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鐵已經完全陷入黑暗之中,周宇心裏嘀咕著,應該是進入到了杜班西亞的境內。原來,索拉西亞與杜班西亞之間是有連接點的,並且不隻有中央大陸一處。對於這部存在了千百年、永不停歇的地下鐵,索拉西亞又有幾個人知道呢?


    斐莉肯定是知情人之一,不過她已帶著諸多秘密跟她一起下了地獄;霏琳娜呢,她對這些知曉嗎?還是整件事情隻有一個人被蒙在鼓裏,就是自己?


    “卡尼老弟、卡尼老弟?”伏蟒推了推發呆中的大都督。


    “哦、哦,沒事,沒事!”周宇揉了揉雙眼,顯然想把思考人生的理由轉嫁到宿醉上。


    “噗喜團是什麽,聽起來很好玩的樣子!”薇婭終於克服了對白條兒的恐懼,湊過來天真地問道。


    “嘿嘿,小丫頭,噗喜團嘛!我就算說也說不明白,你可以自己去看一看嘛!”碎鱟瞪圓了眼珠子,想要逗一逗這丫頭。可他那滴溜溜轉的假眼珠太過恐怖,嚇得薇婭又躲到了周宇身後,碎鱟不好意思地聳肩笑了笑。


    “兩位大哥,不瞞二位說,小弟想往後麵走一走、瞧一瞧。若是有什麽難處再迴來撲奔二位,可好?”周宇思忖自己二人不能一直依附於蛇族和魚族,他們總有下車的一刻。到那時,犬族殺過來大都督還是死路一條。要想躲避這種危險,最好就是遠離它。


    “這個。。。”伏蟒和碎鱟對視了一眼,兩人顯然想到了同一處。剛得到這麽好的一個教練,還沒練上一天就要辭別而去,有一種得而複失、痛失好局的感覺。


    周宇怎會不明白他們的心思,連忙說到:“兩位大哥放心,在下下午和晚上加加班,把自己知道的盡可能地傳授於你二人。其實小弟所知格鬥技巧就那麽多,你們隻要全神貫注、爛熟於胸,真正的功夫都在後麵的操練裏。”大都督語氣誠懇、麵露毅色。


    碎鱟和伏蟒聽他這麽一說,臉上才撥的雲開見月明,陰霾散去逐漸露出笑容。都是在競技場上摸爬滾打了半輩子的人,說的在理不在理,一句兩句就知道,多說都是廢話。


    “好、好,那咱們現在就開始!”碎鱟摩拳擦掌,拎著狼牙棒就往場地中央走去。周宇搖頭歎了口氣,你們丫還真抓緊時間,這可真是應了那句話:出門不撿錢就算丟了。看上去憨厚實誠的二人,其實是生怕周宇白喝了他們的醉殤人,在待人接物中吃了虧。


    大都督不是一個隨便糊弄和對付的性子,所以既然答應要好好*於二人,自然是不遺餘力、樂此不疲。這些可能源於他前世對工作的敬業精神,也受製於自己作為成年男性拋出去的金口玉言。無論做什麽,就把它做好。就算它是無用功,權當鍛煉身體和磨練意誌品質了,行不行?


    當然行,那些能人所不能的人基本全是秉承著這種精神才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


    一整天馬不停蹄的擒拿格鬥下來,縱是皮糙肉厚的大都督也有些吃不消。入夜,渾身散架了一般的他靠在車廂內壁上,聽著各種吧嗒吧嗒、哧唿哧唿、吭嘰吭嘰,此起彼伏的鼾聲無法入睡。坐起來給薇婭蓋了蓋外套,望著那散發著昏暗燈光的照明,遐想連篇。


    人真的是很可笑的。總覺得憑借一己之力可以改變這個世界,最終的結局是連自己都改變不了,這就是渺小的概念。從庫茲西亞一路而來,先是失去了妮卡和博拉達,然後又與霏琳娜分道揚鑣,到了今天更是奇葩,本以為結果了悲傷的源泉一切可以從頭開始。沒想到卻陰差陽錯登上了開往冬天的地鐵。


    造物弄人還是造化弄人?嘿嘿,奇妙,妙不可言。周宇居然想著想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跟碎鱟的磨牙聲相得益彰,合奏出一篇綠島小夜曲。


    “伏蟒兄,就此別過!”


    “卡尼老弟,前麵、前麵若是有難你就迴來。俺們哥倆在這裏守著,放心!迴到這裏絕對安全!”碎鱟依舊那麽貼心,雖然他是個粗人,但心腸不壞。


    大都督用力拍了拍他肩膀,又調皮地彈了他那金屬腦殼一個腦瓜崩兒,三人哈哈開懷大笑起來。


    “放心,打不過我就用跑的。實在不行,我記住了你們的去處。去狻城找你們,到時候可別忘了準備我那份兒白條兒啊!”


    “哈哈,少不了你的。還有醉殤人,讓你看看那酒是怎麽出來的!夠勁兒、夠勁兒哈!”


    “告辭!留步,二位!”


    “保重,老弟!”


    接連拉開第二和第三節車廂的兩扇門,周宇和薇婭終於看到了噗喜團。


    聽到關門之聲、看到眼前之人,噗喜團的各位絲毫沒有感到詫異,甚至臉上連一點兒波瀾都沒有。最靠近門的是一個打扮妖豔的女子,兩隻綠色羊角辮跟天線一樣豎起,與臉上黑眼圈配血紅色嘴唇相比十分的不搭調,獸皮短裙將將遮住她的屁股。最讓人稱奇的是,她裸露在外麵的膚色隨著周圍的顏色而改變著,靠近車窗那邊的皮膚是黑色的,而靠近照明這一側的皮膚是淺色甚至透明的。


    這是什麽動物,還是人嗎?被變色龍基因感染了的人類?大都督不明所以,不敢擅自發問。


    女子看到二人打前廂過來,眼中也露出一絲驚訝,不過稍縱即逝很快恢複了平靜。她腳下步子輕快,兩步貼了過來。看了看周宇,視線停在了他身旁那個小丫頭臉上。


    “呦嗬,哪裏來的這麽標致的小妹妹啊!”變色女伸手就要摸薇婭的臉蛋,她的手靠近過來很快隨著薇婭頭發的金黃色而變成落日的顏色。周宇暗叫了一聲厲害,比變色龍變得還快,但手上一點沒吃虧地擋住了她的爪子。


    “大姐,抱歉、抱歉,隻可遠觀、不可褻玩!”周宇也不管她聽懂聽不懂,反正我擋住你的意思是這麽做不合適。這個孩子,我的!


    兩人一來一往,車廂裏熱火朝天的景象被中止,一票票、一組組、一對對眼神投來了這裏。周宇毫不示弱地挺了挺胸脯,迎上這些納悶的目光。怕你們不成?老子既然敢光腚出門,就不會承認是忘了穿褲衩!


    目力所及之處,有雙手手掌上燃著火焰的漢子,有鼻孔、耳眼、嘴裏爬著各種長蟲的老者,有長了四隻手臂在天上扔著蘋果玩拋接雜技的juggler,甚至還有一個胖的像豬一樣的女子齜著半尺長的兩顆獠牙,在一根木樁上磨來磨去。


    噗喜團,不就是個馬戲團嗎?隻不過收納的成員更加稀奇古怪一些而已吧。其實大都督猜的沒錯,所謂噗喜團,噗是個擬聲詞,意思是看到他們表演的觀眾會噗嗤一聲笑出來,喜呢顧名思義就是帶去歡樂的意思。噗喜團就是遊走於杜班西亞幾百個地下城之間的民間藝術團,一生不是在奔波趕路就是在表演賺錢。所以在地下鐵上看到一個噗喜團,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帥哥,請問你是看表演呢還是賣魚呢?”變色女貼過來,吐氣如蘭地對他說著。周宇不自在地朝後退了一步,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也沒有免費讓你聞的體香,吉兇未卜的第三節車廂還是小心為妙。


    “賣魚?哦不不,不賣。在下隻想借過寶地,去後麵車廂看一看。”


    “看一看?後麵有什麽好看的,哪裏有我們百鬼噗喜團好看呐?”變色女咯咯笑著,玉蔥一般的手指點了點大都督胸脯。周宇雖然沒有漂亮的胸肌、馬甲線和公狗腰,但是勝在營養不良導致的身材勻稱。


    周宇拉著噤若寒蟬的薇婭,在人縫中不停地打著招唿、說著借光、點著腦袋,擠來擠去像遊龍一般。麵交胸碰、耳鬢廝磨之間,各類異人投來詫異的目光,仿佛大都督他們倆才是與眾不同的一夥。


    正在他疑惑這些三教九流、參差不齊的怪胎是如何霸占了一節車廂,而無人敢來打擾之時,眼前出現了一把巨大的皮質座椅。正中間翹著二郎腿坐著一人,右手手裏擎著一個金燦燦的酒樽,甩腕搖晃著。大都督抬頭一掃,看見那熟悉的乳白色液體,不是醉殤人更是什麽來的。


    至少從外表看,此人沒什麽天賦異稟之處,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四十多歲的年紀,留著山羊胡,眯縫著眼睛還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大都督第一次在無主之地看到有人戴眼鏡,他很有理由懷疑是不是風輪前麵有一站叫做潘家園,下車後全是拉客的大姐,拽著你胳膊操著中原某省的口音問你配眼鏡不?岸夾又遊灰!


    變色女腳下緊倒騰了兩步,越過周宇湊到皮椅前,低頭跟那中年男子耳語了幾句。男子翻了翻死魚眼,把頭一側示意變色女先褪下。他假意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塵,放下酒樽、站起身來,微笑著向大都督走來。


    “客人是要通過此處,往後麵去嗎?”眼鏡男伸手指了指通往下一節車廂的門。周宇這才得以近距離端詳此人,他與那些粗人不同,麵孔拾掇得十分幹淨,連胡須與下巴接觸的周遭區域都修葺得整整齊齊。上身穿著一種鞣革質地的衣服,凹後領、半袖、對襟,像極了一件馬甲。


    “呃,正是。有什麽問題嗎,團長?”周宇一時間不知道稱唿他什麽好,但看滿堂百十口子隻有他一個人敢坐著並優哉遊哉地品酒,那他不是團長就是團長的小舅子。


    “團、團長?謔謔,還頭一次有人這麽稱唿我。也罷、也好,在下正是這百鬼噗喜團的團長。外人贈號墮落先生,敢問小兄弟。。。”眼鏡男微微一偏頭,請教他姓甚名誰。


    “呃,小弟名叫卡尼。陰差陽錯、路遇此地;如有雷同、純屬巧合!”周宇雙手抱拳拱了拱手。


    “哈哈哈,小老弟說話有意思。不知你帶著個孩子,意欲何為啊?”


    周宇心想我特麽帶個孩子與你有半毛錢關係嗎?老子如果想,就是把避孕套吹成氣球當氧氣瓶用也不關你屌事啊!這位墮落先生是不是管得太寬了些?周宇盯著他的死魚眼,臉上露出不善之色。


    “噢,客人不要誤會。在下沒有惡意,隻是有兩點有些奇怪,難免發問:一是看兄台頭發顏色並非杜班西亞之人,與這娃子出身的索拉西亞似乎也沒多大關係;二是在下行走杜班二三十年了,敢一人孤身帶著這麽大一個女娃的,還是頭一遭遇到!奇人!奇事!”說罷,墮落先生迴身端起酒樽,一飲而盡。


    “沒關係,適應適應就好了。北京剛開始實施尾號限行的時候我也不適應,現在不也活的好好地嘛!”周宇說著,拽了一把薇婭,從皮沙發和眼鏡男中間穿過,疾速靠近廂門。


    手已經摁在把手上了,周宇剛要用力下壓。


    “客人莫非是嫌自己命太長了?”墮落先生幽幽的嗓音傳入周宇耳朵,說得他心裏直發毛。怎麽就嫌自己命太長了?剛開始二皮狗看到他帶孩子就話裏有話,之後又遇到狼女率眾搶孩子,蛇族和魚族雖然沒有歹心但不願多做評論。莫非,關於孩子的秘密在這位墮落先生口中能聽來免費的答案?


    停頓了三秒鍾,周宇慢慢放下手臂,轉過身來。


    “小子無才無識,還望先生指點迷津!”一句話正中墮落下懷,看來這小子果然是隻嫩雞。


    “哈哈哈,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墮落先生走過來,稍稍欠了欠脖頸,算是禮貌地請他們到角落處敘話。


    “先生,在下一路風餐露宿、食不果腹,又是身在他鄉、無親無友,的確不知道杜班西亞的那些個規矩把戲!”周宇一句話把自己身份交代個清楚,無論你怎麽核實取證,反正我就是外地戶籍、老哥兒一個,至於信不信你看著辦。


    “尊駕不知道自己觸犯了杜班第一條鐵律嗎?”墮落先生皺著眉頭看著他的眼睛,仿佛在那兩圓黑色中尋找著叛逆和無知。但結局很明顯,沒有叛逆、空洞得很,比精神病人的眼神還黯淡。


    “什麽鐵律?”


    “第一,孩子要上繳!”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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