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莉已經不再是幾年前那個孩子了,她很快就調整好了狀態,用衣袖抹了抹眼淚,換上一副笑靨如花的樣子坐在晶石前麵。


    “大都督、大都督,真的是你嗎?”


    睫毛上雖然還沾著淚花,可臉上卻笑開了花。


    “可不是我嘛,如假包換啊,莎總督!”


    “你、你在哪裏?”


    “哦,我在索拉西亞大陸。你呢?”


    問完這句話,周宇一拍大腿。媽的,自己是不是傻子?還是腦白金吃多了,莎莉不在庫茲西亞還能在三亞不成?


    莎莉掩嘴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又想哭,不過這次丫頭忍住了。


    “我在卡曼城。你派來的那個、那個女人帶來了這塊石頭,她對我們說你會從這裏出現。冉大人、卡曼城主、風雷城主他們都不相信,隻有我、我。。。”


    周宇這個揪心呐,果不其然你們幾個老家夥,太讓我寒心了。看看人家小姑娘,對咱是一百個相信、一百個放心。就從信號一通看到那一幕判斷,這丫頭不知道在這裏坐了多少個日日夜夜,就等著大都督從裏麵走出來。


    “大都督,你、你能出來嗎?”


    周宇突然有一種迴到高中時代的感覺,心儀的女生打來家裏電話,弱弱地問“周宇,你能出來嗎?”


    不行不行,心好痛。大都督勉力維持住臉上平淡如水的表情,雙手扶著碾盤仔細打量著三年多沒見的丫頭。


    “我、我還不能,哦我是說我不能從這塊石頭裏走出來。現在我們用的是一種高科技手段在通信,隻能說話、看到畫麵,卻無法觸碰到對方。”


    聽到他這麽說,莎莉伸到晶石前麵的手微微一顫、停頓了片刻,又輕輕縮了迴去,臉上的落寞一閃而逝。


    顯然,她有希冀、有愛戀、有夢想,不過超脫這一切的是惦念。那個曾經在風裏來的男子,如風一般來又如風一般離開,攪得她心神不寧的同時卻給庫茲西亞帶來了一縷春風,吹綠幹涸的沙漠、灌溉富饒的綠洲。


    那個男子,如今就在自己的麵前,卻出不來、摸不到,自己與他隻能就這樣兩兩相望、互述衷腸。也許後麵的話也是她自己自作多情,男子隻把自己當成一個小丫頭。


    “哦,那個、那個送石頭來的女人。。。她是誰?”


    女人的腦迴路真是清奇,上一秒還楚楚可憐、梨花帶雨,這一秒就警惕性十足,刨根問底起來。


    “呃,這個問題太複雜了,我稍後跟你解釋。我有一些重要的問題要跟冉大人或者風雷、法希爾商議,他們在嗎?”


    眼看時間飛逝,開始倒計時的周宇不得不一針見血、直抒胸臆,否則這丫頭非把最後這兩分鍾浪費在醋性大發上。


    “他們不在。”


    莎莉眼中閃爍著一絲憂慮,很快又調整好狀態,專注了起來。


    “不在?隻有你在?”


    “嗯,是的。他們在長城前線打仗,我在卡曼城留守。”


    哦,原來庫茲西亞的戰鬥還在繼續,天知道這兩年那塊大陸發生了什麽,又有多少生靈塗炭、水深火熱在繼續進行著。


    想來是,漢子們都去長城上迎擊土王大軍,留下莎莉坐鎮後方,負責後勤保障和上傳下達。其實周宇不知道的內幕還有很多,比如說隻有莎莉一個人認為周宇還活著,並且對那陌生女子帶來的石頭深信不疑。說到底,她是對大都督深信不疑。


    “莎莉,快沒時間了。你告訴我,大家都還好嗎?”


    周宇心急如焚,太陽們交織的麵積越來越小,眼看就要分開,通信估計很快就會中斷。


    “大家。。。不太好。”


    莎莉有些焦慮,眼神中透露出幾分希望,可最終又以絕望收尾。


    “不太好,怎麽不太好?”


    “張將軍、藍將軍、董太師和露西都、都戰死了。。。”


    雖然這句話幾乎隻在莎莉的喉嚨裏徘徊了一小下就咽了迴去,可周宇還是聽得真真切切。他雙目通紅,一拳砸在碾盤之上。


    砰的一聲,整個晶石都在顫抖,連帶著畫麵跟著模糊了好幾秒鍾。


    張獻忠、藍玉、董卓和露西都殉職了。莎莉說的肯定不會有錯,她的性子向來是有一說一,不會把失蹤、失聯當做陣亡。


    那個曾經跟自己一起在流光溢彩上狂奔、與時間賽跑的張獻忠,就這麽犧牲了?大都督不敢相信,他還沒來得及給這小子講另外兩塊大陸的奇聞軼事,他怎麽就。。。


    那個曾經用兩柄板斧氣拔山兮、單挑鬼山的大力士,沒事兒總喜歡在睡前講葷段子的藍玉就這麽不辭而別了?周宇眼裏噙著淚珠,自己還沒來得及跟他真刀真槍地跟他對打一局,揮汗如雨、拳拳到肉那種。


    太師啊,您老把撼天盟的夥食搞得怎麽樣了?想當初咱們還合夥演了一出好戲,你為了幫我立威不在意被公開批評。怎麽,我剛學會索栗爆鮮肉的做法,你就駕鶴西遊了?


    還有露西,聽到這個名字浮現在周宇眼前的是那個始終娘炮但卻熱心腸的地府兵,一路上風塵卻一路上有你、建國和範二。怎麽這麽著急要迴去上班,難道單位來了通知?


    周宇的眼睛模糊了,一動不動。


    茲拉、茲拉,畫麵開始晃動,伴隨著大麵積的雪花點。莎莉在另一側焦急地唿喚。


    “大都督、大都督,您什麽時候迴來。我們、我們快堅持不住了,越來越多的。。。”


    “大人,莎總督在跟您說話呢!”


    泰山拍了拍周宇的肩膀,把他從祭奠中拉了迴來。


    “越來越多的什麽?”


    周宇恨不得抱著晶石吼,可莎莉仿佛完全聽不到、看不到他的聲音和樣子,在雪花點間歇時才會映入鏡像,嘴裏一直在說著什麽,但是沒有聲音傳出來。


    “土王大軍。。。”


    “長城以北。。。”


    “明天、明天中午!”


    周宇話還沒說完,晶石徹底滅了下去,恢複了石頭的本來麵目,那些黃色光暈消失殆盡。眾人抬頭望向天空,四輪紅日早已分開,各奔東西。


    他不確定莎莉聽到了他最後一句,也不知道那丫頭明白不明白隻有固定時間才能通聯的道理。但有一點周宇可以肯定,隻要她還活著、晶石還在,她就一定會等在那裏,像命運峰腳下的巴旦一樣,化作一個村莊、一條小溪甚至一株樹、一朵花,靜靜守護、不肯離開。


    整個下午和晚上,周宇都沒有出門,他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不允許任何進出打擾。得知消息的霏琳娜來了三趟,可都在手就要扣到門上的時候止住了,跺了幾圈又悻悻地離開。


    此時此刻,她想去安慰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第一勇士,可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她知道,自己是有特權的,即便周宇可以製止任何人進出但女王陛下除外。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可是就這樣貿貿然闖進去真的好嗎?


    霏琳娜擔心他,更擔心這場戰役。若是失去了一個心誌堅毅、破釜沉舟的天牧狩大將軍,如何能收服國土,如何能手刃仇人?


    “陛下,要不、要不算了吧。”


    也就隻有瑪夏敢這麽跟女王說話。霏琳娜狠狠瞪了他一眼,剛剛鼓起來推開門進去的勇氣泄了一半。


    “剛才你說什麽,瑪夏?”


    “我說要不算了,別去打攪他了。”


    “不是,你是不是說他是跟一個女子對話來著?”


    瑪夏一個跟頭差點兒栽倒在地,敢情女王陛下不是要來安慰,是來興師問罪的啊!還真是自己會錯了意,難怪大都督曾經叮囑他很多次:女人心、海底針;女人意、皮影戲!


    “呃,是、是的,不過那個女子好像跟大人也沒什麽過深的交情,隻是、隻是相識罷了!對不對,圖達?”


    瑪夏何其雞賊,五個字就把**拋給了圖達,此刻圖達眼睛裏像有火要噴出來,若不是女王在他恨不得衝上去生吞了這賣友求榮的小子。


    瑪夏扁了扁嘴,示意我也很無奈啊!


    “正是如此,女王陛下。莎莉總督乃是大人親自任命、庫茲西亞第一位總督,可以說大人對她有知遇之恩、伯樂之遇。二人通過晶石會麵,寒暄了幾句而已,沒有任何不妥之舉。我們、我們都在旁邊看著呢!對不對,泰山?”


    好家夥,這皮球踢得。剛才對話的時候圖達根本不在,碾盤旁邊是大都督、139、瑪夏和自己,圖達撒起謊來居然麵不改色心不跳的,泰山不得不在身側向他豎了一個大拇哥。


    霏琳娜是何其冰雪聰明,她既擔心天牧狩大將軍痛失左膀右臂後悲傷過度,又得防範有不知名的潛在對手在黑暗裏對自己手中這位如意郎君虎視眈眈。當女人真難,當個管事兒的女人更難。


    可這麽讓他在密室中悶著也不是個辦法啊,誰知道他在裏麵幹什麽呢,會不會、會不會想不開做傻事?應該不會啊,他那麽開朗、倔強、不羈的性子。那會不會,會不會在裏麵想別的女人,或者在給別的女人寫信?


    女王陛下的心裏撲通撲通一通亂跳,那隻猶如宋白瓷一般的皓腕終於還是提了起來,放在了房門之上。


    咚咚咚!


    “大將軍,你能出來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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