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第一場雪姍姍來遲,微亮的天空中,整個雲深不知處,一幅靜謐和諧的飛雪漫天,美妙清新。


    走在去精舍的路上,魏無羨難得沒有喋喋不休,心裏卻是一直在忐忑不安。


    藍忘機了然於心,輕輕拉住魏無羨手道:“魏嬰,不急!有我!”


    魏無羨迴過頭看著藍忘機溫柔的眼神,心裏登時一鬆,暗暗埋怨自己有些心急。


    魏無羨本以為此生再也無法得知母親的一切,就連母親名字也無從得知,這個遺憾一直深深埋在心底,在藍忘機麵前也從未表露分毫。


    魏無羨明白,那個執拗的小古板如若知道,說不好會窮其一生也會幫魏無羨找尋真相,魏無羨可是從心裏舍不得。


    很快來到精舍院門口,藍忘機自去忙碌。


    精舍典雅溫暖。


    端詳了良久,筱如蘭方才開口道:“魏公子果真是我師姐的兒子,眉宇間的淡然純真和師姐一模一樣。”


    魏無羨看著眼前一身白衣,清雅絕美宛若仙子的筱如蘭,心裏竟然生出了和江厭離一樣的感覺,那種感覺魏無羨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體會了,眼前仿佛出現了自己趴在江厭離膝上撒嬌的情景:“師姐,羨羨三歲了。”


    魏無羨隻覺得眼眶有些潮濕,心口也有些微微顫動,連忙穩了穩心神,道:“師姑,您叫我阿羨就好,不必如此客氣。”


    筱如蘭定定的看著魏無羨,眼睛裏似乎有淚光閃過,良久才輕輕點了點頭,又略帶傷感的笑了一下道:“阿羨,我知道你想知道什麽,不過對於師姐,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沒關係,師姑知道什麽都可以告訴阿羨,我都想聽。阿羨至今都不知道母親的名字。”


    “她叫筱清竹。”


    “筱清竹…筱清竹…”魏無羨喃喃重複著:“我母親是筱清竹,她叫筱清竹…原來她叫筱清竹。”


    “是的,師姐姓筱,我的姓就是隨了師姐。當年我流落街頭,被在雲深不知處聽學的師姐救下,又將我送到師父那裏,成為玄門子弟,在如蘭心裏,師姐就是我的家人,是我世上最親的人,可惜,師姐隻陪伴了如蘭十年,如蘭十五那年,師姐執意下山,從此如蘭和師姐再沒相見,再次聽到師姐的消息,卻是已經天人永隔。”


    筱如蘭緩緩說著,語氣雖然平靜如水,但是兩行清淚卻是已經順著臉頰滑落。


    “我母親,她也在雲深不知處聽學?”魏無羨有些激動。


    “嗯,隻是聽師傅說師姐天資聰穎,很小的時候就曾跟藍氏家主藍翼前輩學過弦殺術,具體的我也不知。”


    “那,我母親,她是怎麽死的?”魏無羨有些哽咽。


    “具體我不太清楚,阿羨,你聽說過炎陽陣嗎?”


    “炎陽陣?沒聽說過。”魏無羨有些疑惑,忽然又道:“師姑說的炎陽陣是不是岐山溫氏所創?”


    “嗯,不錯,是溫氏所創,阿羨,你怎麽知道是溫氏?”


    “哦,我也是猜的,溫氏不夜天不是有個炎陽殿嗎?所以我就想炎陽陣是不是和溫氏有關係。”魏無羨有些不好意思。


    筱如蘭點了點頭道:“正是溫氏所創的炎陽陣。但是此陣最早並不是溫氏所創,而是當年大魔頭薛崇亥的一門獨門邪術,當初薛崇亥就是憑借此陣控製屠戮玄武,繼而大肆屠殺修仙界。後來五大世家滅了薛崇亥以後,岐山溫卯得到了那個秘籍邪術,又經過自己的研習加以改動,創出了炎陽陣。”


    “那,這是個什麽陣法?和我母親的死有關係是嗎?”魏無羨有些激動。


    “炎陽陣是一種控製修士靈元的陣法,他們不僅控製高階陰靈,還攝入活人靈識,加以訓練。企圖建造炎陽大軍,他們就可以掌控整個修仙界。溫卯也正是憑這個陣法才實力大增,淩駕於仙門其他世家。”


    “是傀儡嗎?”魏無羨有些心驚。


    “不是傀儡,但是要比傀儡兇猛。師父說,當年師姐和你父親兩人就是為了鎮壓此陣,用自己的全部靈識為代價重創了溫氏,破了炎陽陣,但是自己也因此命隕,一去不迴。後來,師傅親自下山,想搜尋師姐的靈識,但是收效甚微,師傅隻得用法力,將師姐原身上殘留的一魂一魄保存了下來。”


    筱如蘭說完,從懷中掏出了一隻精巧橢圓形玉佩,玉佩通體呈淡綠色,表麵紋路極為細膩。玉佩正麵,是一片清澈見底的湖泊,湖泊上方是一輪明月,明月中樹影婆娑,仿佛有仙女懷抱一隻兔子在溫柔撫摸著。在玉佩的反麵,刻有“瑤池仙境”。


    竟然是一隻世間罕見的瑤池玉佩。


    筱如蘭將玉佩放在手心裏輕輕撫摸著,良久才向魏無羨道:“阿羨,你母親的一魂一魄就被師傅保留在此玉佩裏,今天我將它交給你,也算是物歸原主,阿羨,你且要收好。”


    魏無羨有些不敢相信,呆呆的盯著玉佩,好一會才顫抖著雙手從筱如蘭手裏接過來,小巧典雅的玉佩,此刻在魏無羨手心裏,卻像是重愈千金。


    淚水瞬間從魏無羨眼中滾落。


    “阿羨,此玉佩跟隨師傅一生,早已經通靈,你一定要小心保管。”


    好一會兒,魏無羨才稍稍平複,抬起滿麵淚痕的臉,衝著筱如蘭用力點點頭道:“師姑,放心,羨羨會用生命來保護它,羨羨在,它就在。”


    “嗯,”筱如蘭輕輕點著頭,看著魏無羨的眼神有些有猶豫,良久才道:“阿羨,此玉佩不僅通靈,還有…,此物容易引起共情,所以阿羨,你切莫太對它動情。要切記!”


    “師姑您說,共情?”魏無羨剛才一直沉浸在傷心中,所以也沒有在意筱如蘭的神色,此刻突然聽到筱如蘭的話,方才反應過來。


    “嗯,就是共情,瑤池玉佩本就是世間極品,況且已經跟隨師傅百年,早就已法力無邊,一旦和它共情,可能你的靈識很難再迴來。”


    “共情?”魏無羨低聲自語著。


    “那豈不是說,我可以見到母親了?”魏無羨有些激動問道。


    “一旦共情,當然可以見到。但是,也很危險,所以,阿羨你一定小心。”


    魏無羨點了點頭道:“師姑放心吧,阿羨知道,不會有事的。”


    對於共情,夷陵老祖可是鼻祖,可是魏無羨並不想告訴筱如蘭,他可不想讓師姑擔心。


    不知不覺時間慢慢流逝。


    看看天色漸晚,雪也愈下愈大,魏無羨雖然不舍,但是擔心藍忘機可能已經迴了靜室,還是起身向筱如蘭告辭。


    走到門口,魏無羨想了想又轉身道:“師姑,阿羨還有一事相求師姑。”


    筱如蘭不解的看著魏無羨。


    “阿羨想請師姑長久留在雲深不知處,最好永遠不要離開,阿羨可以照顧您一輩子。如今白雪觀重建也不是一天兩天,有藍湛安排,您和曉師叔都可以安心。”


    筱如蘭看著魏無羨一臉認真的表情,輕笑了一下,點點頭道:“阿羨,放心吧,澤蕪君早就已經來過,也對我說了同樣的話。我知道了,你快迴吧,不然有人該著急了!”


    魏無羨有些臉紅,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笑了笑轉身離去。


    走出精舍,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間襲來,魏無羨禁不住哆嗦了一下,快步向院門走去。


    剛剛走到門口,魏無羨瞬間呆住了。


    漫天飛雪中,一個欣長的人影仿佛一座雕塑寂然不動,烏黑濃密的長發早已經鋪上了厚厚的一層潔白,天地一白間,風煙俱淨,隻聽冷冷的雪響,而那人絕美的身姿,一身的孤寂, 仿佛穿透了這整個凜冽的冰雪大地。


    可是,當看到魏無羨的一瞬間,那人比漫天飛雪還要冰冷的容顏瞬間露出的淺淺笑意,卻是仿佛溫暖了寒冬,驚豔了萬物。


    魏無羨隻覺得胸腔裏那顆火熱的心又痛又急,幾欲破腔而出。


    魏無羨快步狂奔,一把摟住藍忘機,不管不顧狂喊道:“藍湛,你在幹什麽?你到底等了多久了?你是傻了嗎?下這麽大雪,你沒有感覺嗎?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魏無羨再也不管什麽家規,戒歸,不管不顧的大喊著,一邊手忙腳亂的拍打著藍忘機身上的雪花,眼眶卻是已經有些潮濕。


    藍忘機握住魏無羨已經冰涼的雙手柔聲道:“魏嬰,無妨,我願意等。”


    “你?什麽叫你願意等?我不願意!你懂嗎?藍湛,你真是氣死我了?哪有你這樣的?等下迴去饒不了你!”魏無羨吸了吸鼻子,氣鼓鼓的道。


    “好,任你罰!”


    不等魏無羨說話,身上已經披上了厚厚的黑狐大氅,自己已經被藍忘機攔腰抱起,快步向靜室疾駛而去。


    難得此時的魏無羨沒有不聽話,而是乖乖的抱著藍忘機脖頸,任由藍忘機抱著迴到靜室。


    溫暖的火爐邊,魏無羨躺在藍忘機懷裏,擺弄著玉佩,若有所思,而冰涼的雙腳卻被藍忘機放在手掌中。


    “想什麽?”


    “藍湛,師姑說,我母親的一魂一魄就在這個玉佩裏。我,我真的很想見她,藍湛我…可不可以…”魏無羨有些期待的看著藍忘機。


    如今,魏無羨靈力低微,如筱如蘭所說,此玉佩乃是抱山散人唯一遺物,跟隨抱山散人一生,可以說已經是神物,更是自帶法力,如果魏無羨一旦和它共情,結果如何,真的是福禍難料。


    可是,這也許是魏無羨能夠見到自己母親的唯一途徑,藍忘機怎能不知曉,又怎麽舍得阻攔。


    “魏嬰,我知你所想,等你結丹成功,我陪你!好不好?你且先暫且忍耐,我一定陪你見到你母親,你信我!”藍忘機的聲音溫柔且堅定。


    “藍湛,我當然信你!”魏無羨心中感動,將頭埋在藍忘機頸間。


    “藍湛,原來我母親也在雲深不知處聽學?你說這是不是緣分?”魏無羨忽然又興奮道。


    “嗯。”


    “那,你說我母親是不是和你父母也認識?是不是我們倆從小被他們定了娃娃親,所以,即使我死了十幾年,依然迴來找你?”


    “胡說八道!”聽著魏無羨的胡言亂語,藍忘機忍不住道。


    “我哪有?也許是真的?…嗚…藍湛…”


    藍忘機低下頭,滿滿的情意都融化在兩人緊緊貼在一起的唇齒纏繞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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