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左四的鉚釘就被他擰了下來。這種合金,入手極重,縱然在水裏都沉甸甸的,可見其比重之大。周宇不耽擱,上上下下又把正上、正下、正右側的第四枚鉚釘擰了下來。


    多疑的大都督還嚐試著去擰動旁邊的鉚釘,事實證明他的猜測是對的。除了正確的鉚釘外,其餘的一概焊死了,根本無法轉動。


    也就是說,直到現在為止,他的猜測和選擇都是正確的。看著腳底下崴在泥裏麵的四個金屬疙瘩,周宇皺了皺眉。眼前的合金之門依舊沒什麽變化,看來還是差事兒不差錢兒。


    城吞四季,應該不僅僅是取下來四枚就能實現的。既然這樣輻射開來,又以被拔掉的鉚釘為核心,形成了新的花蕊狀圖案,那麽理論上新花蕊的輻射路徑上也得拔釘。周宇嚐試著找到剛才拔過鉚釘的部位,查好數字嘿咻嘿咻地繼續作業起來。


    果然,那三枚也是可以擰下來的,是三枚不是四枚是因為有一枚是通往迴路的,正是圓心。


    如此下來,周宇前前後後一共擰掉三十多枚鉚釘才完成了全部工程。他用手背抹了抹額頭,沒有任何汗珠擦落掉下,因為是在水裏。小梁在一旁看著他跑上跑下,自己又插不上手,幹脆一屁股坐下來,懶洋洋地肚皮朝上,嘴裏吐著泡泡自娛自樂起來。


    再次迴到c位,周宇感覺到了細微不同,說不出是哪裏,但眼前這幅鉚釘圖似乎有了生命,在向自己會著某種意圖。


    會意、會意,你想會什麽意呢?


    大都督不得不咬著下嘴唇,絞盡腦汁地思考著。眼前的鉚釘不是橫平豎直排列,因為帶有一定曲線,所以取下來部分結構後看起來像是。。。


    像是?一朵花?


    周宇眼前突然一亮。是了,眼前的鉚釘圖看上去就像是一朵怒放著的菊花,那些拔掉鉚釘後露出來的孔道吸入汩汩河水、鼓出層層氣泡,離遠看過去宛如在空中絢麗綻放著的花兒被狂風吹打,卻倔強地憑寒絕立。


    花眠羽,花眠羽是什麽意思?羽、羽毛。。。難道說的是憐憫之翼?周宇突然想起來他在巽王神殿第一次看到憐憫之翼時的情景。巨大的翅膀、雪白的羽毛,散發著古老質樸的氣息。難道說,眠羽的意思就是要把憐憫之翼塞進去?


    既然都到了這一步,開關大門已然是一瞬間的事情了,說什麽也得試一試。周宇摩拳擦掌、神采奕奕地把手伸進嘴裏,想要拿出舌下的憐憫之翼。


    等等、先等等吧。


    不對啊,這不科學啊,有兩個問題:第一個是把憐憫之翼拿出去,我還怎麽唿吸呢?就算進入龍宮,按照眼下這個距離,自己憋氣一口遊將出去已是極限,更遑論進入門中腹地、拿到龍血、安全撤出這個過程。以上,還是在不遇到絲毫抵抗的理想狀態下。


    第二個問題是,放哪兒去啊?花眠羽,整個鉚釘圖從遠距離看過去是一副巨型菊花圖案,嘴裏這個手指頭大小的發簪投到哪個孔道去?萬一投的不對可就沒有後悔藥吃了,這些孔道又細又深,想用手撈迴來是決計不可能的。


    可是,眼下沒有他猶豫和思考的空間,汩汩而出的氣泡突然變得細小和急促起來,旁邊歡快打滾的小梁一個鷂子翻身,警覺地盯著那些氣泡。二人幾乎是不約而同地擁到門前,查看到底發生了什麽。


    四隻眼睛緊緊聚焦在一起,原來有機關從裏麵向外襲來,是三十多個圓柱體,正從內向外快速填充著孔道。驚恐同時從一人一獸眼中釋放出來,仿佛巨大的夢魘瞬間籠罩著地宮。


    怎麽辦、怎麽辦?周宇急的抓耳撓腮;小梁不住用尾巴拍打著合金大門,試圖阻止機關複位,以至此前的努力全都付諸東流。


    沒辦法了,隻能賭上一賭。周宇迅速從舌頭下麵取出憐憫之翼,瞄準正中心的那個孔道丟了進去。可誰成想,嗖的一個黑影閃了過去,大都督一臉懵逼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能從拖影判斷,小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中途截了胡,用舌尖掂走了發簪。


    “臥槽你丫挺的。。。”


    周宇話還沒說完,小梁一個倒栽垂楊柳,翻身就是一百個讚,把發簪丟進了右上角一個不起眼的孔道裏麵。


    時間靜止了。


    小梁頑皮地看著周宇,忽閃著大眼睛,完全不知道自己剛剛犯下了侵華日軍一般的罪行;而大都督已經出離憤怒了,他沒有悲傷、沒有懊惱,隻有一個念頭——我要扒了你的皮,小兔崽子!


    轟轟兩聲悶響止住了周宇的殺氣,他驚愕地看向那些自己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取下鉚釘的孔道,迴氣柱停止迴填,卡啦、卡啦的機簧勾連運作之聲響起。


    砰、唿——


    盡管是在水下,轟鳴作響之聲仍然不絕於耳,多如牛毛的碎泡撲麵而來,周宇不得不閉氣後退幾米。口中憐憫之翼一出,他立刻變得警覺謹慎了許多,如同拔了翅膀的麻雀,驚弓之鳥、探草之蛙。


    小梁的龐大身軀不知道被它藏去了哪裏,隻有一隻小腦袋伴著周宇,緊張地盯住眼前,大口大口吞吐河水。


    門,開了。


    果然是推拉式,自最右側向左側滾動滾軸,合金之門緩緩打開。小梁開心得忘乎所以,又翻了個肚皮朝天,瞪大了眼睛望著周宇,吐了吐舌頭。


    大都督卻是一身的白毛汗,好家夥,還好這小子中途截胡後把憐憫之翼投入了應該投入的孔道,否則後果不堪設想。自己不僅打不開合金大門,甚至會白白損失掉一件巽王聖物。


    可是這家夥是怎麽知道開門之法的呢?難道說它的記憶裏還殘留著多年之前的什麽故事?


    不想了、不想了,時間不等人,眼瞅著大門打開了三分之一,卡車都能開進去了,周宇一個擺尾探了進去,小梁緊隨其後。


    砰的一聲,周宇嚇了一跳,怎麽了?迴頭一瞧,那傻大個兒身子過來一半,剩下的一半卡在門外,驚恐地掙紮著,使勁兒搖晃著小腦袋,似乎在向大都督求助。


    哎呀,真是服了又啊!


    周宇搖了搖頭,迴身指揮小梁向後撤一些,慢慢地等著門開一點、挪入一點,循序漸進、合理推進。眼看肺中的氧氣就要耗盡,大都督做了個“你在這裏等著”的手勢,雙腿一夾就要返迴河麵之上。


    哪知道小梁的舌頭伸了過來,舌尖上掂著一個晶瑩剔透的物事,在河水中閃閃發光、璀璨奪目,不是憐憫之翼還是什麽?


    “你、你在哪裏拿迴的?”


    把救命的寶貝塞進嘴裏後,周宇在驚喜之餘不得不追問小梁。小家夥神秘一笑,用脖頸拍了拍金屬門後麵,示意是從裏麵取迴的。


    乖乖,還好你知道怎麽開門,要是沒有你的配合,老子就是想破了腦瓜殼也想不到破解之法啊!


    過了龍門,一切變得迥然不同。這裏不再是怪石嶙峋、沙海石碓,確確實實如同周宇所料,這是一個巨大的現代化工事內部。雖然早已被河水浸泡得麵目全非,但是那些橫陳放列的腳手架、儀表盤、管道口和金屬製品赫然入目、悄然登場,不容得大都督不相信這裏曾經是原主的基地。


    “小梁,你來過這裏嗎?”


    周宇拍了拍棚頂的合金管道,入手皆是厚厚的水藻,迴頭問大個子。


    小梁點了點頭,眼中歡喜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陰霾,大嘴巴扁了扁,頭歪向一旁。


    怎麽了這是?幹啥啊說說就要哭鼻子啊?


    算了,幹活要緊,我也沒工夫聽你講述感動鯢河的心路曆程,先辦正事才是關鍵。周宇拍了拍它鼻頭,翻身繼續向工事腹地遊去。


    入口處有些狹窄,管道密集之處小梁需要側身才能勉強通過。鋼絲網格的踏板、馬口鐵包埡口的通道、粗如兒臂的電纜時而聚集時而分散,奇怪的是牢牢扣在鋼鐵牆壁內的長方形照明燈並未失去動力源,對河水浸泡的影響竟也免疫,形成周遭視線算不上通透但也看個七七八八,不至於兩眼一抹黑的局麵。


    “跟上,不要輕舉妄動!”


    周宇迴頭囑咐小梁,他可能忘了這裏是人家的家。


    幾個迴轉後氣泡改為由側麵湧來,周宇拉著扶手用力一個轉身。


    豁然開朗。


    他和小梁進入了一個巨大開放空間,站在入口看過去,壁立千仞的金屬牆壁一眼望不到頂,粗壯的金屬管道盤旋在這個四方盒子的內壁螺旋式上升,人站在裏麵顯得渺小無比,就像向垃圾桶裏投了一粒豆子,很快就被宏偉藐視得無影無蹤、自慚形穢,感歎造物主之神奇的念頭油然而生並且迅速占據了大腦中的主要位置。


    乖乖,這個體育場大小的空間到底是做什麽用的?周宇向小梁使了個顏色,讓它趕緊跟上自己,繼續尋找出口。這裏如同和尚頭上的虱子一覽無餘的,沒什麽可參觀的,還是找龍血要緊。


    可小梁雙腳把住洞內的精鋼扶手,死活不肯出來,臉上流露出十分害怕和擔憂的表情,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怎麽了?怕什麽?快跟上啊!”


    周宇有些急了,這寵物一會兒一個狀況、一會兒一個做派,讓人操碎了心、磨破了嘴,如此耽擱下去何時能成大業?大業都成大爺了!


    “算了,不走拉倒,我自己去!”


    大都督也不跟它廢話,兀自加速遊向遠端。有了人魚一般的本事,不求你還不行嗎?


    “嗶碌碌嘻——”


    小梁的叫聲從身後急切地傳來。


    聲音受到水流幹擾後,會產生很大變化。不過周宇腦海中還是有一個聲音清晰地提醒著他:“小心!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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