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雲深不知處一片氤氳,蕭然的晨風飄過靜謐醇香。


    值守門生剛剛來到山門口,突然眼前一晃,一個白色的影子一閃而過。


    門生揉了揉眼睛向另外一個門生道:“剛才好像有個影子閃過去了,又好像不是,你有沒有看見?”


    門生道:“你眼花了吧,哪有什麽人影,我怎麽沒看見。”


    門生嘟囔道:“可能是吧。”說著一臉疑惑。


    藍忘機把兀自沉睡的魏無羨輕輕放在榻上,又仔細的蓋好了被子,方才坐在案邊靜心打坐。


    門外響起了門生送早膳的聲音。


    藍忘機揮手在榻邊設置了隔音結界,方才出去拿早膳。


    簡單了吃了一些,藍忘機把早膳依然放迴食盒裏用靈力溫著,又幫魏無羨掖了掖被角方才走出靜室。


    藏書閣,藍忘機聽著管事的匯報,一語不發,良久道:“都確定了?”


    管事鄭重的說道:“含光君放心,萬無一失。”


    藍忘機點了點頭道:“安排下去,嚴密看管,切莫打草驚蛇!”


    “是,含光君放心,必不會有差池。”


    藍忘機點點頭,管事自去退下。


    藍忘機略一思忖向雅室走去。


    鬆風水月,藍啟義和藍曦臣早已經等候。


    看到藍忘機落座,藍啟義方才說道:“忘機,青城我已安排好,和王溫有牽連的王氏親眷子弟全部都在這裏。”


    藍啟義說著從廣袖中掏出一張名單遞給藍忘機。


    接著又道:“還有王溫修習化丹術所需要的藥材名單,以及王氏和蘭陵金氏藥房的出貨記錄都已經查明,也都有記錄。”


    藍忘機點了點頭。


    藍啟義道:“忘機,你如何打算?”


    藍忘機沉默片刻道:“青城王氏我還沒放在心上,清剿他們根本就是易如反掌,我自有安排。現在大典閣樓以及增設的驛館,房舍,學堂都已經完工,忘機想請兄長出麵舉辦一次清談會,不再僅限於仙門大家,略有品級的都可以參加,由驛館把消息發出去,我相信會有很多仙門即使不能參加清談會,也會暗中觀察。彩衣鎮的暗點也已經全部齊備,到時候兄長隻管主持即可。”


    “忘機,你想怎麽做?”藍曦臣有些擔心的問道。


    “忘機要殺一儆百,讓他們永遠閉嘴!”藍忘機冷冷的答道。


    “還有,蘭陵金氏金光庶一脈也不必留了,抓傷魏嬰的烈犬已經查明,金氏首當其衝。”


    藍忘機此時依然麵無表情但是握住避塵的手卻用力的緊了緊。


    藍曦臣心下了然,對於魏嬰被烈犬所傷,藍忘機一直耿耿於懷。


    “忘機,你想怎麽做,兄長會全力配合你。隻是,阿羨他知道嗎?恐怕他不會讓你如此涉險。”藍曦臣有些擔憂的說道。


    藍忘機麵色稍稍緩了緩,答道:“魏嬰,我會安排好。兄長放心吧。”


    此時藍忘機的臉上現出了一絲難以覺察的笑意。


    藍曦臣點點頭道:“好吧,忘機,一切由你定奪。”


    藍啟義也說道:“忘機,需要我做什麽,你盡快開口,三叔定全力以赴。”


    藍忘機向藍啟義行禮道:“多謝三叔,三叔隻管繼續留意青城即可。”


    藍啟義點了點頭和藍曦臣對視了一眼,看向藍忘機的眼神充滿了讚賞。


    出了鬆風水月,陽光溫暖和煦。天色已近隅中,藍忘機頓了頓,向小廚房走去。


    朝陽下的雲深不知處,千山初醒,朝雲出岫,籠罩在燦爛朝霞中的靜室卻傳出了不和諧的聲音:“魏前輩,您能不能不要再添亂了。”


    靜室傳來了藍景儀埋怨的叫聲。


    一早藍思追和藍景儀就被安排到彩衣鎮各個驛館,客棧和暗點提前部署,為幾天後的清談會做準備。


    藍思追特地來問魏無羨有沒有什麽想買的,順便給捎過來。沒想到,魏無羨還沒有起床。


    好不容易把他叫起來,還沒有盥洗,一聽說他倆要去彩衣鎮,立馬就要和他們一起下山,順便去看看溫寧。


    藍景儀慌張不已,趕緊拒絕。


    魏無羨也有些不高興的叫道:“喂,藍景儀,你說什麽呢,我怎麽就添亂了,我隻是想去逛逛,又不是去打架,你那麽緊張幹嘛?”


    藍景儀依然滿臉不相信的表情道:“還說呢,上次要不是您,我和思追也不會挨罰,現在我後背還疼著呢。”


    魏無羨不禁失笑。


    原來,從彩衣鎮迴來後,魏無羨想著藍思追他們好心給自己送天子笑,卻被藍忘機罰抄家規,心裏有些過意不去。


    於是就撒潑耍賴求著藍忘機讓他下山去看溫寧,藍忘機被他死纏爛打的頭疼,隻得讓藍思追和藍景儀陪著他,卻不知正中魏無羨下懷。


    幾個人在雲深不知處山腳打了幾隻山雞,還偷帶了幾瓶天子笑,帶著溫寧在山腳處尋了個僻靜處,幾個人喝酒烤山雞,玩的不亦樂乎。


    藍思追起先有些猶豫,但是架不住藍景儀的軟磨硬泡,幹脆心一橫,也不再矜持,徹底放開。


    結果他們也真是運氣不好,好巧不巧,藍啟義從青城連夜趕迴,正好撞個正著。


    盛怒之下,藍啟義直接將三人帶到了藍啟仁麵前,藍啟仁又把藍忘機叫過來。言下之意再明白不過,此事是魏嬰挑頭,由藍忘機做主處理。


    原本以為,這次魏無羨挨了罰能長長記性。沒想到,藍忘機一聲不吭,罰了藍思追兩人每人五十戒尺,自己卻領了一百戒尺。並向藍啟仁表態:魏嬰天性使然,如若犯了家規,皆由他代領,且加倍。


    如此結果,讓所有人始料不及,卻又無法反駁。


    因為此事,魏無羨心痛不已,幾乎半個多月都沒有出靜室,不是修習珈藍訣,就是在屋裏搗拾他的符咒,再也不敢造次,以免連累他的藍二哥哥。


    如此行徑,就連藍啟仁都覺得不可思議。藍曦臣聞聽此事,卻是隻有一句話:“情之所至,甘之如飴!”


    所以藍景儀乍然聽說魏無羨又要和他們一起出去,豈能不驚!才有了剛才的口不擇言。


    魏無羨聽到藍景儀的埋怨有些不以為然。摸了摸鼻子也高聲道:“藍景儀,你可真有良心,是誰說的今朝有酒今朝醉,大不了被罰抄家規!噢,酒也喝了,山雞你也吃了,現在倒還埋怨我了,你可真是過河拆橋!”


    藍景儀臉紅了紅,撇撇嘴沒說話。


    魏無羨繼續道:“再說了,本來是不可能被人發現的,孰能想到你爹能這麽晚迴來。不是說晚歸者不能入雲深不知處嗎?那你爹是怎麽進來的?”


    藍思追連忙說道:“青琅君是從青城趕迴來的,是含光君讓他迴的,可能他們有事商量吧。”


    “青城?”


    魏無羨有些驚異,近期藍忘機總是早出晚歸,也不告訴他忙些什麽,如今藍啟義忽然從青城迴來,定然不是偶然。


    魏無羨正思忖著,隻聽藍思追也說到:“魏前輩,您還是不要去了,彩衣鎮這幾天太嘈雜,您去了含光君會擔心的。”


    其實魏無羨想去彩衣鎮是有些別的心思。


    上次和藍忘機在詠仙樓聽到的那些議論,雖然迴來後藍忘機沒有再提,但是魏無羨可是心裏一刻也沒有忘記。如今就是想借此機會再去詠仙樓一探究竟。


    不過,看到兩人如此神情,魏無羨又不好明說。


    遂想了一下道:“那,好吧,我就不去了,省的景儀擔心。思追你再買兩瓶天子笑放在溫寧那裏,上次我們的存貨都喝光了。”


    藍思追笑了笑道:“知道了,魏前輩,我一定給您藏好。”


    藍景儀則撇了撇嘴,小聲嘟囔著,最終也沒說什麽,和藍思追自行離去。


    魏無羨也不再耽擱,靜心打坐修習珈藍訣。


    看著已經接近午時,想著門生一會就會來送午膳。魏無羨吐了一口氣,從榻上下來,在屋裏來迴轉了轉,想到一早藍景儀他們的談話,當天藍忘機被罰一百戒尺情景又浮現在腦海中。


    魏無羨此時依然心疼不已,嘟囔道:“藍湛也是的,哪有他那樣的,自己找罰受,真是的!”


    繼而又嘟囔道:“藍先生也真是的,下手這麽狠,一點也不留情麵。”


    正在暗自腹誹,忽然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響起,熟悉的檀香氣息飄進心裏。


    魏無羨立時心情大好,快速跑出靜室,果然,藍忘機手裏拎著食盒正走進院內。


    看到魏無羨,藍忘機停下腳步笑吟吟的站在原地溫柔的道:“魏嬰。”


    魏無羨兩步跑到藍忘機麵前,開心笑道:“藍湛,你怎麽迴來了。”


    藍忘機笑道:“來陪你吃午膳。”


    “那可真是太好了!這幾天你都迴來的這麽晚,我都見不到你!”


    魏無羨把臉湊到藍忘機麵前,輕笑著埋怨道。


    藍忘機看著麵前這張神采飛揚,幹淨清爽的麵容,立時心神激蕩。起勁咬了咬嘴唇柔聲道:“走吧,先進去吃飯。”說著拉起魏無羨的手向靜室走去。


    看著麵前豐盛的吃食,魏無羨不禁喜上眉梢,驚喜道:“藍湛,今天是什麽日子,這麽多好吃的?啊!還有炊餅,這是清河的武氏炊餅,你去清河了嗎?我怎麽不知道?”


    魏無羨喋喋不休的說著,眼睛裏滿滿的不敢置信。


    藍忘機看著魏無羨興高采烈的樣子,溫柔笑道:“炊餅是三叔從清河帶來的,這些都是我做的。”


    “啊!你做的?”魏無羨驚叫道。


    雖然藍忘機已經不是第一次給魏無羨做飯,但是最近藍忘機有多忙碌,魏無羨可是感同身受。


    且不說每天各家仙門在仙督大典之前需要報上來的家族名單,各家的驛館,了望台的狀況,就是雲深不知處增建的客房,會客廳,宴會廳,校場,還有最重要的大典樓台,這些雖然基本接近尾聲,但是後續的瑣事會更多。藍忘機不僅要親自監督管理,還有所需要采買的各種物資,藍忘機也都要事事親躬,無一例外。晚上還要把第二天要處理的事務整理出來,一早再由管事下發出去。每天迴到靜室,都基本過了子時。


    幸虧,現在藍曦臣已經能正常處理家族事務,否則藍忘機幾乎可以不眠不休了。


    這些龐大而瑣碎的事情,魏無羨想想都覺得頭疼,心裏對藍忘機更是心疼的不得了,可是又幫不上忙。再說,他不幫還好,免得添亂,藍忘機還要分心照顧他。


    如今,藍忘機竟然能忙裏偷閑抽出時間給他做飯!


    想到此處,魏無羨眼眶有些潮濕,剛才歡喜雀躍的心情已經被滿滿的感動填滿,心裏又有些生氣。


    魏無羨深吸了一口氣,沉著臉盯著藍忘機,藍忘機有些詫異,正要說話,魏無羨霍的起身,一把攬住藍忘機的後背,伏在肩膀上埋頭不語。


    片刻,藍忘機覺得後背有些潮濕,連忙轉過身摟著魏無羨低聲道:“魏嬰,你不必如此,這些我願意做。”


    良久,魏無羨才抬起頭,低聲道:“藍湛,你以後不許這樣,我能照顧好自己,以後我不挑食了,那些藥膳我好好吃,我…”


    良久,藍忘機終於放開了魏無羨,柔聲道:“吃飯吧,一會涼了。”


    魏無羨快速坐起,立刻又恢複了那個放蕩不羈的大丈夫一般,仿佛剛才的那個賴在藍忘機身上嘀嘀咕咕的魏無羨根本和他無關。


    看著魏無羨狼吞虎咽的吃相,藍忘機輕歎了一口氣,掏出巾帕摖了摖魏無羨嘴角的芝麻,說道:“魏嬰,吃完我們去清河。”


    “哦,去幹嘛?”魏無羨頭也不抬的說道。


    藍忘機皺了皺眉頭又道:“去見聶宗主。”


    “聶懷桑?見他幹嘛?”魏無羨略微有些詫異,依然埋頭吃著。


    “我們應該親自去一趟,我和你!”


    藍忘機的語氣有些隱隱的責備。


    魏無羨猛然驚醒,連忙道:“哦,是,是,我們是應該去感謝他!我們今天就去嗎?”


    藍忘機臉色稍稍緩和,方才道:“嗯。”


    魏無羨連忙放下碗筷,摖了摖手興奮道:“藍湛,我吃飽了,我們現在就走吧。”


    “哦,還有那個,藍湛,我們今天不用趕迴來了吧?不如我們在清河住上兩天,反正去都去了,也不著急迴來。”


    藍忘機一邊用巾帕摖了摖魏無羨嘴角,一邊溫柔道:“好。”


    魏無羨興奮道:“那可太好了,這幾天可把我悶壞了。藍湛,你不知道他們清河的笑紅塵真的不錯,雖然沒有天子笑的酒液清澈透明,香氣優雅舒適,但是窖香濃鬱,口味豐滿,後味純正。真不愧是三碗不過崗!真的好喝!我這次一定喝個痛快。”


    提到酒,魏無羨滔滔不絕,滿臉期待。全然沒在意已經沉下臉的藍忘機,兀自喋喋不休的說著。


    終於,魏無羨為自己的口無遮攔付出了代價。


    靜室的不再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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