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然神誌清醒,卻費勁了全身的力氣,也睜不開沉重的眼皮。鼻端縈繞著淡淡的青草氣息,這一秒鍾,溫暖突然很想就這樣一睡不醒。


    這樣睡下去,是不是就可以和爸爸媽媽在一起了……眼前浮現出爸媽慈愛的臉龐,溫暖眉頭緊緊蹙起,兩滴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滑落。


    “女人,別給我裝死!”雨似乎變小了,就連細細的雨絲也感覺不到了。溫暖懶懶地躺在雨水裏,不想睜開眼,右手卻依舊緊緊地攥著那條斷了的手鏈。


    “該死!”將手中的雨傘丟開,任由雨絲打在他的身上。穆少鋒彎腰,將渾身濕漉漉的溫暖抱了起來。


    “女人,以後不許再這樣了!”命令的口氣,卻夾雜著難以隱藏的關切,穆少鋒重重地歎息了一聲,眼中的神色複雜難測。


    **


    鼻子堵塞,喉嚨也火辣辣的疼痛,身子好似被火燒一般的滾燙。


    溫暖剛剛張嘴,一杯溫熱的水便送到了她的唇邊。


    喝下一杯水,感到舒服了很多,長長的睫毛顫抖了一下,溫暖睜開雙眼,一張俊臉漸漸清晰了起來。


    “你醒了?”看到溫暖眼神雖然茫然,但精神還算不錯,穆少鋒暗自歎息了一聲,又起身為她倒了一杯水。


    “我……怎麽了……”頭暈暈的,溫暖看著右手的手背上打著點滴,臉上有著幾分不解。


    “你在大雨中淋了一個多小時,昨晚被我抱迴來後,就開始發高燒了!”見溫暖喝下水,穆少鋒冷冷地解釋,語氣中有著幾分不耐煩。


    “哦……謝謝你!”溫暖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她蒼白的臉上投下兩團陰影。


    此刻的她,顯得格外脆弱嬌弱,仿佛是一個易碎的瓷娃娃。


    “對了,我的手鏈!”攤開右手,看著空空如也的掌心,溫暖滿臉焦急,一把掀開被子,想要下床。


    “你的手鏈,沒丟,我給你收好了!”將溫暖摁迴床上,穆少鋒蹙著眉頭,從上衣的口袋裏掏出那根斷開的手鏈,丟到了溫暖的身上。


    昨晚,他抱她迴來的時候,她就死死地攥著這條手鏈。後來為了配合醫生給她打點滴,是他一根根掰開她右手的手指。


    那個時候,他才知道,原來如此瘦弱的她,力氣竟也如此之大。


    “昨晚的事,就當扯平了。咱們,互不相欠。”


    溫暖將手鏈緊緊握在手心裏,根本沒有聽出穆少鋒話語中隱藏的歉意。


    小巧的鼻子變得紅紅的,壓製已久的悲哀噴薄而發。


    溫暖咬著嘴唇,兩行清淚緩緩流淌了下來。


    “好了!昨晚是我喝多了,你別哭了,好不好!”撓了撓淩亂的頭發,穆少鋒冷哼了一聲。


    “不就是一條破鏈子嘛!不是金的,也不是銀的,搞得跟丟了身家性命似的。好了,你別哭了!我明天給你買一條鑽石手鏈就是了!”話剛說出口,穆少鋒就懊惱地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剛剛,他明明想要安慰她來的。怎料,說出的話卻是那麽的……欠扁!


    “不用那麽破費了!就算是給我十條鑽石手鏈,也抵不上這一條手鏈。不過,還是要謝謝你!”快速地擦幹了臉上的淚水,溫暖聲音溫軟,抬頭,衝穆少鋒淡淡一笑。


    她臉上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我爸這幾天去了紐約,這件事,我不會告訴他的!”看不慣溫暖那樣太過溫順、刻意溫柔的模樣,穆少鋒濃濃的眉毛皺了起來。


    “還有,你打了點滴,又吃了感冒藥,這個月,我們不適合要孩子。”從兜裏掏出一盒事後緊急避孕藥,穆少鋒再次為溫暖倒了一杯水,遞到她的嘴邊。


    “把這個吃了吧,咱們下個月再要孩子!”點了點頭,將藥盒打開,溫暖順從地吞下了白色的藥片。


    接過穆少鋒手上的水杯,將藥片衝了下去。口腔裏苦苦澀澀的味道,是那麽的熟悉,溫暖挑了下眉,眼底閃過一絲無奈。


    “你好好休息,今天是周六,我不用去上學。”


    “好。”


    “我就在隔壁,有事你喊我!”


    “好。”


    等了半天,見穆少鋒還沒有出去的意思,溫暖揚起臉來,蒼白的臉上綻放出柔柔的笑容,“我很好,阿鋒,你去休息吧!”


    看到穆少鋒眼中細細的血絲,溫暖眼神柔和了許多,臉上再也不見一絲倔強和委屈。


    “好……”盯著溫暖看了許久,見她似乎並沒有因為昨晚的事情生他的氣,穆少鋒暗暗鬆了口氣。


    他應了一聲,拿起沙發上的西服外套,走了出去。昨晚酗酒,再加上幾乎一夜沒睡,此刻的穆少鋒已經十分疲憊。洗了個澡,吹幹半濕的頭發,穆少鋒隻穿著一件內褲,坐在床上。


    窗子打開,暖暖的風吹幹了身上殘留的水分,也吹亂了他原本冰冷死寂的心。


    昨晚,看到她在雨中瑟瑟發抖。剛開始,他確實是可以做到冷眼旁觀的。


    可是,當看到溫暖昏倒在草坪上,他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那股狂亂,想也不想的,就衝了出去。


    那樣為一個女人心急、緊張的感覺,他已經好久沒有過了……


    將扣在櫃子上的相框拿在手中,手指撫摸著冰冷的玻璃,穆少鋒愣愣地看著相片中那個笑靨如花的少女。


    “宛如……”如同夢囈般,穆少鋒口中吐出那兩個已經融入他骨髓和血液的字。


    腦海中,她的一顰一笑愈加清晰。


    “阿鋒,你就是那個傳說中的車神阿鋒嗎?你好,我叫唐宛如,今年十五歲!”


    “阿鋒,你的車好漂亮,我可以上去坐坐嗎?”


    “阿鋒,不管被人是怎麽看你的,在我心中,你都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阿鋒,為什麽你的眼中總是充滿了憂傷,你心中一定很苦吧,告訴我,好不好?”


    “阿鋒,從今天開始,我做你的女朋友,好不好?”


    “阿鋒,我們一直會在一起的,是不是?”


    “阿鋒,我……快不行了……答應我,好好的活下去,替我……好好的活下去……”


    下唇已經被咬得麻木,穆少鋒緩緩睜開緊閉的雙眼,拉開抽屜,將相框放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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