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妮卡平放在墓穴裏麵,周宇用力搓了搓手上的焦土幹泥。看向穴裏,他皺起了眉頭。


    坑挖大了,妮卡一個人躺在裏麵顯得空落落的,有些孤單。


    要不,要不我再陪她一會兒吧。周宇不知道腦子有病還是吃鹽吃多了把腦垂體醃壞了,撲通一聲跳到穴裏跟妮卡肩並肩躺在裏麵。


    還別說,這裏麵一點也不冷,背脊有絲絲熱氣湧上來,烤得人後背蠻舒服的,好像做了火療。不過做火療要慎重,聽說天津火療老總都被逮起來了,這年頭真有意思,開火療店都能火,還給自己編個國內頭牌大學畢業生的履曆,最服的是也有人信,趨之若鶩、樂此不疲。世界怎麽了?我是不是該迴月球?月球太近了,土星吧、土星好一點兒。。。


    “唉、唉、唉!誰、誰!”


    周宇突然感覺到身下有手在使勁兒摳刨,自己在迅速下陷,大駭之下他雙手用力撲騰卻無濟於事。隻好死死抱住妮卡,草原上最後一個薩米爾,求你保佑!


    轟隆一聲,地層下陷、土石翻飛,失重的感覺迅速襲擊了他,瞬間二人跌落下去。


    撲通,咕嚕、嚕、嚕——


    連著灌了三大口水,把他口鼻處的黏土洗了個幹幹淨淨,周宇瞬間清醒了過來。


    水,地麵塌陷了,他掉落到地下水係裏,不知道有多深、也不知道有多大。


    還好四周並不是漆黑一片,腳下踩水、懷裏抱著妮卡的大都督緊張地四下張望。這是一個巨大溶洞,喀斯特地形的地下空間,岩壁和岩柱皆嵌滿螢石,有些巨大到覆蓋了整根。這種石頭在無主之地非常常見,具有極佳的發光性。很難想象,暗無天日的杜班西亞要是沒有了螢石的哺育,會成為什麽樣子。


    周宇看了一眼懷裏的妮卡,她還在安詳的睡覺,沒有唿吸、沒有體溫,靜靜微笑著。怎麽看都不像一具屍體,或許是因為她的美麗在他眼中是定格的,所以即使逝去依舊擔負著詮釋美麗的責任。


    “別怕,妮卡,我在呢。我們去前麵看看!”


    頭上劈裏啪啦還時不時有碎石土塊掉落下來,周宇不得不托著妮卡向前麵遊去。


    剛滑了沒幾步,他感覺到腳下碰到了什麽東西。踩了踩,是結實的。俯下身子摸了摸,原來是巨大的石頭。再行走幾步,居然站在了上麵。


    地湖孤島、漫漫無邊。


    周宇把妮卡放在足有十幾平米裸露在水表的大石頭上,微笑著看她,仿佛她還活著,隻是熟睡了而已。


    “你先睡一會兒哈,我去周圍看看!”


    說罷,周宇一個猛子紮下去。


    臥槽,尼瑪,忘了周圍是石頭了,腦袋懟一大包。揉著頭周宇繼續向前路遊去。


    地下空間十分複雜,有非常多的岔路和死胡同,如迷宮一般,上麵是鍾乳石和螢石,下麵是地下水。無窮無盡,看不到盡頭。大都督不敢冒進,萬一一個不留神進去退不出來,或者因為四周辨識度不高迷了路,可就麻煩大了。


    距離剛才墜落的坑洞也有十幾米高,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如何想辦法出去。即使出,也不能把妮卡一個人留在這裏,背、扛,哪怕係在腰上也要把她帶出去。


    退迴到巨石上,周宇把自己扒了個精光,除了一條內褲。這條內褲是老蝮親手為他縫製的,別看一個老光棍子,針線活兒還不錯,要是給他閹了沒準還真能演個東方不敗啥的。水不冷,溫溫的散著熱氣。石頭上更暖,估計也是受益於地下溫泉,晾曬的衣褲沒有多久就幹了七七八八。


    不經意間,他的眼睛停留在地圖上。地圖是由一種特殊材質製作,不怕火燒、不怕水浸,此刻靜靜地躺在石上一隅,等人來采擷,與恬美的妮卡一樣。


    地圖?


    緩緩攤開,撅著屁股,周宇認真仔細地察看起來。天音城的位置,天音城的後脊,這裏、哦我們就是在這裏了。突然,他猶如遭到雷擊一般,癱坐在石頭上,滿臉的不可思議。


    原來,地圖上這裏雖然沒有路,卻有他自己用匕首一點一點鏤刻出的脈絡形紋。這個脈絡,是當時他拚得的拚圖所標注出來的,如同中醫診所裏牆上掛著的那種人體經絡圖,十分複雜、盤根錯節。


    可目下所處的位置,非常清晰,正是一條經絡之上。難道說,凱茜要警示五族和所有杜班西亞子民的是,這塊大陸下麵有一個龐大的地下溫泉水係?


    他曾經多次問過凱茜,為什麽要給五族拚圖。她說,如果火王熾被激怒,喪失理智的他很可能會釋放天火,燒燼杜班西亞的每一寸土地,如同當年他毀滅迪克西亞一樣。在那一天來臨之前,躲在地圖上這些位置,就能夠保命。


    此前周宇並沒有在意,看來她所指的逃生之路正是這個龐大的地下空間。這裏可以掩藏成千上萬的人,而且水火不容、水可降溫,躲在這裏的百姓就如同坐上了*,不僅可以逃過一劫,而且為杜班西亞文明的存續保留下希望。


    誤打誤撞,居然跌落至此。如果自己所料不錯,祭杲所說的命運河也正是這裏了。可是這條河蜿蜒曲折、百轉千迴,去哪裏找龍之血瓶?就算找到了龍之血瓶,妮卡已經沒了脈搏,還有什麽用呢?


    無論怎樣,也要試一試。特斯拉曾經對自己說過一句話,讓周宇記憶深刻,他決定把這句話作為自己的座右銘,指引他前進的方向,終日裏虔敬膜拜。


    沒有一次次的失敗,成功都顯得很無聊。


    天上無情也是晴,音聲朗朗斷崖淩。城吞四季化眠羽,下馬不識桃花町。周宇躺在石頭上,枕著自己的雙臂,一遍遍重複這四句話,到底有什麽含義?有沒有竅門或者隱藏機關在裏麵呢?此外,既然祭杲說龍血在命運河的盡頭,就應該沿著河水反向洄遊,可這如此多的岔路,沿著哪條向上尋去呢?如果漫無目的、胡亂一氣,把自己累死也不見得有收獲啊!


    無論怎樣,要走出去,一直躺在這裏空想不是辦法。周宇打定主意,把自己的衣服撕成一條一條,首尾係在一起,穿過妮卡的纖臂、玉腿、柳腰,紮了一個大粽子,然後用力兜了兩圈,結結實實地捆在自己後背,像背了一個花簍。


    “走了,我們得繼續前進了,你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吧?”


    周宇喃喃自語道,他知道妮卡根本不可能聽到。


    背著人在水裏遊行十分困難,甚至比托著更難用力,主要是手臂的擺動空間和角度受限。但是沒辦法,為了做好長期鬥爭的準備,他必須解放雙手。每遊十米左右,周宇都要停下來休息片刻,還好水溫夠高,不會帶走他太多熱量。這要是冰冷刺骨的井水,不用多久他就會因為失溫而死。


    “再堅持、堅持一下,嗨!好,我看到石頭了!”


    每隔幾百米都會有一個巨大的石頭,平整光滑地躺在地河之上,如同設計好的一般。小小一塊凸出水麵的空間,簡直就是救命的稻草,周宇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把住石頭一角,解開繩子把妮卡送上去。自己用力一翻,死魚一般躺在石頭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打死都不想再起來了。


    “累、累死我了,妮卡。咱們在這裏休息一下吧,好不好?”


    周宇閉上眼睛,伸手探過去,輕輕握住妮卡的葇荑。他多麽希望那丫頭能用力抽出去,或者反手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可惜,那都是奢望,都是癡心妄想。他嘲笑自己異想天開,少年不都是愛做夢的嗎?


    縱使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


    堅持不懈地趕路,周宇背著妮卡,如同落葉歸根的老漢,憑著一口氣一路向東。終於,參考地圖的位置,他應該行進到了天音城的下方。


    天音城下!


    眼前的一切讓他感到豁然開朗,這裏是溶洞的盡頭,似乎也是水流的盡頭,腳下的石頭越來越密集,最緊密的地方已經隻有小股溪水歡快地逃竄出來,叮咚入河、奔流而去。


    他終於到了地河的盡頭。


    “乖乖,妮卡,我們終於到了。你看!”


    周宇托了托妮卡兩側的臀瓣兒,把她兩條腿繞過自己的胯骨,又用繩結緊了緊,生怕她掉了。


    喀斯特的完結,宣告著漆黑的開始。這裏,不再有螢石了,再往下需要點燃火把照明。周宇從懷裏掏出用油皮紙包好的火種和索栗,三下兩下用贖罪之劍做了個火把。


    火把所及之處是長長的地下通道,一望無際不知道延伸到哪裏?此時,進不進這個問題開始困擾周宇。等等,等一下。他叫停了自己。


    “妮卡,這牆上為什麽有很多凹槽呢?你能告訴我嗎?”


    周宇走到石梯的盡頭,完全站在平地之上。左側和右側的巨牆高聳入天,舉起火把都看不到頂兒,中間大約有著十來米的寬度,並排開三輛解放大卡車都沒問題。這些牆壁,平整光滑、精細打磨,一看就不是天然形成,定是被人加工過的。


    是什麽人會在地下洞穴裏加工這樣的通道,這裏到底是一個墓穴還是天地大戰留下的基地,看來隻有繼續走下去才能得到答案了。想著想著,腳下一滑險些摔倒,為了保持平衡周宇不得不丟掉火把,用雙手托住身後的妮卡。自己摔倒不要緊,不能讓這丫頭花了臉。


    火把扔出,一個拋物線出去,不偏不倚砸在牆上。唿的一聲,嚇了大都督一跳。整麵牆突然燃燒起來,從最外側飛速向前路蔓延,火勢之大、之猛讓人咋舌。周宇定睛一看,原來火把正巧擊中了牆上的一處凹槽,這些凹槽平行著刻在牆上,每隔幾十公分就是一條,呈工整的軌道形狀,裏麵燃燒的東西嗶啪作響,從味道判斷應是索栗油。


    一條軌道燃起,不僅向前而且快速向上下擴散,不出幾秒鍾功夫,整麵牆如同鋪上了一張火網,在火光籠罩之下,黑洞燈火通明、一覽無餘。周宇暗自心驚,乖乖,怎麽感覺有種請君入甕的意思呢?自己到底該不該點燃這些索栗油,不會裏麵衝出來哥斯拉或者弗雷迪把自己幹掉吧!


    盡管充滿了懷疑和焦慮,他還是如法炮製點燃了右手一側牆壁的索栗油,兩張火網把一個背著女子的男人映得清晰無比,兩個孤單影隻卻又緊緊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在身後的地上綿長幾十米、上百米,直到消失不見,藏在地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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