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破天死了?”


    一股凝重的氣氛籠罩著天音王城的宴會廳,今天的晚宴看上去豐盛,實則兇險。


    厝靈十子除了塔依拉以外悉數到齊,而與會的女性隻有浣羽大公主一人。若不是主上大人身體欠佳,她也隻有隔壁聆聽的份兒。


    “嗯,屍體剛剛送迴來。”


    “媽的,這群砸碎,看老子不劈了他們。”


    “你說的輕巧,裂虎和破天都已經折戟陣前,就你那兩下三腳貓的功夫,夠看嗎?”


    推羅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一手攤在身旁自然垂落,另一隻手把玩著手裏的瓷杯,裏麵還有一口葡萄酒留存。他晃著晃著,輕輕放在桌上,眼睛卻誰都不看盯住了頭上懸掛著的傘形燈燭。


    “推羅,我已經跟對頭那麵談好,且大軍已然後撤了百裏,比我們預想的還要多。你為什麽要虐殺那個小人物?難道這不是對頭的報複手段嗎?”


    這些人自然是不知道,破天先於麻鴣死在蒼鷹槍下,浣羽杏目圓睜、緊追不舍,就是想逼推羅承認,他的殘暴造成了無法估量的後果。


    死一個人,有可能會牽動全局,正是牽一發而動全身,這個道理對於格局小的人來說,完全無法理解。


    不夠,對推羅而言,別人的生死他完全不在乎,除了頭頂上那位現在苟延殘喘的老東西,他已經收買了天音城城守和滅霸,隻要這兩個人宣城效忠於自己,哪怕老不死的不傳位於己,也沒什麽好擔心的。


    畢竟,軍事政變這種事,自古以來都是兄弟多的王朝遴選繼任者最簡單直接的方式。


    “姐姐,你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了,一個蟊賊而且,況且是打入城中的細作。殺了就殺了,哪裏那麽多計較?再說了,兩軍交戰各有死傷,塔依拉和裂虎先後折於對方劍下,我就是殺他十個百個也不足惜。”


    “你?”


    “再說了,如果主上大人意識清醒、斷決果然,他也一定會讚同我的做法。我說浣羽姐姐,您是不是管的太寬了些?要說規矩,我看是你不懂規矩吧,我們厝靈家族,從來就沒有女人主政的先例。”


    說著說著,推羅站起身,腦袋圍著肩頸轉了一圈,用了拍了拍自己僵直的脖子。這飯,吃的真累。


    “推羅,你什麽態度?這是大公主,說話放尊重點兒。”


    浣羽身旁一個身材矮小但年紀稍長的華服男子站起來,指著他的鼻子吼道。


    “威卡,你是真會見風使舵啊,塔依拉在的時候你就唯他命是從。如今他一命嗚唿了,你就開始攪和這灘渾水,誰還不知道你那點兒小心思?秘密派人把家眷送出城安置,誰還沒看見嗎?”


    一句話說呆了威卡,也驚著了眾人。什麽?作為厝靈十子排名第二的威卡,竟然秘密把自己的妻子們轉移到了城外?這可是戰時的大忌,與投遞叛國沒什麽兩樣,尤其是他的身份還擺在那裏。


    “你、你。。。”


    “你問我是怎麽知道的是嗎?”


    威卡用手遙指緩慢向自己靠近的推羅,嘴唇青紫、上下牙不住地哆嗦,滿臉的不可置信。


    “哈哈,主上大人曾經布置給在下一個任務,就是要好好探一探各位的底細,我等雖然同為厝靈家族成員,但幾乎全非一母同胞,各自有各自的考量那是自然。大難臨頭各自飛的道理你懂我懂他也懂,隻是我的威卡老哥,你也太著急了些吧。”


    “你、你想怎樣?”


    威卡簡單的幾個字,算是招認了自己的罪行。浣羽在一旁臉色突變,情況不妙,如此看來威卡死罪活罪都難逃了,任誰也救不了他。


    “那你是承認了?”


    “承、承認什麽?我堂堂天音城二王子,塔依拉死了我就是嫡傳接班人。你一個庶出的九子,還敢在我麵前造次?”


    威卡雖然話說的結結實實,可底氣卻出賣了自己,嘴巴直漏風,外強中幹。


    說話間,推羅已經走到了威卡的椅後,他掃視了圓桌上其他幾人一眼,輕輕按住二哥的雙肩,把他摁迴座位。威卡扭了扭,雖然不願意但也皺著眉坐下了。


    “別急,二哥,我們有的是時間。這頓飯,恐怕要吃很長時間。”


    “你、你到底要幹什麽?難不成你想造、造反?”


    “造反?這個詞小弟可擔當不起,若說造反應該是兄長你的嫌疑更大吧?”


    “啪啪!”


    推羅拍了兩下巴掌,遠處的侍衛得令,朝門外招了招手。很快,四五個全副武裝的紅盔武士押著幾名女子進了殿內,幾乎是扔牲口一樣把她們丟在堂前。


    看到幾人衣衫不整,顯然被人糟蹋了個足夠,威卡一把拍開推羅摁著自己的雙手,衝了過去。


    “楠木、清竹?”


    眾人的目光被臨陣脫逃卻又緝拿歸案的威卡家眷所吸引,沒人注意到推羅走過去,向為首的紅盔武士耳語了幾句。


    “你們、你們怎麽了?”


    威卡不得不脫下來外套給前麵的兩女罩上,她們幾乎不著寸縷,即便是外麵青樓裏的窯姐兒,也比她們穿得要多上兩件。


    “他、他就是個禽獸!”


    “大人。。。”


    兩女一看到威卡,淚水奔湧而出,一個控訴、一個泣不成聲。


    顯然,威卡的幾房妾室被推羅玩弄了個上下開花、死去活來,否則不會落得如此下場。圍觀的眾人哪裏還猜不出那香豔暴戾的場麵,有的是敢怒不敢言,有的則是認為威卡咎由自取。


    浣羽在一旁,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這種場麵男人之間流連幾眼也就罷了,如今卻要強迫自己去觀望聯想,那是要多尷尬有多尷尬,要多無恥有多無恥。


    “推羅,你把威卡的家人怎麽了?”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大公主一言祭出,自己都覺得欠妥。她希望推羅怎麽迴答自己和眾人呢?是描述一番還是一筆帶過?


    本來,在杜班西亞大陸上,作為厝靈家族的成員,黃袍加身、血統純正,對那些瞧得上的女子用強之事也不少見。雖說於身份不合,於倫理不合,不過這裏哪有法律?哪有公義?誰是帝王誰就是法。那些民眾也大多是敢怒不敢言,一個個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據說塔依拉就曾經在天音城主街上就地正法過不下百名女子,惹得人家有幾分姿色的婦人不敢上街。


    可這些人不一樣,說到底她們也是推羅的嫂子,這麽做亂了綱常,即便是厝靈醒過來,也要扇他幾個巴掌,把這沒大沒小的賊子吊起來打。


    “哦,你說我把她們怎麽了?”


    推羅故作驚訝地張大了嘴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地上那幾個仍在垂淚的女子。


    “你們也太小看我推羅了吧?哈哈,哈哈哈!”


    笑聲持續了好一會兒,這人才沉下麵龐。


    “就這幾個貨色,我推羅會看得上嗎?笑話,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我不過是讓紅盔武士的將領們伺候了她們兩天,時不時去看看好戲罷了。”


    原來,推羅並未直接染指這幾個嫂子,而是讓紅盔武士好好享用了一番皇家犒賞。不難想象,當時作為看客的推羅那番惹人怒的嘴臉,難怪楠木和清竹罵他禽獸。簡直是連禽獸都不如的行徑。


    “你、你個卑鄙的東西!”


    威卡實在無法繼續當眾忍受這種屈辱,這種做法簡直比當著所有弟弟和妹妹的麵抽自己耳光更加讓人悲慟,他衝過去到桌上胡亂拾起一把餐刀,朝著推羅捅過去。


    “放肆!”


    推羅一個閃身,一拳打在他腦後,把威卡擊倒在地,嗚嗚呀呀地捂著頭來迴打滾。


    剛才他居然神不知鬼不覺地戴上了鐵蓮花,這物件是推羅最愛用的武器,既不惹眼殺傷力又驚人。


    推羅眼皮都沒抬,似乎完全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緩緩蹲下身,一把揪起威卡的頭發,把他整個人半個身子提了起來,另一隻手一下一下拍著他的左臉。


    “我說我的好兄長,你動動你的腦子好好想一想。大家早就各有分工,你管你的建舍挖渠,我負責我的肅反滌濁,主上大人早有旨意,你不知道嗎?這是我的工作,工作你懂嗎?”


    “推羅,你太過分了!無論如何,也不該在如此眾目睽睽之下,況且還有這麽多的下人和官軍圍觀!”


    浣羽站起身,一身正氣地走過來,想要逼推羅放手。


    “好好好!”


    推羅一鬆手,威卡的頭重重砸在石地上。他訕訕一笑,轉身背著手向自己的座位走去。不過,卻絲毫沒有入座的意思。


    “我跟幾位兄長和大公主論論這個道理。威卡作為二公子,臨陣脫逃、舉家外遷,留他一人在天音城見風使舵、賣主求榮,是什麽行為?”


    到了給犯罪行為定性的時候,其他人甚至包括浣羽在內,都不敢接答話茬,畢竟這是實打實的把柄落在了那禽獸手裏,旁人無論怎麽辯解也辯不過王道兩個字。


    “怎麽?沒人說嗎?那我來告訴你們,這是叛國的行為。即便主上大人在,也要治他個死罪。主上大人若是傳位於塔依拉,他會比我更殘忍、更暴虐。”


    “所以說,在王道麵前沒有什麽情義可言。威卡觸犯了王權,就是死罪,自然要剝奪他的爵位。既然不是勳爵了,他的家眷又有什麽身份可言?送給紅盔武士當了營妓,有什麽不妥嗎?”


    推羅用桌上自己麵前的台布擦了擦嘴角,端起瓷杯把裏麵最後一口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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