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督最後也沒有從那扇門裏走出來,霏琳娜也沒有選擇破門而入。就這樣,一個裏、一個外,互相不知道對方在等候和思考著什麽,一夜無眠。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水王漓的反擊迅速拉開帷幕。還沒等到旃陀向通信室傳遞危險信號,距離醉花城最近的基地就遇襲了。


    “什麽,一號基地遇襲了?”


    周宇這幾天閉門謝客,軍事會議一概由霏琳娜主持召開。此時的伊萊克王城會客廳裏,除了焦慮就是擔憂,每個人的臉色都不那麽好看。


    “是啊,女王陛下,是斥候傳迴來的消息!”


    瑪夏很沮喪,他和139剛從前線迴來,基地就遭到了攻擊。據說戰事十分兇險,他擔心班布爾獨臂難支。


    “詹索城主,你有什麽看法?”


    “迴女王陛下,我覺得此時水王漓選擇突襲乃是試探性進攻。他並不知曉我們的底細,斥候迴報說兩萬多精銳圍了基地,但是圍而不打正說明了他們還在評估。”


    “城主,雖然敵軍隻派遣了幾股小規模力量進行了試探性攻擊,但你不要忘了我們在一號基地的守軍並不多,五千人抗擊兩萬餘眾,即便有*炮護體,機動性卻差得很。如果敵人一擁而上,我們很難收尾兼顧,這仗不好打啊!”


    車賴漫雖然年紀大,可他從來不倚老賣老,一直是以理服人。也正是憑著他清醒的頭腦,遊擊隊才多次死裏逃生、保存力量活了下來。


    “女王陛下,小王建議迅速派兵馳援一號基地。那裏乃是索拉西亞的心髒,四通八達、扼守要地,如果失了可是牽一發動全身呐!”


    薛西斯說的沒錯,一號基地位於索拉西亞正中央,即是*桶又是十字路口,說它是索拉西亞的巴爾幹半島也不為過。如果就此拱手相讓,這仗也不必打了。更何況,還有幾十門*炮在那裏,若是落在水王漓手裏後果不堪設想。


    “援,是一定要援的!”


    霏琳娜的玉臂放在王椅的兩個扶手之上,目光堅毅而果斷。如今的她不再是階下之囚,也並非喪家之犬,怎麽能不戰而降,讓她如何麵對死去的列祖列宗和兄弟姐妹。


    “可是,派誰去呢?”


    “女王陛下,此刻若是能夠說服精靈幾部對水王軍隊實施反包圍,一號基地速可得救。”


    “斯芒,你說的輕巧,大都督如今不現身,誰來說服精靈參戰?隻有他才有那個本事!”


    瑪夏也不管那些規矩,本來他就是奴隸出身,骨子裏沒那麽多限製,不是非點到他發言才會張嘴。


    此時此刻,籠罩在眾人頭上的陰霾才徹頭徹尾地證明了周宇對於索拉西亞的重要。阿伊達、索蘭托、天牧狩大將軍、索拉西亞第一勇士,他不出麵一切都是未知數,他出麵一切都是定數。


    “他的問題各位不必操心,交給我來處理就好。你們隻需要負責做好分內之事,無需掛懷。”


    霏琳娜眉頭一皺,簡簡單單一句話就表明了態度。現下穩定軍心才是關鍵,而軍心之上上就在這個房間之內。


    “薛西斯聽令!”


    “小王在!”


    別看倆人不是一個時代的存在,彼此對對方又不熟悉,但相處得卻十分融洽。老薛並不在意被一個女子領導,霏琳娜也不著惱他在自己麵前一口一個小王。


    本來人家就是王,而且不是小王,是個大大的王。若是讓這些人看到希波戰爭的盛況,絕對會被薛西斯治國理政、飲馬江湖、揮斥方遒的風度所折服。


    他的內斂,來自於地獄中的折磨與修行,也來自於布魯諾水牢裏的水蛭和毒蟲。


    “著你領兵一萬,迅速馳援一號基地。其中,長生軍本部五千人,南部大陸精銳五千人。記住,快馬加鞭、星夜兼程,一定要趕在基地陷落之前抵達要塞。”


    “是!”


    “瑪夏將軍聽令!”


    “末將在!”


    “著你領兵五千,輕裝簡從、繞道而行,偷襲水王軍側翼,目標是糧草和補給隊,務必製造麻煩和混亂,讓它不得不有所顧忌。”


    “得令!”


    “泰山將軍!”


    “末將在!”


    泰山死活沒想到在這個會議上女王會點到自己的名字,他和圖達等人隻不過是周宇的隨從和親兵,在索拉西亞一無戰功、二無手下,即便是有那個心也沒那個力啊。


    “著你率南部大陸五十門*炮,佯攻半人馬部和猿背象部。記住,隻需要遠遠地開上幾炮就夠,旋即立刻趕往一號基地,與薛西斯匯合。再圖後事!”


    眾人立馬明白了女王陛下的意思,這是敲山震虎、引蛇出洞的法子,如今大都督不露麵,要想讓精靈參戰隻能用這個方法了,霏琳娜的確是聰明,不是一般的聰明。


    試想一下,若是菲斯佩斯和門薩的老巢挨了兩炮,還不雞飛狗跳、狗急跳牆?循著痕跡追出來,他們就會追到包圍圈外,到時候兵荒馬亂、打成一片,不怕你們不加入進來。


    希望周宇都跟它們交代清楚了,不過僅僅是希望而已。更為重要的是,如何盡快說服那家夥撫平傷口,重迴正軌。


    “咚咚咚!”


    這一次,霏琳娜沒有任何猶豫,直接砸上門去。


    “你出來!”


    周宇在屋子裏蒙頭大睡,他已經睡得昏天暗地、不知道幾點幾分,更不知道白天黑夜。每日裏,除了抽點兒時間用掉玫瑰送來的點心和茶水,其餘時間一概睡覺。


    可是,隻有他自己才清楚,他根本沒睡著。


    他在想什麽呢?


    撼天盟那麽多人,一個個死去,離自己而去。他們去了哪裏?


    大寬、二柱子、博拉達、薩曼達、初鱔、凡蛹等人也前仆後繼、爭先恐後地告辭,他們又去往何方呢?


    有時候,周宇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搞這麽多事情。就做一個癡癡傻傻,誰也不認識、誰也不打攪的野人不好嗎?


    與世無爭、瓜田李下,蘇利文那裏可以、帕裏拾那裏可以、達裏巴那裏更可以。若是嫌那些人吵鬧,跟139穴居一輩子或者就在幽冥山穀陪著妮卡終老,又何嚐不是一個美差?


    非要搞運動、非要鬧革命、非要推翻舊社會,結果呢?還不是無數的人死在他自己的幻想之下。張獻忠、藍玉、董卓、露西,他們隻知道跟著自己打天下,可打的是誰的天下,為誰而打天下,他們知道嗎?


    捫心自問。周宇猜他們並不知道,打天下是一個極為龐大的概念,根本不是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那麽簡單。也許有那麽一小段時間,他們的注意力被大都督誘導到毀滅之王有能力“逆轉時空”上來。


    可是,正是這個“小聰明”讓周宇悔恨不已、痛心疾首。這其實就是騙。


    前世走過三十多年,是在騙局中走過來的,周宇自己也許並未意識到,正是這種全民皆騙的時代背景給他自己烙上了深深的烙印。


    走在大街上被發廣告、做銷售的騙,拉著去辦卡、拉著去買理財、拉著去股市開戶。抱著美好的願景期待著頭發剪的美美的、銀行存款多多的、牛市衝天火火的。可結果呢?老板辦完卡就消失,再去那個美發店和洗車房的時候,分別變成了麻辣小龍蝦和日用五金。


    表弟沒錢借了套路貸,三千塊借款兩個月變成兩萬八。最後舅舅舅媽火速掏了棺材本還上,否則一年半載之後可能要賠出去一個縣城的gdp。股市就更不用說了,唉隻要你買肯定跌,你要拿長線更好了,大股東天天質押、天天套現,美其名曰“改善生活”。大都督想問,您都開賓利住別墅的主兒了還改善生活,改善哪兒去啊?難道說買了nasa載人登月旅遊的套票?


    吃東西被套路,買了風味開頭的乳製品,迴家一看主要成分是奶粉,不是生牛乳;買了白酒都是勾兌的,沒有糧食酒;買一盒草莓吧,頂上那一層不錯,又大又甜,可僅僅限於頂上那第一層。更離譜的就是買藥了,尼瑪什麽造假可以藥您別造假啊,那是治病救命的東西您良心被狗吃了?


    媳婦買個包,挑來選去找了個代購,看著視頻裏麵歪果仁站在櫃台前,嘰嘰喳喳一通外語介紹這個、介紹那個,嗯不錯這個肯定是真的了吧,發表、清關表格一應俱全。後來一打聽,人家在東莞蓋了一個假冒偽劣商場,裏麵模仿巴黎和米蘭的專櫃擺放一應俱全,甚至還聘了幾個洋妞當導購。實際上,賣的就是假貨。


    到了節假日,咱們生活水平提高了,也得去旅旅遊不是?走走比較大的城市,大都督心想帶著老婆孩子長長見識、散散心,一家人難得有時間在一起團聚。結果好嘛,隨便一個水坑、一個山包就要收你二百塊門票,我說大哥你們這景點兒生拉硬拽跟個虛擬的曆史人物扯上關係咱就不說了,怎麽門票比盧浮宮還貴啊?


    那麽好,咱不出去、不高消費,行不行?點份外賣,不是速食包微波出來的就是短斤少兩;上個網不出三十秒彈出來七八個廣告;玩手機吧,那個推送啊淨挑你愛看的推,越推越窄,最後就剩一兩項內容,人都看傻了。


    騙局,充斥著他的靈魂。


    騙子,潛移默化把周圍人都變成了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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