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蘇利文,我的朋友。最近兩年我一直比較忙,給你打這個電話呢有兩層意思。一個是表示歉意,答應你的事情沒有做到,萬分地內疚;第二個就是表示問候,唉對了,我教你的歌兒你唱了嗎?”


    “啊呀呀,還別說,我每天都有練呢!你聽著哈,是不是這麽唱的!”


    蘇利文居然有模有樣地清了清嗓子。


    “蒼茫地天涯是我滴愛,綿綿的青山腳下花正開。。。”


    “怎麽樣,周?我有進步嗎?”


    “呃,我跟你說啊,你這個節奏還是有些趕,你沒發現到後麵你的旋律就變得跟不上了嗎?你聽我這個節奏啊!動、刺、動、刺,每個重音都咬在動上麵。”


    “是嗎?看來我還是差著火候哩,迴頭我再練練。周,你現在在哪裏呢?我的意思是,在哪裏打電話?剛才我突然發現有微弱的無線電信號,所以就嚐試著接過來了。”


    周宇抱著電話跟蘇利文聊了很久,跟帕裏拾不同,蘇利文是一個很內斂的中樞控製係統,它心裏不設防、也沒有什麽野心,相處起來自然輕鬆許多。


    “蘇利文,你的能量還剩下多少?”


    到後麵,大都督不得不切入這個話題,這對於所有機器來說都是不可迴避、必須觸及的內容。


    “嗯,應該、應該差不多耗盡了吧。。。”


    “蘇利文、蘇利文,你說什麽?我聽不清,你大點兒聲!”


    周宇幾乎是對著話筒咆哮了,因為對麵的聲音越來越小,雜音越來越大,滋滋啦啦的噪音聒噪入耳。


    “我。。。唱歌。。。最後。。。”


    “蘇利文,你別掛電話,我很快就迴去救你!”


    “再。。見,周!很高興,最。。後。。。通話!”


    “蘇利文,你特麽別跟我來這套,看我迴去怎麽收拾你!”


    大都督的淚水終於噙不住了,滾燙地從麵頰上流下來,滴在左手手背上,又順著那些深邃的溝壑滑落,滴落在顫抖著的地圖上。


    蘇利文給了他這把鑰匙,也給了他詛咒之瞳。這兩樣東西開啟了周宇在庫茲西亞的征程,也給了他揮斥方遒的勇氣。可以說,那部機器是自己古來征戰的“序章”。


    “周,保。。重。。。”


    話筒裏再也沒有聲音傳來,隻剩下滋滋聲。周宇癱坐在地上,靠著牆壁不停地抹眼睛。話筒軟綿綿地垂下來耷拉在他肩膀上,此地無聲、無聲無息。


    圖達和139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們完全不知道大都督口中的蘇利文是誰。隻是從眼前大都督的表情來看,對麵那人應該是死了。


    周宇心中懊悔,早些問它能量的事情好了。如果早知道它已油盡燈枯、命懸一線,剛才就該製止它唱歌。現在想想,它節奏『亂』了並非因為疏於訓練,而是早就已經缺失了能量。不過,那樣歡快地唱歌給人聽,不是蘇利文最後的夙願嗎?說到底,它還是高興的,它是喜極而終的。蘇利文臨終之前,是喜出望外和得償所願的,他從它的語氣裏聽得出。


    也許機器沒有生命可言,可它們有向往生命、模仿生命的權利。蘇利文有,139也有。周宇一把拉過139,抱著它默默地流淚。


    蘇利文,你也保重。待我迴去,一定要去救活你。就算救不活,我也會把你帶在自己身邊,讓你陪著我浪跡天涯。


    收拾好心情,周宇帶著圖達和139返迴地上。此時,覓食歸來的蛇首天鷹已經歸巢,看到地麵上火光一片的這些怪鳥在空中淒厲嚎叫、盤旋反複,遲遲不肯離去。


    “大人,裏麵情況怎麽樣?”


    傑朗大咧咧地跑過來發問,圖達狠狠瞪了他一眼。就屬這小子最沒有眼力價兒,沒看到大都督現在麵沉如水、心緒不定嘛!


    周宇沒有直接迴答他,而是望了望天上盤旋著的幾十隻怪鳥。要不是你們有翅膀,今兒真要拿你們撒撒氣!


    “沒什麽動靜吧?”


    “沒有,好著咧。正如您所說,這些怪鳥看到下麵的火堆,一個個躲得老遠,即便俯衝下來也是試探『性』的。這不?瑪夏還用火矢『射』死了一隻,正在那邊燒烤著呢!您要不要嚐嚐?”


    “胡鬧!這東西是吃腐肉屍體的,內裏毒素有多少你知道嗎?還往嘴裏塞,你們是不要命了嗎?”


    大都督怒斥了幾人兩句,瑪夏急忙把手背到身後,一腳踢翻了現搭的燒烤架子,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過,兩隻手背到身後。


    周宇一打眼就知道他手裏還攥著烤好的鳥腿,舍不得扔,怕是要等到自己去巡視別處好嚐鮮解饞。


    “瑪夏,廄肥餑餑吃多了會怎麽樣?”


    “發、發燒,死、死掉。”


    瑪夏眼神閃爍,瞄了瞄周宇,又瞄了瞄周圍幾人。


    “這東西比那個還厲害,你要是不信我說的你就吃,看看你命硬還是我的嘴硬!”


    吧嗒一聲,一個穿著鐵釺子的鳥腿掉到地上,瑪夏連忙用腳底向後使勁兒一蹬,踢出去老遠。


    “我、我不吃了還不行嘛,大都督、副指揮使大人?裏長大人!等等我!”


    檢查了坦克車、武裝直升機和戰鬥機後,139一臉失望的神『色』。別人不會看它的表情,周宇會看。


    “嘟嘟,這些東西都用不了了。”


    “為什麽?是缺晶石嗎?”


    “那倒不是,即便裝上晶石也無法使用。它們跟下麵那個控製台一樣,被原主加了密,沒有密鑰是無法啟動的。這個,用跳線的技術解決不了。”


    139兩隻機械手臂一攤,學人的樣子歎了口氣。


    “沒關係,不妨事!路得靠咱們自己來走,原主已經賜給了我最好的東西,夫複何求?”


    “什麽,原主賜給你什麽最好的東西了,嘟嘟?”


    139十分不解,這裏的一切沒有什麽可以加以利用,此行簡直可以說是一無所獲。


    “你啊!”


    周宇笑著,臉上綻放出少有的燦爛。他用力拍了拍139的肩膀,雖然自己陰差陽錯救了這小家夥一命,可實際上139迴饋給自己的更多,如大海一般。這難道不是世界上最好的禮物嗎?


    還有圖達、傑朗、瑪夏、班布爾他們。一時間,大都督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自己已經擁有了足夠與水王和毀滅之王掰手腕的力量,就在自己身邊。為什麽還要舍近求遠、要自行車呢?


    要什麽手表?戴三塊什麽手表?去年買了塊表?


    從前世走過來,劣根『性』深植到骨子裏,即便物是人非、鬥轉星移,卻還沒有根除,周宇感到汗顏。蘇利文的離世讓他幡然醒悟,若不再把手中這些瑰寶籠起來、捧起來、用起來,他會越丟越多、越失越少,最後變得一無所有、孤家寡人。


    前世的什麽劣根『性』?不知足!


    此前見過太多,吃著碗裏的望著鍋裏的、兜裏揣滿了手上還要提著、已經開好房等著又微信聯係下一個,這些人的腦子都被一種叫“不知足”的蟲子給蛀空了。


    蟲不知足被撐死,人不知足被反噬。醉生夢死於飯店酒局的官員活的一定不如農民老大哥硬實;吃拿卡要的小頭目早晚要被『逼』到絕路上的瘋子捅死;騙財騙『色』的渣男罹患花柳和艾滋的幾率遠遠高於手槍男。這些清單早晚都要還,就像自己現在這樣,從無主之地和原主手裏攫取了這麽多,誰又說的好未來不會十倍上百倍還迴去呢?


    “圖達,你跟瑪夏、班布爾把這個基地裏所有能用的東西全都集中起來,一會兒我過一遍篩子。記住,那些坦克、戰機隻要沒上鎖能打開門的,每一個都要檢查。別留死角,一定要細!”


    “好嘞,大人!”


    “傑朗,你跟泰山、邦帥跟我進來,用鐵板把通風口封上。我要斷了這群怪鳥迴家的通道,天地這麽大哪裏還不能安家。隻不過,這裏是原主的家容不下它們作『亂』!”


    “是,大都督!”


    “139,我看這基地是可以恢複動力總成的,因為下麵的照明始終沒有癱瘓。你去把那幾處鐵蒺藜修複一下,我想把電網拉起來。”


    “電網?”


    “對,就是把周圍的這些金屬絲通上高壓電,這個應該不難吧?”


    “嗯,難倒是不難,可是有什麽用呢?”


    “這就是防守意識了。人防不如技防,既然有了晶石我們就把它們用起來。你想想看,若是有幾萬伏的高壓電幫助我們抵擋這些怪鳥野獸,甚至水王大軍,可以省去多少軍隊和城防守衛?”


    139不得不佩服大都督的死路之縝密,戰未戰先想退路。這裏是如此,此前山腹裏那處也是如此。周宇離開的時候,依舊是小心翼翼地把後門欄杆埋好砌牢,把前門鎖好蓋實,完全不給宵小可乘之機。


    它不知道的是,如果伊萊克城和方天城能通電的話,周宇會把這些防衛技術應用得淋漓盡致、天網恢恢。這些念頭都來自裏皮執教的那隻尤文圖斯隊,擺好大巴等你來攻,隻要一比零就是最大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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