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伊達,不是老朽有意為難你。這個,中止帕楚雅沒有先例啊!”門薩和藏多對視一眼,芝麻綠豆一般的小眼睛滴溜溜打轉。


    “哎呀,門長老、門總、門主任,這不是事出有因嘛。您應該收到旃陀的口訊了吧!那個、人族裏,有人能操縱背叛的謊言。”周宇說的冠冕堂皇,眼睛卻不住地對這兩隻小象使眼色。他背對著孔甲,有意瞞過於他。


    “帕楚雅乃是精靈與人族攻防一體、共禦外敵之約,我等五族與人族和睦相處、互不侵犯足足有幾百年了。就算他們現今重拾背叛的謊言,又何故殘害戕殺於自己的盟友呢?”門薩所說在理,大都督的這個理由不足以說服他。


    “算了算了,不跟你打啞謎了。說白了吧,我現在說話不好使!”


    “什麽意思?”門薩跟藏多麵麵相覷。


    “就是,我這個阿伊達現在做不了人族的主!”周宇說完,垂頭喪氣地把頭巾扯下來扔在圓桌上。


    “阿伊達,您這個玩笑開大了吧?”門薩不敢相信他所說的,曆來能夠拿出封魔球之人自然是人族當之無愧的領袖,怎麽可能做不了主呢?


    “我沒跟你開玩笑,阿門!”阿門這個稱唿怎麽這麽別扭,周宇撓了撓頭皮,不如叫他哈利路亞。


    “我說的不是中止,是暫停。暫停的意思是大家各自迴家、各找各媽,今天先這麽著。明天放學以後,再相約出來繼續玩。是這個意思,門長老了解了沒?”


    “暫停?也就是說暫時停止,並非取消或者中止?”


    “對對對,門總真是冰雪聰明、一點就通!”大都督邊擦汗邊誇讚著門薩。好家夥,說了快一鍾頭了這叫冰雪聰明嗎?


    “好,那門薩先代其他領主應下此事。後續、後續統一人族各部之事,還望阿伊達快馬加鞭、緊鑼密鼓。”門薩始終覺得問題出在人族內部,現在暫停緣起於有反對力量在阻止阿伊達號令天下。


    “行,沒問題。等今年年終總結以後,我馬上著手統一大業,好不好?君子一言、斯瑪特砸缸,you have my word!”周宇打了個響指,示意孔甲此事完工,可以迴去交差了。


    “哎,等等。門薩領主,小弟還有一事想請教!”


    “阿伊達但說無妨,隻要老朽知悉,知無不言!”門薩雙手一撫,恭恭敬敬地點了點頭。


    “領主久居索拉西亞百來年,可否聽說過母親河?”


    “母親河?”門薩閉上眼睛,眉頭微微皺起。又睜開,詫異地望了望藏多。藏多連忙把跟他對視的目光挪開,意思很明顯,我不知道別看我。


    “阿伊達,索拉西亞大陸上大小河流上千條。小的不說,那些大江大河老朽卻是基本上都叫的出名字。但母親河,不瞞您說在下從未聽聞過。請恕老朽孤陋寡聞了!”


    “那境內最大的河流叫什麽名字?”


    “索拉西亞境內最大的河流有兩條,一條是自西向東蜿蜒而至,名曰落葉河,因其河畔兩岸怪樹林立、水草肥美,每逢秋季整個河麵被落葉覆蓋,遠遠望去像一條金色的的地毯,所以得此名號。”


    “那另一條呢?”


    “另一條叫做乳河,從最北方的高山上發生,奔流直下縱穿索拉西亞。因為河水乃是高山積雪融化形成,兩岸人族、精靈均以此為供養,綿延數代經久不衰,就像母親的乳汁一般被萬人吸吮、崇敬。你這麽一說,這乳河還真有些母親河的意味。”


    周宇高興的一拍大腿,沒準還真就是她。


    “領主,多問一句。那最北方的高峰叫什麽名字?是叫命運峰嗎?”


    “非也,最北方的山峰、乳河的發源地叫做索蘭托!”


    “索蘭托,索蘭托?怎麽這個名字這麽熟悉?”周宇嘬著手指,搜腸刮肚地想著在哪裏聽到過這個名字。


    “索蘭托就是精靈族曆代領袖的名字,跟阿伊達齊名的。”


    “噢,對對對!之前說過,之前有介紹!不叫命運峰,不叫命運峰。。。”周宇低頭喃喃自語道。


    “不知阿伊達尋這所謂的命運峰和母親河,有何用意啊?”門薩不解地問道。


    “噢,沒、沒什麽,鄰居二丫的未婚夫參軍說是被派到了命運峰守護母親河,二丫托我給帶兩副手悶子,我這不是找不著人了嘛,所以打聽打聽!”


    什麽二丫、參軍、手悶子,聽得別說門薩、藏多了,就連孔甲都是一腦門子官司,仨人想法出奇的一致——趕緊換下一話題。


    實際上沒有什麽下一話題,周宇問清楚了索蘭托山的大概方向,與門薩和藏多相擁告別後,離開了猿背象部。迴想剛才抱著小象的一幕,熱乎乎的身子、濕噠噠的鼻子還挺好玩。要不是因為他們都活了兩三百歲了,一張嘴一口壯漢的嗓音,大都督真想索要一隻迴去當萌寵養。


    “老弟,公主所托之事已了,我們就此返迴醉花城吧?孔甲得迴去複命了。”


    “孔甲兄,請自便。麻煩幫老弟帶句話給公主,好生對待我那些兄弟姐妹,如果要是少了一根汗毛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什麽,老弟你不與我一同折返嗎?”


    “不了,孔甲兄。此行你公務在身,小弟十分理解。但道不同不相為謀,接下來的路恕在下不便於君同往,就此別過,大路朝天各走半邊。來日再相逢,希望不要兵戎相見才好!”


    “老弟你這。。。”


    “告辭,珍重!”說罷,周宇勒轉馬頭,向反方向疾馳而去,留下孔甲呆呆留在原地,滿眼的懊悔。他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如果真的有一天周宇跟霏琳娜針鋒相對、劍拔弩張,那罪人豈不就是自己?


    一路上,微風劃過臉頰,馬蹄聲流向耳後。一人一馬,恣意馳騁、踏破江湖,心緒如飛又或者心如止水。


    索拉西亞,如此美好的一個大陸,生活在這裏的人與庫茲西亞人相比是何等的幸運。物華天寶、人傑地靈,隻要稍稍勤勞一些,就衣食無憂、樂得其所。


    反觀那些吃水都成問題,白日燒灼、夜晚冰凍的庫茲西亞人,他們還窮盡各種辦法挖掘著植物球莖和洞穴鼠蟻來果脯。從這個角度看,上帝從來都是不公平的,就像獲得了水草最為肥美棲息地的雅利安人跟必須要通過不停耕種、勞作還要祈禱尼羅河不要泛濫成災才能吃上飽飯的孟菲斯人相比。


    但是,從另一個角度看待他們,又是公平的。土王塚使用加巴來操縱庫茲西亞,水王漓使用鈴鐺來奴役索拉西亞,殊途同歸、條條大路通羅馬,等待庫茲人和索拉人的是同樣的屠刀和噩夢,沒有任何區別。


    霏琳娜不是薩曼達,她沒有薩曼達那種誓死抵抗的骨子,但也不能就此給她扣上懦弱、無能的帽子。畢竟,想要憑借一己之力去改變一種根深蒂固、存在千年的東西,是極為困難的事情。就像你在對一個被洗腦了很多年的人說:不不不,你這樣做不對,這不是為人民服務而是為統治階級服務。他會聽嗎?


    “妮卡,你還好嗎?”周宇恭恭敬敬地向門外那個死去多年的工程師鞠了一躬,把沿途采來一種不知名的紫色小花整整齊齊碼放在動力艙外。妮卡最喜歡這種小花,每次遇到都要駐足好久,不到大都督發火絕對不會離開。


    周宇坐在地上,背靠著緊閉的合金大門,兀自自言自語著,仿佛妮卡能聽到,也仿佛是在說給自己聽。


    “來了有兩年光景了,真的有些累了。我好想家,想迴去了。可是,可是我沒有辦法。。。”


    “索拉西亞真是個好地方,可是我不喜歡這裏。這裏的人也許是因為不需要那樣拚命就能吃飽穿暖,他們的心思都用在算計上了。手足相殘、同袍相殺,到處都在上演。我好想跟你一起迴到命運輪上,繼續看著月亮,侍弄小青蛙。哈哈,差點兒死在鳩巴卡之下,還好有你。。。”


    “可是現在我沒有了你,我該怎麽辦。。。”


    擦了擦眼淚的手又垂了下來,一股刺痛從掌心傳到心裏。大都督抬手一看,是一塊當時被巨門碾碎的西西弗斯。它在火把的照耀下,泛著絲絲金色光暈,尾部拖影久久不散。


    活下去,為了夢想不止不休。


    是的,她早就告訴過自己答案了。除了倒在為夢想奮鬥的路上,所有的死法兒都是妮卡不想看到的。


    對,不止不休。


    四彎月牙向星空聚攏,照得索拉西亞一片皓色。漆黑的密林、奔騰不止的河流、早已入睡的草原上,一騎白馬踏破虛空,在這幅油畫上縱橫向前、劈風斬雨。


    此去母親河源頭、命運峰之路,雖然他是孑然一身,可卻體會到了從未有過的安全。隻要不讓他再失去,他就覺得自己是安全的。也許,返迴醉花城拉上隊伍或是尋到薛西斯組織力量,大張旗鼓地去探索也慢不了幾天。但是,這是屬於他一個人的戰爭。真的不想,不想在這條路上讓別人流血、留痛甚至留下生命。失去,是一種太過殘忍的掠奪。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一個月有餘。除了馬兒必要的休息,就連睡覺周宇都在馬背上解決。風餐露宿、披霜冒雨,虎口和腹股溝雙雙磨出了繭子,終於到了連綿的山脈腳下。


    眼前一個藥農,正背著比自己頭還要高出幾分的草簍徐徐趕路,他的手裏提著一柄草藥鋤。


    “前輩打擾了,請問前方就是母親河的源頭嗎?”


    藥農愛搭不理地迴頭看了一眼這個年輕人,耷拉著眼皮繼續前行。周宇抓住他迴頭的時機看了一眼,叫他前輩不虧。老人家看上去年逾古稀,滿臉的滄桑渾厚。


    “前輩、前輩?”


    “什麽前心後背?你問什麽,我聽不懂。”老藥農跟吃了槍藥一般,把大都督懟了迴去。


    周宇暗自思量一番,自己與他素昧平生、萍水相逢,按理說應該是沒有什麽瓜葛,為什麽老者看到自己跟看到仇人一般呢?


    他急忙翻身跳下馬背,牽著馬韁跟老人並排向前走去。


    “老人家,您看我這人生地不熟的,初到寶地打聽個路,都是出門在外誰還不遇上點兒難處,您老多費心就給小的指條明路唄?”周宇邊走邊賠上笑臉。


    老頭翻了個白眼,兀自走著。周宇看他沒說話,也不說話,靜默地陪在身旁。


    “年輕人,你是從醉花城來的?”


    走了許久,老人終於開口說了第二句話。周宇一看他發問,連忙正了正衣衫,心裏想這下有門兒了。


    “呃,是啊!”他正納悶老人是怎麽發現的,旋即一拍腦門,呦嗬!自己不穿著孔甲給他裝的換洗衣服嘛,這衣服是皇家禁衛軍的衣服。


    不對,按理說這裏偏安一隅、山高水長,禁衛軍應該不會有公差被派到這裏來,就算是平暴平叛也應該出動城防軍呐。這位老者是如何從衣著看出自己來自醉花城呢?那答案應該就隻有一個了——老人到訪過醉花城。


    “老人家真是見多識廣、慧眼識人,後輩正是來自於醉花城。不過、不過這衣服,卻是宮裏偷跑出來的丫鬟相贈,咱跟皇家攀不上關係,嗨!沒那麽大福分!”周宇編了個瞎話,把自己跟霏琳娜撇個幹淨。他感覺老人不願意與自己交談,可能與他穿著官衣有關。


    “嘿,人家都想方設法跟皇家攀關係,哪有你小子這般忙三火四地把自己個兒擇出來。看來你啊,的確跟那些挨千刀的不是一路人。”老人捋了捋胡子,滿意地點了點頭。皇家衛隊出來的哪個不是吹胡子瞪眼、趾高氣揚的,怎麽會有這麽好說話的小子?看來自己真的錯怪他了。


    “正是、正是,後輩乃是逃難來的。要不是因為孤身在外趕路穿著官衣便宜行事一些,鬼才願意這身打扮呢!”周宇嫌著晦氣地撣了撣前襟兒。


    “小子,既然你是從醉花城而來,那我倒要問問你。。。”


    “等會兒,老爺子。一個換一個哈!”周宇連忙止住他,又開始玩起以物易物、手套換兜子的把戲。


    “什麽一個換一個?”老頭不解。


    “就是你問我一個問題,我也問你一個。這多公平啊,否則傳出去說你倚老賣老不好聽,說我以小欺大我還覺得冤枉。這多好,光明正大、童叟無欺!”


    “哎呦喂,好小子。還真有你的,老身我今天就跟你杠上了,我看你。。。”


    “別你啊我啊的,唉我說你別動手啊,老先生。否則,別看我弱不禁風我也會。。。祖傳絕學。。。撩陰腳!”


    “嘿,我嘞個去。。。”


    “老頭,別跑。。。”


    幾句話工夫,一老一少追打成一團。這什麽玩意兒?遇到周伯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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