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督比囚巴還要憤怒,他甚至感覺到自己血管中的血液已經沸騰,青筋暴起、無法遏製,整個人馬上就要爆裂開來。


    人可以無恥,不過水王不是,他是暴虐、滅絕人寰,這些法子也隻有畜生不如的東西才能想得到。


    “謝囚巴兄指導,小弟這就告辭了。”


    “唉,你幹嘛去?”


    “我要去救人!”


    “你要去救女王?”


    “是啊,不然呢?等你,等你黃瓜菜都涼了,你繼續看書吧。書好看嗎?是找著黃金屋了還是看到顏如玉了?”


    原來周宇是嗔怒於囚巴作為一介領主,好歹也是宣誓過效忠皇室的貴族,怎麽能夠如此窩囊?


    “啊,人家派一個管事的,就把你全城人都管住了,嚇得你話不敢說、門不敢出,躲在這裏蒙頭看書。也虧你做的出,皇家的臉都被你們丟盡了。”


    大都督口不擇言、張嘴就來,不過他卻絲毫不是貶損他們方天城的人,而是真情實感的流露。南部大陸死的死、逃的逃,可人家至今還站在那裏、抵死不投降,寧可跟水王軍隊打遊擊,也要扞衛榮譽。你可倒好,你們這種做法跟兩個日本兵管一個縣城,有什麽區別?


    囚巴了解了他的主意,連忙一把拉住起身就要走的周宇。


    “西嵐奴,你坐下!你這人這怎麽這麽沒有耐性呢?要救人也不是這麽個救法,你有人嗎?你有兵嗎?沒有人、沒有兵,你拿什麽跟水王作對,不是送死嗎?真搞不懂你這麽愚蠢的人是怎麽想到用水流運送原木的法子。”


    囚巴搖了搖頭,放開鉗住周宇手腕的手。


    “我家的這個藏書庫,是祖上十幾代人一本一本積攢起來的,全部來自於中央大陸,也就是屠夢城那邊。這些書裏蘊含的東西博大精深、包羅萬象,小時候父親拿鞭子逼我看書,我不從就會挨打,結果久而久之我沒辦法,就參讀一兩頁。就是那每天兩頁的功夫,積少成多讓我異於常人。”


    “沒看出來你哪兒異於常人,倒是超乎尋常的膽小。”


    周宇呸了一口,不去看他。


    “自從大主事來了以後,每天我都要抽很多時間來閱讀,甚至不睡覺、不吃飯,瞅準時機就躲到這裏來,你知道我要找什麽嗎?”


    “你要找什麽?找辛醜條約是怎麽寫的?”


    大都督的話損,不過囚巴不見得聽得懂。


    “我在找如何殺死水王的辦法。我相信,這些書裏一定有。”


    囚巴迴頭掃了一眼滿牆的書籍,言語中充滿了希冀。


    “結果呢?你找到了嗎?”


    看來自己還真小看他了,這小子原來求助無門,上這裏來尋釜底抽薪的辦法來了。


    “你以為我是貪生怕死?我比任何人都想幹掉那個禽獸,可是在此之前我必須要確保萬無一失。”


    “別確保了,等你找到方子霏琳娜都死了,屍體都臭了。說說吧,你找到什麽了?”


    囚巴心頭一喜,看來這小子動心了,肯放棄蠻力探討精細操作的法子。


    “來,你看這本書。”


    囚巴遞過來他手裏持著的那本,裏麵畫著很多插畫,底下還有不少注解。


    “我沒心思看,你就說吧,你找到什麽了?”


    “我發現要想殺死水王漓,必須借助精靈或者原主的力量。精靈,在索拉西亞到處都是,可是還沒有人類可以降服或者驅使;原主,呃原主你知道嗎?”


    囚巴瞪大了眼睛看周宇,仿佛在給小學生上課。


    “行了,囚老師,甭廢話了啊,收起你那些過時的理論吧。原主,我知道。而且關於原主的故事,我能講的比那書裏好聽一百倍,甚至我現在放在客棧裏還有一隻原主。”


    “什麽?你找到原主了?”


    囚巴攥著書的手猛然間哆嗦了起來,那本書啪的一聲落在地上,再無人問津。


    大都督突然有些後悔自己剛才言語攻擊了麵前這位少年,他自幼在索拉西亞長大,對於文明的進階沒有任何了解和涉獵,當國難當頭、民不聊生之際,能做出如此深謀遠慮和臥薪嚐膽的舉措,已經是超然的境界,還對他要求什麽呢?


    詹索在南邊打遊擊,他在這裏找方法,都是革命,不分先後、也不分輕重,隻要有這份心,就是壯士。


    想到這裏,周宇站起身,很突然地一把把囚巴拉過來,熊抱住這小子。


    囚巴突然被抱緊,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兩個大男人以這種姿勢親密接觸,他還第一次遇到。上一次,被男人這麽擁抱,似乎已經是二十年前他剛學會走路的時候。


    “你、你這是幹嘛?放開我。”、


    周宇死死抱住囚巴,下巴搭在他肩膀上,嗚嗚哭了起來。


    “你、你哭什麽?”


    囚巴有些意外,剛才還罵自己是賣國賊、膽小鬼的西嵐奴,怎麽突然間失聲痛哭了起來。


    就這樣,周宇哽咽了好一會兒,眼淚流了兩行模糊了視線,他幹脆閉上眼痛哭了起來,完全不顧自己的形象。


    囚巴兩隻手起初不知道往哪裏放,後來想了好久,拍了拍他的後背。


    大都督一句話也沒說,他的眼淚是為那些慘死在屠刀之下的人而流,比如卡淑潔、福利嘉和那些造反的將領;也為看到了囚巴和詹索這種敢於奮起反抗、誓死鬥爭之人而流。他本以為自己是孤獨的,可實際上他的周圍站滿了人,甚至有人站在他身前。


    什麽是希望,這就是。


    “好了,哈哈!哈哈!”


    周宇擦了一把眼睛,少點葫蘆了一遍臉,轉瞬又破涕為笑了,鼻涕眼淚混在一起,他用手背在囚巴衣服上抹了抹。


    “你、你這是幹什麽?”


    周宇以為他問的是為什麽要往他身上抹髒東西,而其實囚巴是不解他為何人來瘋。


    “我要去救人了,你來不?”


    “我不去。”


    囚巴搖了搖頭,神色黯然。


    “你怕了?”


    “我不是怕,你若是救人我便不奉陪了。不過,你要是殺人,算我一個!”


    “哈哈哈,好!”


    兩人又一次熊抱,周宇明晰了囚巴的心思,若單純是救公主他沒有多大興趣,即便救走了也是偷雞摸狗,以後苟且偷生。


    要想活下去,就得殺人,殺掉水王漓才是一勞永逸的辦法。不過眼前,最應該先幹掉的是這城裏的大主事。


    囚巴曾經大比分慘敗在西嵐奴的手下,對他有一種迷之自信,也可以用人格魅力來解釋。在囚巴眼裏,不是會說兩句俏皮話就是有人格魅力了,而是要有實打實的真功夫和硬碰硬的鐵脊梁。


    很不湊巧,這兩點大都督剛好都具備。尤其是剛才聽說他找到了原主,更燃起了囚巴的亡國之火,催生出複國之焰。


    “對了,給你看個東西。”


    如今,囚巴是東部大陸很重要的一塊拚圖,必須要把他牢牢統戰在自己周圍,死心塌地、絕無二心,周宇才能放心去南部大陸尋找薛西斯所部和詹索他們,而隨後他還要去拜訪精靈五部,迅速啟動帕楚雅。


    至於北部和西部大陸,桑切和普西卡應該恨得咬牙切齒,就等著有人去點把火、澆滴油呢。四麵圍攻醉花城的大勢,其實一觸即發、並不遙遠。


    “這是什麽?”


    囚巴看周宇從身後的包袱裏拿出一顆石榴大小的金屬球,靠近了仔細辨認一番發現並不是金屬,而是由某種生物的頭骨鏤空雕刻而成。


    這個東西怎麽好像在哪裏見到過?


    囚巴閉上眼睛,站在原地冥思苦想。


    有了,這是書裏記載的一種神器,叫做封魔球。早上上古時代就存在了的,是人族之王阿伊達才可以持有的東西,用來與精靈族交易談判使用。


    沒錯,幾本書都有過這個圖案,絕對錯不了。


    驚訝掉大牙的他,看了看封魔球,又伸著脖子擺開視線盯住西嵐奴。


    “這是封魔球?”


    囚巴的聲音顫抖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這輩子能夠親眼見到封魔球,更讓他無法相信的是此時時刻,封魔球的主人是一個來自南部大陸的奴隸——西嵐奴法克米。


    “正是,你不是說書裏麵寫到殺死邪魔的方法,要麽靠原主、要麽靠精靈嗎?”


    “是的,精靈族和原主都擁有著毀天滅地的力量。不過不同的是,精靈與人類相生相克、互為克星,很多時候還要受製於人。而原主則不同,他們在無主之地是王者,沒有天敵,除了神兵。”


    周宇不得不讚歎囚巴的學習能力,作為一個凡人,不具備祭杲那樣長的壽命和凱茜那樣迷霧一般的身世,卻能單純憑借書中的記載,抽絲剝繭、由點及麵,幾句話就道出精靈、人類和原主之間的關係,絕非易於之輩。


    若是囚巴能夠活到無主之地光複,一定能堪大任。


    “你隻說對了一半,剩下的我會慢慢解釋給你聽。現在,你看到了封魔球,一會兒我會帶你去見原主。有了精靈和原主的協助,你還覺得我是頭腦發熱、無頭蒼蠅嗎?”


    打不打臉不看第一句,要看最後一句。周宇隻想告訴這小子,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水王漓也許是邪魔、也許是惡棍,但他絕對不是不可戰勝的。


    隻要找對方法,用該用的人,走該走的路,再難的局麵都有轉機。更何況,大都督心裏從來都不缺那顆種子——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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