邁進一家看起來很氣派的酒樓,小二便殷勤的上來招唿了。


    “麻煩給我挑間幹淨的客房,再弄幾個你們店裏招牌的好菜”秦榛找到一處空桌子坐了下來。


    “好嘞,您等好兒吧”小二高喊一聲便去招唿新來的客人了,看來此處必是當地有名的酒樓,秦榛暗想自己果然好眼光。


    等不消一柱香的功夫,菜已經上齊了。醬板鴨、清蒸鱸魚、鮮篤筍、七色小籠,樣樣都比師父平時做的好吃,再加上自己研製的調味料簡直絕了。


    秦榛專心致誌的剔除鱸魚上的魚肉,然後夾了一口魚肉大快朵頤,自然沒有注意角落裏有兩個人不時鬼鬼祟祟的打量她。


    其實也怪秦榛不好,初來乍到,防備心少,姑娘家家的獨自出行也不做變裝,雖說有藥粉防身但也得留個心眼兒才是。


    晚間,平時早該睡著的秦榛卻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許是晚上吃的太多積食了,正準備翻身下床拿消食的藥,聽見門外有腳步聲,心裏一緊,遂小心翼翼的屏住唿吸,隻見一個空心小竹管從窗戶縫隙裏伸了進來,一縷青煙從中飄了進來。


    秦榛心想這該不會是話本裏說的拍花子吧,不過拍花子拍的都是小孩子,自己有點超齡了,不會是要把她買到山溝裏給憨瓜當媳婦吧。


    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哦,不對,是黑燈瞎火,朗朗乾坤,何人如此大膽,竟敢拐賣良家少女,秦榛頗有些初生牛犢不怕虎,還不知人心之險惡,想看看究竟是誰敢如此猖狂,反正有毒藥防身且這種小兒科的迷藥對她根本不起作用,等順勢到了他們的老巢,找機會逃出來報官正好一網打盡。


    於是便假意倒在床上,等了小半個時辰外麵的人確保藥效發作了,才把門撬開,不然裏麵人沒暈再大嚷大叫的倒是不好把人順利帶走。


    來人正是晚飯時在暗處偷偷觀察秦榛的兩人,不多一會兒便把秦榛帶出了酒樓,捆了一捆扔到了馬車上,馬車很快疾馳在永州的小巷中,七拐八拐的也不知道要去什麽地方。


    秦榛當然沒昏,可是為什麽有種中了迷藥之感,師父明明說了自己對大部分毒物產生了抗藥性,怎還會如此,莫非這個臭老頭又騙她。


    突一想,壞了,今日正是月中,好像是那手腳乏力的後遺症犯了,然而更糟的還在後麵,她的包袱還在房間裏,這拐人的兩個壞蛋並沒有拿著,秦榛帶的毒藥粉還在包袱裏,平時為了防止拿錯,有毒和沒毒的藥粉都分開放置,現在她身上隻有一些調味料和一些比較溫和不傷人的捉弄人玩的藥粉。


    心裏直叫苦,喂,哪有這麽不靠譜的壞人,人家東西都不給拿上,有沒有點職業素質呀。


    秦榛此時簡直是欲哭無淚,特想打自己兩拳,然而手被綁著也打不著,自己簡直就是羊入虎口,還是自己把自己綁著主動送上門去的。


    然而,此刻說什麽都沒用了,還是想想辦法,如何脫離困境吧。


    智商雖然堪憂,但是還是得迅速冷靜下來,秦榛想既然對方選擇把自己迷暈,看來並不想傷害自己的性命,想必是需要自己聽他們的話做些什麽,既然性命暫時無憂,後續之事自可轉圜,如此還是先裝暈吧。


    馬車在城裏繞來繞去,但感覺始終沒有出城,這夥人還挺謹慎,繞了一段時間後,馬車在一處院子的後門停下。


    “這次帶來的可是上等貨,徐媽媽可得多給些錢”綁架秦榛的一個漢子道。


    “光你一張嘴說可不行,還得我驗過貨才行”徐媽媽討價還價的道。


    這是把她當成什麽了,豬肉嗎,居然還還起價來了,秦榛隻恨這時不能張嘴罵人。


    “這丫頭看著挺瘦,抬上來還挺費勁”另一個漢子氣喘籲籲的把秦榛抬上了二樓的一個房間。


    徐媽媽用手捏著秦榛的下巴,抬起她的臉對著燭光仔細看了看道:“恩,是不錯,不過不能算是極品,芳兒,給他們多拿十兩銀子”


    “這還不算極品,這可是我們這麽長時間弄來的最好看的丫頭了,徐媽媽您可真會做生意”那漢子有些不滿的嘟囔道。


    “知道就好,隻要你們好好給我辦事,好處自是短不了你們的”


    徐媽媽把那兩人打發走後,等了一會兒見秦榛還不醒,便叫人拿水把秦榛潑醒。


    嘩啦一盆涼水澆下,在這倒春寒的季節裏還有些刺骨。


    秦榛裝模作樣的醒過來,麵露驚慌的問,“這裏是哪裏呀,你們是何人?”


    徐媽媽笑道:“小妹妹,我這裏可是永州鼎鼎大名的煙花之地天香閣,要怪隻能怪你命苦,進了我天香閣的門就別想逃出去了”徐媽媽的眼光掃向守在門口的四個大漢身上以作警告,“你若是不聽話,將來受罪的可是你”


    眼下與她們硬拚也不是辦法,先穩住她們再說,遂笑道:“這位姐姐怎麽稱唿,既然被掠了來,我一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我有自知之明,自不會做那無用之事,免得受皮肉之苦,再說門口那幾位大哥我一個也打不過不是”


    “叫我徐媽媽就好,別說的那麽難聽呀,在我這裏有吃有住還能伺候那些貴人那可是你的福氣,不過你倒是個聰明人,要是其他人有你這麽明白,何苦受罪,我且問你可學過什麽才藝沒有?”


    秦榛讀過書,學過點醫術,鍛煉過身體,女子該會的倒是一樣沒學過,不好意思的道:“小時候家裏窮苦,哪裏有錢學習才藝”


    “有個這麽標誌的臉蛋,才藝差些也無妨,待我明日找人來教你習琴,隻要會彈一二即可”


    徐媽媽麵上雖笑嗬嗬的,但想必也不是好相與的人。


    “嗬嗬,是......”


    “你以後就叫紅兒,明日一早我讓萍兒來教你”說完徐媽媽帶著一眾下人便離開了。


    剛出了門徐媽媽便對其中兩位大漢叮囑道:“你們兩個給我看住她,這丫頭不似別人那般驚慌,想必有幾分小聰明,這幾日給我寸步不離的盯住她,別讓她耍什麽花招”


    秦榛知道幹這種營生的人自不會對她掉以輕心,隻不過她也沒想跑,既然要她學琴,想必還有一段時間的自由之日,折騰了一夜這會兒可累著了,倒在床上一覺便睡到了天亮。


    篤篤篤,外麵傳來一陣敲門聲,來人是個很秀氣的姑娘,她看上去比秦榛稍長幾歲,皮膚微白,雙目似一泓清水,氣質淡雅出塵頗有幾分傲氣,眉宇之間卻多愁苦憂戚之色,絕非青樓女子之資。


    秦榛打量著她,想探個究竟。


    “你叫萍兒?”


    那女子咬了咬唇道:“是,我今日是來教你習琴的”


    秦榛請她進來,把門關上,小聲的問:“且不說這個,我看姐姐你氣質高雅,似是官家小姐,難道也是被她們掠來,你的家人可有報官?”


    萍兒聞言好似被說中了傷心事,抬袖拭淚,低聲啜泣,緩了會兒道:“我父親本是在朝為官的,隻因祖上有積,家境富裕,被人羅織貪汙之罪名,家裏男丁都被充邊,多在路上就死了,女子為人奴仆,被人肆意賤賣,哪兒有官可報,倒是姑娘你被掠了來家裏人可知道?”


    秦榛想想秦老頭雲遊去了,與林先生約定的日子還早,等他們發現她失蹤黃花菜都涼了,真是有些悲催,“我家裏也無人知曉,所以......我們需自救”


    “如何自救?你我同為女子,就連門口的那兩人都擺不平,更遑論逃出這裏了”


    “你且放心,這幾日你就按她們的意思教我習琴,別的事情我來考慮,這裏除了你我二人,可還有其他人被掠來的”


    “我也是剛被賣進來不久,好像還有十餘人在這裏,被關在不同的地方,稍有不聽話就打,直到打到聽話為止,時日到了便讓她們去接客,還有一些人原就是青樓女子倒不是被她們掠來的”


    秦榛又悄聲問了一些天香閣的基本情況,便叫萍兒開始彈琴,免得門口的二人察覺屋內許久沒聲惹人懷疑。


    萍兒的琴聲委婉連綿,似潺潺流水,透著些憂傷,絲絲縷縷飄向遠方。


    而秦榛的琴聲則是如木匠鋸木,還是用的那種極鈍的鋸子,吱吱呀呀的磨的人耳根生疼。


    一連幾日,秦榛都都老老實實的待在屋裏習琴,雖然彈得難聽了點,但好在算是安分,徐媽媽看她並不生事,允了她可以在外麵走走,隻是不許去到外苑。


    這已經足夠了,秦榛和那些被掠來的姑娘住在裏苑,中苑是徐媽媽和下人們居住的,最外側是尋歡之人留宿的地方,層層都有徐媽媽手下的壯漢守護,想要從裏麵出逃並不容易。


    從這裏勉強能透過裏苑牆上鏤空之處望到中苑的布局,要想看到最外層的布局,就隻能找機會去到待客之所探探情況。


    這日秦榛從外麵放完風剛迴到屋裏就看到了淚眼汪汪的楚幼儀,二人第一次見麵時就已互通了姓名。


    “阿榛,你快幫幫我,她們......她們要我三日後就出去侍客,若是如此,我定要以命相拚以保清白之身”


    “楚姐姐說的什麽喪氣話,人隻要活著就一切都有希望,命若沒了才是什麽都做不了,我本想著時日還多,可以慢慢圖謀,看來我們的計劃需得提前了”


    “你可是有什麽對策了?”楚幼儀擦幹了眼淚問道。


    秦榛胸有成竹的點頭,“辦法倒是有,不過其中一個步驟還需楚姐姐去做才行,隻是......”


    楚幼儀拉著秦榛的手,“隻要能保住這清白之身,我便是再膽小也要試上一試”


    秦榛握握她的手,“其實並不難,隻是要你去和徐媽媽接觸,說服她到時候帶我去到前苑即可”


    楚幼儀努力的深唿吸了一下,望著秦榛的眼睛,她可以做到的。


    “萍兒,聽說你想通了,也好,免得你這細皮嫩肉的肌膚留下疤痕,到時候討不了客人歡心,客人不憐香惜玉對你也自是不好的”徐媽媽走進楚幼儀的房間,擺了擺袖子旋身坐下,拈起了一盞茶杯自顧自的喝了起來。


    楚幼儀麵若寒霜道:“我知抵抗也是無用,已是認命,可我畢竟曾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不是什麽人都可以侍奉的,我有個要求,可否請徐媽媽作價,請場中客人出價,價高者也不枉我......”說著說著,她有些哽咽,偏過頭去不看徐媽媽,後麵的話已是明了。


    “好了,如今你還放不下你這官家小姐的清高勁兒,等你做過一次便知此事其實不難,作價之事我答應你就是了”


    楚幼儀含住眼淚又道:“還有一事,望徐媽媽答應,這幾日我教紅兒習琴,與她甚為投緣,待她好似自家妹妹,那日她若能為我梳妝,我也無憾了”


    “那小丫頭還挺有本事呀,這麽快就和你這冷美人情同姐妹了,你告訴她不用心急早晚也會輪到她的,叫她先去見識見識也好”說完徐媽媽唇邊扯出一抹笑容,那笑容說不清道不明,看著卻有些苦澀。


    她同樣也身為女人,在此做著為虎作倀的活計也非她所願,隻不過當年那人失蹤的那麽離奇,好像從這世上憑空消失一般,再無一點痕跡,而後還傳出了那人卷入那場大案之中,她心中疑惑,但此事必與上層之人有著瓜葛,她也不得不曲心做這些人的爪牙,欺辱這些女子,隻為了能夠接近那些人哪怕隻查得一點蛛絲馬跡也好,雖然心中不忍,但是和那人相比,這些非親非故的女子實在算不得什麽,為此她不惜踐踏自己的良心。


    楚幼儀看著她眼神黢黑,好似在想些什麽事情,不過像她這種做著欺心勾當的人想的也必是齷齪之事,實在不願意再與她虛與委蛇,遂下逐客令道:“徐媽媽若是沒什麽事的話,我便先歇下了”。


    徐媽媽倒是沒計較她言辭不善,很痛快的就走了。


    楚幼儀睜著通紅的眼睛盯著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人,心裏不住的想,且看你還能得意多久。


    “哎喲,兩位大哥,你們別跟我這麽近呀”今日天香閣裏人滿為患,秦榛這薄身板在大廳裏都寸步難行,何況那兩位大塊頭。


    早在兩日前,徐媽媽就放出消息了,天香閣冷美人萍兒,冰肌雪膚,軟玉嬌香,婉若天仙,曾為官宦人家的小姐更是氣質不凡,第一次侍客需是價高者得,聲勢造的可大。


    永州城裏的尋花問柳之輩都趨之若鶩地趕來,人都有獵奇心理,見慣了胭脂俗粉,這落難的官小姐是什麽樣的倒是值得試試。何況物以稀為貴,噱頭唬的越大越是有人肯砸錢,為此,城裏不少大戶人家的公子少爺也來了。


    “不行,徐媽媽說了,要寸步不離的跟著你”兩位大漢很實在。


    “你看這裏人這麽多,你們兩位太占地方了,何況一身戾氣,要是把客人嚇跑了害得徐媽媽損失了銀子那可不好,你們就在門口那邊的柱子下站著,看著我就好了,我跟客人們打打招唿”秦榛說完便鑽進了人群。


    那兩人還想跟著,可惜人太多,實在擠不進去,隻得在外圍看著。


    秦榛這會兒已經在場內轉了一圈,早在這群富家公子、達官貴人中尋好了目標,一會兒還要靠這些人賣力的吆喝了。


    當她正想從人群中撤出來,無意迴頭卻瞥見一白衣公子,蕭蕭肅肅、爽朗清舉、長身玉立、儀態萬千,簡直是一個秒人兒啊。


    奇怪為何剛才沒有發現,罪過呀,難道他是剛剛進來的?


    說是白衣其實隻是尋常棉料做的米白色長袍,袖口繡著白色雲紋,隻是此人儀態絕佳,幹淨的氣質襯的白衣勝雪,看得出來是做過一番變裝想低調些,無奈氣質這種東西是粗布麻衣所掩蓋不掉的。


    可是此人在這裏,秦榛總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感,不,是違和感。


    她在他身上隻多留意了幾瞬,便迴到自己的計劃上了,今夜還是要把精力放在順利逃出去報官才是。


    時辰已到,徐媽媽先在台上說了些場麵話,又吹噓了一番楚幼儀,再讓楚幼儀在簾後彈了一曲把氣氛烘托到頂點後,場中便開始叫價,二十兩銀子起價。


    這邊永州首富之子王公子叫到,“五十兩”


    謔,場內眾人不由得吸了口氣,不愧是一城首富,普通人家一年能有二十兩就算不錯了,這王公子財大氣粗,一下翻了一倍多,這下誰敢跟他叫價。


    “六十兩”場內眾人聞聲看去,原來是隆盛錢行的陳公子,雖說不可與首富之子相比,但目前的價格還是叫的起的。


    “七十兩”


    “八十兩”


    “九十兩”


    兩人你來我往的,像是杠上了,互相瞅對方都鬥紅了眼,這麽會兒功夫陳公子已經叫到一百兩了。


    “一百兩一次,一百兩兩次”


    眼看王公子有些猶豫,秦榛喊了一嗓子,“喲,王公子,這才一百兩就不叫了,我聽萍兒姐姐說很是傾心於你,若是不能抱得美人歸,可是辜負了佳人,說出去你王家這永州第一富可是要被人笑話的”說著漫不經心的將眼睛瞟向陳公子的方向。


    場內眾人看熱鬧不嫌事大,反正美人他們是抱不得了,起起哄,讓別人花花錢,他們倒比出價的人叫的更是積極。


    “是呀,王公子”


    “王公子可不能輸呀,給他點顏色瞧瞧”場內眾人紛紛喊道。


    “我看你還是算了吧,你那一身肥肉怕是不懂得憐香惜玉,還是本公子來吧”陳公子挑釁道。


    那陳公子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好像點了王公子身上的引信似的,他抄起個椅子,眼看就要衝過來打成一片,秦榛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打的越亂越好,最好是鬧到驚動官府。


    可惜天不遂人願。


    ......


    “三百兩”一絲清冷的聲音傳來,聲音雖不大,卻很有穿透力,原先紛雜吵鬧的場中瞬間靜了下來,眾人紛紛尋找說話之人,正是秦榛剛才瞥見的白衣公子。


    饒是王公子,陳公子這樣的有錢人家拿三百兩銀子買一青樓女子的初夜也過於奢侈,兩人還沒緩過神,場中已經喊道。


    “三百兩一次”


    “三百兩兩次”


    “三百兩三次”


    “成交”


    徐媽媽迫不及待的一錘定音,生怕這位公子會反悔,她也沒想到居然能掙這麽多,看來紅兒那丫頭的主意挺有效,今後這競價之事還得多搞搞。


    秦榛也傻了眼,本來想挑起眾人鬧事,可是剛有苗頭便被人一把冷水澆滅,看那公子儀表堂堂,想不到內裏也是個浪蕩之人,什麽狗屁氣質,有銀子花,怕是沒本事用。


    趁徐媽媽歡天喜地的忙著收錢,秦榛早就偷偷的溜到了二樓楚幼儀的屋子裏。


    秦榛脫下罩在外麵的白色外衣露出和和楚幼儀一樣的紅色紗衣,加上楚幼儀又是在簾後彈琴,無人見其真容,這會兒秦榛帶上麵紗冒充一會兒也是無人發現的。


    “楚姐姐我們先前的計劃沒成,不過我還有後手,你先從窗戶翻下,到中苑的馬廄裏藏好,那裏我看過很少有下人會去,我這裏有藥粉你撒在身上,這樣馬就不會對接近它的陌生人有反應,等我這邊搞定馬上會去找你,記住我不來千萬不要出來”秦榛進了屋便對楚幼儀囑咐道。


    楚幼儀點點頭,她現在也沒有任何辦法,隻能相信秦榛,握了握她的手,便沒有遲疑的從後窗先走了。


    門外傳來腳步聲,徐媽媽把人送到門口便退了下去,這位出手豪邁的公子要求不準有人打擾,花了這麽大的價錢,徐媽媽自然小心伺候,不敢有違。


    聽到徐媽媽腳步聲走遠了,秦榛道:“公子請進”


    白衣公子推門而入。


    平心而論,假如潘安在世也不過如此了吧,哪怕是引得一眾女子癡心的林先生再年輕個十幾歲也是稍遜一籌,隻不過此人空有一身好皮囊,內裏也是一肚子花花心腸,能隨手一擲千金,怕也不是正經得來的。


    秦榛翹著二郎腿磕著榛子,自顧自的喝著茶水,“這位公子貴姓呀,你有手有腳我就不伺候你了,要喝水自己倒,但榛子是我一個人的”


    白衣公子抬首打量著秦榛,嘴角不禁扯出一絲淺笑,“在下姓雲,萍兒小姐作風如此不俗,倒不像是尋常官家小姐”說著頗自然的過去坐下也給自己斟了一杯茶,隻是不喝,手裏拿著那茶杯把玩。


    秦榛看他拿起茶杯,心道進展的還算順利。


    “知道就好,我自不是尋常官家小姐,若不是我家道中落,似你們這等人怎麽可以一睹本姑娘的芳容,才隻花了三百兩,簡直是癩......”


    她是想說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可是一看他那張臉,實在是說不出口啊。


    她咳了兩聲,又漫不經心的道,“雲公子不喝茶嗎”,眼角餘光卻無意識的又掃了一眼他手裏的茶杯。


    “比起喝茶,我還是在意剛才你說的賴什麽......”他又將放下茶杯。


    秦榛心裏一慌生怕他不喝。


    “就是,就是賴嗚嚕嗚嚕”


    “賴嗚嚕嗚嚕是什麽”他真的一臉好奇的問道。


    “就是......誇你英俊的意思”


    “真的?”


    秦榛打著哈哈,“是我老家的方言,不過這個不重要,呐,這裏有瓜子花生毛豆鹵煮,你多吃點,榛子不好吃,我一個人吃就好”


    她把榛子挑出來,將那裝幹點的盤子推到他麵前,心想你還是多吃點吧,又幹又鹹不怕你不喝茶。


    他還真個拿起瓜子剝了起來,隻用兩根手指輕輕一掐,瓜子肉便脫落下來,放在麵前的小碟子上,不會兒便有一小盤了。


    秦榛看他剝瓜子皮都這麽優雅,再看自己的吃相,那麽硬的榛子殼也是扔進嘴裏用牙咬開,然後吐出榛子殼,好在她沒吐在地上,隻是吐在麵前的碟子裏,畢竟還是要有點公德心的。


    突然覺得自己的舉止有點太粗狂了,雖然自己內心不知比他美了多少倍,但外在也不能差太多了,遂收了翹著的二郎腿,直了腰,將榛子放在桌子上,改用手拍。


    一掌下去,桌子上的茶壺茶杯碟子盤子都搖搖晃晃的,好在被他用手肘穩住了桌子,隻是......


    那榛子一點沒碎,倒是手膈的生疼。


    忍住,一定不能齜牙咧嘴的,不然形象上輸的便更多了,於是,她生生忍住了那疼,再一抬頭,隻見麵前擺了一碟剝好的榛子,這麽會功夫便剝好了榛子,這人果然是有些功夫的。


    但是他真的是壞人嗎,隻這一碟榛子便能改變他的形象嗎,不行,不能被表麵現象迷惑,這等殷勤,必是不安好心。


    秦榛拾了一粒榛子放入口中,“謝謝......”


    “不怕我給你下毒?”他說的好似家常便飯一樣自然。


    秦榛表情一滯,又咽下了口中的榛子,“我身在天香閣中,有毒沒毒又有差嗎”


    那一瞬她的語氣卻和她本人好似判若兩人,好似真是官家小姐淪落此地既無奈又絕望。


    “抱歉,開個玩笑,但好像......並不好笑”


    “沒關係”


    他又把他之前剝好的瓜子推過來。


    秦榛道:“我隻愛吃榛子,你既剝好了,還是自己吃吧”


    那雲公子真的將那碟子放在嘴邊,將碟中瓜子吃掉。


    秦榛心道,很好,果然還是裝深沉有用,接著便是喝茶了。


    雲公子舉起茶杯想潤潤口,茶杯遞到嘴邊的時候道:“茶涼了,我去叫人換壺茶來”


    “別呀,我......我喜歡喝涼茶”秦榛道。


    “可是喝涼茶我會壞肚子的”


    她心道,壞肚子更好,加上她的毒,效果翻倍,嬌聲細語道:“雲公子都花了重金買我今夜良宵,連一杯涼茶都不肯遷就於我嗎,果然是虛情假意罷了”


    雲公子貌似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道:“便喝一杯罷了”


    這次他倒是痛快的將那杯茶一飲而盡,秦榛總算得逞了。


    雲公子笑了笑,想來這姑娘也是第一次給人下毒,舉止行為多不自然,他不動聲色問道:“萍兒小姐既原是官家小姐,想來並非自願,可想過逃出去”


    她哼了一聲,“逃,怎麽逃,像我這般被強擄來的還有十二個,天香閣內又有龜奴守著,身強力壯的,連裏苑都出不去,何談報官,還不是有你們這些尋花問柳之人,若是沒有你們,她們何至於去擄良家姑娘”


    雲公子這會兒好似真的喝了涼茶鬧了肚子,捂著肚子蹲下。


    “活該你們這幫好色之徒,喝了我的藥就乖乖聽我的話”


    秦榛走到他身邊,解下腰帶套住他的脖子,想要要挾他帶她出去報官。


    “哦~,這麽說......萍兒姑娘是良家姑娘嘍,那為何會對我下藥?”


    雲公子突然從地上起身,秦榛正準備將腰帶套在他脖子上,不防他額頭撞到她的下巴上,她用右手捂著下巴,左手拽著已經套在他脖子上的腰帶。


    雲公子被她的腰帶扯著身體前傾,兩人眼看就要同時摔在地上了,幸虧他穩住了平衡,單手環住了她的腰,但是......


    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她的衣服......怎麽散開了,領間肌膚柔如凝脂,潔白勝雪,順著領間往下看......不不不,不能趁人之危,他連忙別開頭,收起手臂,站起了身。


    秦榛就那麽梆的一聲摔在了地上,還保持著伸手的動作,他居然......


    居然真的放開了她。


    剛才場內鬧哄哄的,看著秦榛的兩位大漢一時沒顧得上也被那三百兩給震著了,這會兒反應過來人沒了,馬上跑去報告徐媽媽。


    “你們兩個是光長肉,不長腦子嗎,人沒了還不快去給我找”徐媽媽還沒從三百兩的喜悅裏緩過來,就被這兩個笨蛋打亂。


    二人聽令立刻各處去找,可秦榛此時正在萍兒廂房,找到這兒來怕是還得一陣兒功夫。


    “你......”


    “我原先以為姑娘和他們不是一夥兒的,可如今姑娘又對我下藥,真是令人費解,可否告知在下,姑娘究竟是何人?”雲公子悠悠道。


    “我想姑娘最好如實以告,不然我下去對那老鴇說你本意是想挑起王陳二人生事,引得官府前來,姑娘定是不希望如此吧”


    “你......你既然知道了,又為何壞我好事,既然壞我好事,我又為何不能對你下藥?”秦榛一邊氣一邊整理好衣服。


    “我隻是好奇,剛才我在場中看到你在人群中四處走動,又分別與王陳二人私語,後來場中王陳二人叫價最為激烈,甚至就勢要打,想必是你從中挑撥的吧,可你穿著場中青樓女子衣裝,卻如此行跡,便對你多了幾分注意,雖然姑娘以紗遮麵,還是瞞不過我,還是把麵紗拿下來吧,方便姑娘吃榛子”


    秦榛氣極一把扯下麵紗。


    “不錯,我是與王公子說萍兒心儀他已久,但陳公子屢做糾纏還羞辱他是死胖子,肥頭豬耳的定是不討美人歡心。又與陳公子說叫他與王公子抬價,事成之後天香閣自會分三成與他,到時候他分不到錢也自會來鬧,我在二人叫價時出言相激,自會使得二人爭吵鬥毆把事情鬧大引官府前來”秦榛想既已為人所知,也不再掩飾。


    “可惜你想的太簡單了”


    雲公子話還沒說完,徐媽媽便推門而入,“好呀,你個死丫頭,我說萍兒怎麽會答應的如此痛快,原來是你在背後唆使,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徐媽媽剛才帶著龜奴四處尋她,正巧來搜此處聽到他們後麵的對話,揮手讓龜奴上來抓住她。


    本以為這下可跑不了了了,不料那卻給那雲公子打斷了。


    “徐媽媽,我即已交了三百兩銀子,今夜你還是莫要打擾”他站起來道,聲音不緩不急,但卻令人有種威壓感。


    “可她不是萍兒呀”徐媽媽訕訕道。


    “我看她完全符合冰肌雪膚,軟玉嬌香,婉若天仙之資,難道閣內還有比她更勝之人,若是如此,您可是欺客呀,況且我隻要今晚無人打擾,明日您要如何,自是與我無關”


    秦榛聽他誇她,不知怎的臉皮有些飛紅,現在明明不是害羞的時候啊。


    閣內論姿色確實秦榛最為出色,徐媽媽看此人出手闊綽,雖不知永州城何時來了這號人物,但也不好貿然得罪,隻好道“是是,不過公子還需小心這死丫頭,不要著了她的道”說完便帶人退了出去,吩咐其他人去尋楚幼儀。


    秦榛心知她們必定會去尋楚姐姐,隻怕馬廄裏也藏不了多久,厲聲對雲公子道:“你既已知中了我的毒,就不怕毒發嗎,若是不想死,就想辦法待我和楚姐姐離開這裏”


    “姑娘你這毒太溫和了,甚至連毒藥都算不上,用來鬧著玩玩還可以,況且我也沒真喝”雲公子側身,秦榛這才看到灑在地上的茶水。


    秦榛無奈,眼前這人似是深不可測,自己做什麽都被他搶先一步,看他身份像是不凡,如能劫持他恐還有一絲出路,她這兩天身體恢複了,手腳不再虛乏,雖說沒有實戰經驗,為今也隻能試試智取了。


    想著便要破罐破摔的準備動手,還沒排開架勢,又一個刹腳。


    “我說姑娘也太心急了,勸你還是不要想動手,我觀你並無內力,即使學過一些防身術,也無用的,不妨坐下喝杯茶再等等”這會兒雲公子已經坐在椅子上了,他雖不喝茶,但是卻開始嗑起榛子。


    這讓人家一下子戳破,有些尷尬呀,秦榛隻是對著‘連環畫’習過別人的招式,想來真是上手硬拚也討不到好,於是定下心來。


    “喂,我說了榛子是我的,你怎麽嗑上了,嗑多少可得賠我”不對呀,現在是該問雲公子等什麽,不是關心榛子的問題呀。


    不過看起來這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剛才她衣衫散亂的時候他也並未占她便宜,好像不是壞人,就陪他等等,自己的榛子不嗑白不嗑,兩個人便大眼對小眼的開始嗑起來了。


    “喂,我渴了,給我倒點沒毒的茶水來”雲公子說道。


    “哦”秦榛起身去拿台子上另一壺沒‘毒’的茶水。


    不多時,聽到屋外有聲鳥叫聲,再抬頭看到窗外已是火光衝天,人聲鼎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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