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宇的心思直到最後一刻才被洞悉。當然,也不能怪泰山他們愚鈍,畢竟綜合考慮、統籌規劃、合理運用和調研分析這一套,無主之地上的原住民們沒有經驗。


    “藏多,把猿樹一字排開,每行十棵。交替站位,排十列。一會兒聽我號令,讓你打的時候所有猿樹給我狠狠地向前麵那個山穀丟石頭,別猶豫、別含糊,就扔就完了。一排扔完後後撤,下一排替換上來繼續。”


    “泰山,把**炮分散開,向南、東、西方向戰略轉移,拉開安全距離,炮口對準猿樹這裏。我讓你打的時候,給我往死了打。”


    前麵的部分泰山能看懂,可是後麵就有些費解了。把猿樹當做投石機,用石頭攻擊尖塔騎士團是個好法子,但為什麽要用**炮瞄準自己的精靈盟友呢?難道是怕它們偷懶而選擇的威懾法?


    “殿下,那、那後撤下來的猿樹?”


    “撤下來就往後麵跑,能跑多遠給我跑多遠,如果它們不想被轟死的話!”


    藏多的鼻子又彈了起來,眼前浮現出剛才夷平山巒的一幕。任誰也不想跟這些口吐火舌的怪獸們為敵,既然索蘭托說跑,那就快馬加鞭、如入洞房那麽跑,絕對沒錯。


    周宇不想給尖塔騎士團過多思考的時間,夜長夢多的故事他聽過、見過太多了。


    “藏多,打!”


    悠閑自得的大都督背對著戰場,看到無數參天大樹弓身縱枝,大若碾盤的石頭唿嘯而出,腳下抖得興高采烈,頭上飛得破土揚沙。


    呸呸呸,弄了一臉沙子。下次再這麽搞非讓139把基地裏那些陽傘支在自己頭上,別搞這種露天的。


    尖塔距離他們大概有四五百米的距離,剛好在猿樹的射程之內,突如其來的石塊攻擊顯然大大出乎他們的意料。縱使在獵獵風聲之中,大都督都能聽到淒厲的慘叫聲。


    乖乖,這麽多石頭飛過去,不給你們搭個金字塔也夠你們喝一壺的。周宇抿著嘴,呷了口茶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第二排、第三排。。。


    十列猿樹用盡蠻荒之力,毫不留情地擔當起投石車的角色。不過,它們比投石車射程更遠,膂力更加驚人,破壞力也更強。


    敵人的營地傳來一通急促的鼓聲。周宇眯縫著眼睛,看到幾條黑線從山丘上蔓延下來。


    “來了!撤!藏多,讓猿樹迅速撤退!”


    剛才還喝著下午茶,唱著十不該的大都督迅速翻身上車,猛擰了幾下油門拉線,撒丫子就跑。


    藏多站在原地,滿臉懵逼。這是索蘭托殿下嗎?怎麽逃跑起來比兔子還快?


    “我說殿下——等等我!”


    藏多的小短腿在周宇四輪摩托車後麵緊追不舍,還別說這老小子跑得還挺快。


    猿樹向四麵八方撤退,迅速隱匿在叢林之中。十麵埋伏之下,是一個空空如也的空場地,誰也不知道山穀和丘陵後麵,隱藏著什麽樣的殺機。


    尖塔騎士團被攻擊後,團長迅速做出反應,集合所有有生力量向這處攻來。不消一炷香的工夫,黑壓壓足有兩千人占領了剛才猿樹發動攻擊的這塊盆地。


    “泰山,給我打!”


    轟!


    轟、轟!


    古有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今有炮彈在尖塔的騎兵腳下開花。一時間,碎裂的屍體飛起十來米高,揚起的灰土和殘渣擋住一切視線。周宇的眼中,仿佛看到的是一個五線譜,那些蝌蚪在譜子上爬來爬去,奏響的是尖塔有來無迴的悲歌。


    尖塔一定沒想到,自己毫無選擇地被攻擊了。為什麽說他沒有選擇的餘地,隻能被選擇。首先,若是他龜縮不出,那些石塊會繼續砸下來,本來就傷亡慘重,再不轉移肯定要全軍覆沒。


    可是向哪裏轉移?一旦防線被撕開口子,敵人一定有機可乘,殺將進來後他們那處心積慮要阻斷援軍的計劃就失敗了。所以,要轉移隻有一個方向,就是殺過來。


    但是,殺過來的結果就是眼前的悲劇。幾十門**炮從四麵八方打過來,把他們當成了活靶子,完全是射擊練習課程,自己是藍方、人家是紅方。


    五千人呐,剛才石雨下折了半數,如今炮火下又損了一多半。尖塔手勒馬韁,雙蹄離地下團團轉圈。


    原來他就是尖塔,水王手下最擅長丘陵作戰的將軍。周宇藏在不遠處的一丘高地之上,默不作聲地觀察著。


    “上!陸戰隊,跟我上!”


    周宇口中的陸戰隊其實隻有二百人。作為炮兵的守護力量,他們負擔著保護**炮和清理戰場的重要作用。眼下敵人隻剩下不足五百人,又慌不擇路、焦頭爛額,此時不衝鋒更待何時?


    大都督和泰山衝在最前麵,兩輛摩托車上麵周宇持著火銃、泰山拎著雙刀。


    “那些垃圾留給你,泰山!把尖塔交給我!”


    周宇舔了一下嘴唇,腥臭味傳來,是血的味道。越接近戰場,血腥越濃鬱。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報你大爺!”


    “砰”的一聲,周宇一槍射過去,尖塔應聲落馬。不過,水王麾下大將豈是一合之輩,他一個翻身站了起來,手中鋼斧迅速調整方向,對準了那架奇怪的馬車。


    周宇猜測,此時他的心理陰影麵積應該正在成倍增長,既不理解自己手中火器的由來又看不透他騎著什麽坐騎。好在剛才尖塔的鋼斧橫臥斜提,擋住了胸口大部分空當,否則現在他早已變成一具死屍。


    “暗箭傷人!”


    尖塔大喝一聲,雙手各執一柄板斧衝了過來,那股子氣勢還真有些神鬼不當的架勢。


    大都督從四輪摩托車上一躍而下,拋了手裏的火銃從後背拔出一柄單刃刀,這把刀是他從一號基地兵械庫翻出來的,雖然談不上一寸長一寸強,但勝在材質過硬、做工精靈。


    唉,沒有了贖罪之劍,隻好逮到什麽用什麽吧,很多時候他都用真正的劍客是手中無劍心中有劍來安慰自己。


    喊殺聲、打馬聲、嚎叫聲、嗚咽聲、兵乓聲在耳邊此起彼伏,周宇仿佛入定了一般,眼中看不到任何殘肢斷臂和血雨腥風,隻有一個人——尖塔。


    他大踏步跑過去,尖塔也迎著跑了過來,兩個人的戰鬥一觸即發、旁若無人。


    離得越發近了,周宇得以仔細打量尖塔其人。此人身材頎長、威風凜凜,雖然不算粗壯但勻稱得緊,暗紅色的鎧甲穿在身上十分合身,胸前部分烙著尖塔騎士團專屬的橘色烙印:三座高山。


    再看他的麵目,精鋼頭盔齊眉齊耳垂下,麵皮白裏透紅、眉宇英氣逼人,鷹鉤鼻懸於虎目之間,煞是俊俏威武。


    “你就是尖塔?”


    到了身前五米,大都督收住了腳步,斜眼乜著他問道。


    “你就是賊首?”


    “哈哈哈!”


    “哈哈哈!”


    “當啷!”


    兩人同時揚天長笑,又同時出手。尖塔一柄大斧橫著掄了過來,周宇右手單刃刀擺向左側,左手摟住刀尖右手狠抓刀柄,生生吃了他一記硬的。


    撲哧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周宇啐在地上,臉上詭異地笑了出來。


    好久沒打仗了,今天這場他不是強出頭,而是打定主意要找找感覺。尖塔的膂力驚人,找他做對手來提振自己的士氣和剛性,最合適不過了。


    “好膽!”


    尖塔眼中露出一絲敬佩,用如此嬌小的兵器接他雷霆一斧,不得不令人側目。


    “再來!”


    “當!”


    這次尖塔手下絲毫沒有留情,鉚足十分勁兒左右手鋼斧同時兜頭而下,大都督隻感覺到烈日無光、四野無風,眼前一黑做不出其他判斷,隻能托舉單刃刀雙腿焊死在地上,又接了一招。


    虎口崩裂、鮮血迸飛、雙腳深陷、沒泥三寸,踝骨叭叭作響。


    好家夥,尖塔騎士團團長果然不是浪得虛名,這股子狠勁兒比起蒼鷹有過之無不及。可怕就可怕在,從他橫劈和豎斬這兩招看,尖塔並未用盡全力,乃是試探來的。


    “好!”


    周宇逐漸習慣了在這種高壓態勢下接招,也不反擊、也不退卻,嘬了一口口裏的鮮血,鹹絲絲的甚至感覺到有些發甜。


    暢快,太特麽暢快了。


    “好什麽?”


    尖塔滿臉狐疑,收迴雙斧立在身前,不明就裏地問道。


    周宇想起了沈騰在《羞羞的鐵拳》裏把一陽指和獅吼功合二為一的大招,居然不可思議地傻笑起來。


    “打的好,再來!”


    呸!他吐了口吐沫在手心,雙手握住單刃刀,擺出用日本刀的架勢,挑釁地向尖塔揚了揚下巴。


    對對手最高的尊敬禮儀就是戰場上傾盡全力、奮力搏殺,這一點周宇清楚、尖塔更清楚。


    此時,尖塔心裏正在重新評估賊首的實力和定力,而周宇心裏正打著的算盤是,得了叛眼又有坤附身,一定要借此機會稱稱自己現在的斤兩。


    “我看你小子是求死!”


    尖塔暴喝一聲,雙斧拋向天空,腳下猛蹬兩步卻是向後。周宇皺著眉頭不知他這是什麽絕活,但是麵對如此強敵不敢大意,隻得將刀橫置於雙眉之上,俯身弓腰、馬步微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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