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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施粉黛,那不被時間腐蝕的美豔,淺淺盈笑似乎閃耀著水光瀲灩,迎麵而來。


    斜插珠鈿,長裙曳地,說不盡的繁華雍貴。


    簇擁的宮娥,隻為錦上添花,鋪排出皇室才有的氣場與尊貴。


    “母後!”南宮靖收迴一直懸空的手臂,一個搶身來到了寧妃跟前,單膝下跪道。


    “兒臣匆忙進都,剛剛看望父皇,還未來得及參見母後,兒臣該死。”


    說罷,頭又低了一些。


    “原來是寧妃娘娘。”


    南宮奕微一躬身,隻是簡單地施了一個禮,臉上堆著笑,然後就直起了腰,負手而立。


    “孩兒。”


    南宮奕似乎並不存在,寧妃連忙扶起跪在地上的南宮靖。


    雙手撫著南宮靖棱角分明的臉,寧妃熱淚盈眶。


    “五年了,五年了,我的靖兒長大了,如今已經是鎮守一方、獨當一麵的元帥了。”


    “母後!兒臣不孝,讓母後掛心了。”


    南宮靖看著寧妃,眼中盡是愧疚之情,千言萬語,道不盡這其中相思掛念。


    “讓監國大人見笑了。”


    寧妃忙斂住淚,勉強朝正站在一旁的南宮奕,擠出一個禮節性的笑容。


    “我們母子五年未見,一時間情難自禁。”


    “寧妃娘娘這是說的哪的話?”


    南宮奕走近了幾步,但始終是和南宮靖隔著那一臂的距離。


    “母子之情,天經地義,讓人動容,又有什麽可笑的事情呢?”


    “剛才,殿下說的,又是什麽意思呢?”


    寧妃娘娘冷不丁地,話鋒一轉。


    “您要南宮靖,堂堂的征東大元帥怎麽樣呢?”


    一邊說,寧妃的手輕挽著南宮靖的手,頗有些同仇敵愾的意味。


    “寧妃娘娘您以為呢?”


    南宮奕略微一欠身,然後笑著說,“我們兄弟五年未見,甚是思念。


    我這個做弟弟的,當然是想要為遠道而來的兄長,接風洗塵,然後在筵席上好一醉方休,這才能表達我對哥哥的思念。”


    “那麽在筵席開始前,監國大人可否讓我們母子一敘呢?”


    意思就是,南宮奕,你可以離開了。南宮奕當然聽出了這裏邊的意思,這會他和南宮靖四目相對,然後南宮奕便又淺笑著,再向寧妃施了個禮,緩緩退了下去。


    “母後……”寧妃收起了友善的臉孔,瞬間冰霜覆蓋了她的臉孔。


    “靖兒,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迴母後寢宮,有什麽事再說吧。”


    說罷,拉著南宮靖的手,朝深宮中走去。


    勤政大殿,這才有恢複往昔的死寂,還有深沉。


    皇宮北麵,奕苑。


    “母後,南宮靖迴來了。”


    說完一甩袖,南宮靖便坐在了華妃娘娘旁邊,拿起了一個茶盅,吹了口氣。


    此刻,宮娥奴才都已經退下,房屋內,隻有午後的陽光投射進來。


    “聽說了,鞭打城門守將,大軍直入麓都,控製麓都九門,單騎闖入禁宮。”


    華妃將茶盅擱下,一臉嘲弄地說道。


    “恐怕這會,天下臣民都已經知道這位三皇子南宮靖的傳奇了。”


    華妃忽然臉色一沉,一雙杏目微閉。


    “五年了,沒想到你沒死在戰場上,反倒愈加的驕傲狂狷。


    現在皇帝還在位,他就膽敢如此,要是以後皇帝不……”


    華妃忽然頓住,即使是在自己苑落之中,皇帝的權威也無處不在。


    “玥兒,在他的手上。”


    南宮奕淺品了幾口,然後將雙手抱住茶盅。


    “現在,南宮靖想要討要赤靈珠……”


    “赤靈珠,他還想要幹什麽?”


    華妃怒不可及,繁複的頭飾微微被怒氣撥亂。


    “赤靈珠,自西商國立國以來,便是未來儲君的信物,即使是當年的滄太子,也沒有得到這份殊榮。


    現在,赤靈珠在你,我的皇兒南宮奕手上,”華妃露出一絲自豪,看著南宮奕繼續說道,“又豈是他南宮靖說要就要的?”


    “母後,現在的問題不在這。”


    南宮奕並沒有動容,仍舊一臉沉靜。


    “問題是,冷玥需要赤靈珠。


    現在她身患……”


    華妃不可理解地看著南宮奕,打斷他的話道,“皇兒你說什麽,這就是你現在考慮的問題嗎?


    冷玥?


    她算是個什麽東西?


    難道現在她在你眼裏的重要性,已經能和赤靈珠相提並論了?


    難道在利弊的天平上,她也能占據權衡的砝碼嗎?


    皇兒,你告訴我,母後是不是多慮了?”


    “不,母後。”


    南宮奕將茶盅砸到桌上,一臉嚴峻地看著她的母後,但明顯,在他看見他的母親那一刻,怒氣也遏製住了,揚起的語調也降了下來。


    “如果沒有冷玥,兒臣早在五年前的楓頂山,就已經死在了滄太子的死士手中,如果沒有……”


    “如果沒有南宮奕,紫絮早就在那個雨夜,被皇城衛隊捕捉,”華妃接過南宮奕的話,隻不過對象變了。


    “可能會被狼狗撕咬,分屍,吞噬。


    所以,紫絮,也就是冷玥,之所以有今天,你要記住全都是拜你所賜,而她所謂的對你有一次次的救命之恩,那都是她應該做的。


    記住,是應該,是義務……”


    “夠了母親。”


    南宮奕霍然起身,抖動的雙肩在試圖抑製住不斷增發的怒火。


    “我不許你這麽說冷玥,我也不許你將冷玥的功績說成是我們饋贈的結果。


    母後,我也請你記住,當初那個雨夜,是我們的設計。”


    “這麽說,”華妃娘娘微微整理了下頭飾,將一縷垂下的頭發別起。


    “你心裏已經決定怎麽做了,是不是?


    你這次來,根本就不是來跟你的母後商量,而是來通知,來命令。”


    華妃故意加重了“命令”二字,抓著桌角的手指微微用力,指節發白。


    “母後,我請您不要這麽,不要這麽衝動……”


    南宮奕轉過身來,就看見華妃這時從頭上,拽下了一根銀白色的頭發。


    “母後已經年近不惑,即使我再怎麽梳妝,再怎麽護理,年歲還是不可避免地在我的臉上,我的身體留下了痕跡。”


    華妃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無奈,悲傷。


    “皇兒你要明白,在這宮中,女人的資本除了美貌之外,便是子嗣。


    雖然我論美貌,比不上寧妃,可是我一直覺得上天待我不薄,因為我有你,奕兒。”


    南宮奕的心中,有一種被刺痛的感覺。


    “我既沒有廢太子那般有著強大的外戚勢力,也沒有如寧妃般在朝中的根基,我有的,隻是一個深愛兒子的母親的心。


    我希望我的兒子能夠爭氣,能夠長進,能夠安然無恙,能夠天佑其福。”


    一時哽咽,華妃纖長的手指劃過臉頰,勾住了一滴眼淚。


    “我隻要我的兒子,我隻要我的兒子。”


    重複了兩遍,語氣無盡哀涼。


    南宮奕走到華妃身邊,撫了撫母親的肩。


    “如今,我的皇兒要放棄能護佑他的寶物,要將他辛苦得來的東西拱手贈人。


    母後沒什麽好說的,兒子長大了,不由娘親了……”


    即使華妃再怎麽掩飾,還是止不住垂下的淚。


    南宮奕將華妃的頭靠在自己的肩,柔聲說道。


    “母後,兒臣知道,兒臣一直都謹記著您的教誨……”


    “難道我有教你做舍大取小的事情嗎?


    難道我沒有教你輕重緩急的道理嗎?”


    華妃像是明白一切,自言自語地說道。


    “奕兒,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是不是想要娶冷玥為妻?


    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絕不可能。即使我死了,也不會答應。”


    “母後!”南宮奕稍微平複的心情,這會又怒燃起來。


    “要我答應交出赤靈珠也行,除非……”


    華妃略一沉吟,然後說出。


    “南宮靖要永遠的消失,消失到一個不足以威脅你太子和皇帝地位的地方。”


    “母後,你覺得這可能嗎?”


    華妃當即迴答。


    “我不知道,我隻有這麽一個條件。


    今天的南宮靖,已經不是當年隻會舞槍弄棒的那個三皇子了。


    如今他手握重兵,雄霸一方,而且就在今天,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還上演了這麽一出飛揚跋扈囂張至極的戲碼,他想給誰看?


    他難道就是想要展示自己有多麽心急地見到自己病重的父皇嗎?


    如果將來你順利登基,你能擔保他不會成為你最強大的對手嗎?”


    南宮奕沉默,麵對華妃的質問,無言以對,因為他一點把握也沒有。


    “赤靈珠在你手上,他完全能把冷玥交給你。


    如果冷玥和赤靈珠真的隻能選一個的話,這個問題不該由你來選擇,而應該是,他!”


    華妃的話,似乎點醒了南宮奕。


    南宮奕看著他的母親,久久未開口,好像是在心中,下一個決心。


    對,救玥兒的關鍵——赤靈珠在自己手上,那麽玥兒就理應迴到自己身邊。


    對,這個兩難的抉擇,不應是自己來麵對。


    一刹那間,亂如麻的爭執一下子豁然開朗。


    南宮奕主意已定,而且他斷定,南宮靖是不可能為了冷玥,而辛苦放棄自己多年的籌劃。


    五年來,南宮靖的勢力一直沒有離開過麓都,現在隨著他歸來,一切就如燒不盡的離草,春風吹又生。


    “母後,兒臣聽從你的教誨。”


    南宮奕麵無表情,底下卻已經成竹在胸。


    隻不過,南宮奕還是低估了南宮靖,最大的原因就是,他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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