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昂、唔昂,骨號聲最後一通響起,應該是給滯留在交易場地行腳商人下達的最後通牒。


    錯過此門,就得再等一年。如此漆黑蠻荒之地,會有人願意在這裏生活一年嗎?怕是一天都沒有吧。


    “大都督!”


    “大人!”


    此時的周宇正在忍受著內心劇烈的煎熬,不過小學老師教育得對:作業沒寫完不能出去玩,考試不及格沒臉出去玩,說謊的同學沒人跟你玩。


    杜班西亞的遊戲,必須game over了才能離開,這是他給自己許下的諾言。


    “嗡嗡嗡——”


    幾聲頓挫明顯的機簧聲過後,黿門關閉了。下一次開啟,怕是要等上足足一年。


    圖達幾人的臉『色』很難看,他們本抱著接上周宇、返迴環形地與其他人匯合,最後借機闖關迴到庫茲西亞的夢想,就在短短的幾分鍾之內,完全破滅了。早就聽聞杜班西亞是不『毛』之地,終日見不得天日的地下城,實在無法理解為什麽大都督要留在這裏。


    “在哪裏都是一樣,夢沒醒不還得繼續睡下去嗎?”


    這是離開蟲族駐蝶城辦事處之前周宇說的唯一一句話。


    “主任,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歸巢之日過後的第二天,碎鱟、伏蟒、刁蠶和塞拉紛紛啟程準備返迴領地。不過此時卻是主賓易位,周宇是送行的那個。


    “我要把翼族拉入同盟,這樣才能確保槍口一致對外,後院不會失火。”


    “看來,等候多年的杜班西亞終於要被點燃了。”


    “刁兄不必傷感,也許我們隻是曇花一現。還沒等迸出火花就被滔天巨浪打滅了呢!”


    “你這麽沒有信心?”


    “我是對你們沒有信心。”


    “唉,沙子什麽時候能變成鐵板呢?”


    “哈哈哈,千錘百煉、百煉成鋼!等有機會我送你一本書,叫做《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看完書,你會受到啟發的,刁兄。”


    “卡尼主任,我們這就告辭了。”


    “碎鱟兄,同盟的事情還望轉達給老泰山,千裏之行始於足下,他不開這個頭咱們永遠都得原地踏步。不要做曆史的罪人!”


    “我懂了!”


    “伏蟒兄,你是仇蝰大人的親弟弟,未來也是有望接替令兄長成為族長的人,我說的道理你能理解吧?不作為比胡作非為更可怕,你也不想以後被後人刨了祖墳吧?”


    “主任大人放心,伏蟒定不辱所望。”


    “卡尼兄,犬族的事情我來負責,你放心。可是那邊翼族和帕裏拾方麵。。。”


    提到翼族和帕裏拾,本打算揚鞭離去的碎鱟、伏蟒、刁蠶向車夫舉手示意,馬夫們堪堪勒住了挎著車轅的魔蠍。周宇豈會不知道這幾個小子的心思,定是想聽自己再表表態。


    同盟就是這樣,盟友的信任隻能來自於你來我往,所有的口花花和承諾書都是廢話、廢紙,所有過往的合作經驗隻能當做參考。想撕毀協議,你可以有一千個理由;想重塑信任,卻是難上加難。曾幾何時,周宇的民族也是說一不二、頂天立地的民族,因為一些貪財之人變成了全球公敵。他們生產劣質白『色』家電,貼簽西門子和飛利浦;他們把沒有內容的空光盤包裝成大片兒賣給外國人;他們去國外旅行把酒店裏遙控器的電池摳下來揣走。。。


    周宇幹咳了兩聲,剛要說話。


    “嗖”的一聲,一股破風之聲在耳邊響起。周宇下意識地偏過頭躲閃,眼前刁蠶的馬夫噗的一聲被『射』穿了腦袋,吭都沒吭一聲,直挺挺地撲街。


    “敵襲、敵襲,快找掩護!”


    塞拉是雇傭軍,最有攻防經驗,率先叫喊出來。他一邊喊著,一邊指揮自己的十幾個隨從把車駕推倒,衝著箭矢來的方向堆起障礙物。


    “大都督,給!”


    圖達把包裹裏的贖罪之劍遞給周宇,眼睛裏『露』出了久違的欣喜。終於,又可以給他拎包了;終於,又可以跟麵前之人並肩戰鬥了。


    “傑朗、邦帥、泰山,把那三輛車駕也翻過來,圍成防守陣型。所有人,找掩護!”


    碎鱟、伏蟒和刁蠶的部隊都安排在稍遠的地方,現在救駕已是來不及了。唯有塞拉的習慣比較好,出門在外總是帶一個十多人的小隊,上能刺殺下能護駕,端的是個能進能退的法門。


    “圖達,在哪邊兒?”


    “兩邊都有!”


    叮叮的聲音此起彼伏,不斷『射』中翻到的車駕,幾隻魔蠍受驚反身鉗斷韁繩,窸窸窣窣地四散逃開。周宇貓著腰一跺腳,他好想喊:大哥,你們是蠍子,好歹也是五毒之首、一代毒王,就這麽跑了?丟不丟人?掉不掉價?慚不慚愧?


    啊呸!


    “有多少人?”


    “前麵大約四五十人,後麵、後麵。。。”


    “後麵不少於一百人!”


    塞拉補充道。


    “媽了個巴子的,到底是誰?”


    碎鱟從後背上拔出狼牙棒,動作過猛把假眼珠甩了出來,這小子罵罵咧咧地從地上撿起來塞迴眼眶,耷拉著下巴眨著眼睛。


    眼下的局麵就太不樂觀了,要說實力相當或者以一敵二,憑著己方的驍勇或許還能逃出升天。可眼下數來數去咱這兒被圍困的戰力也就不到三十口子人,人家少說一百四五十號人。怎麽打?傷腦筋!


    周宇從車轅縫隙中向前後張望。箭雨已經停止,噠噠噠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看來敵人是想近距離絞殺他們。這些士兵訓練有素、裝備精良,俱是手持長矛、背背弓箭,一個個帶著麻布圍巾遮住麵容,不知道是何緣故。


    “衝啊,為了廢鴕大人,殺了蟲族刁蠶和他派來的『奸』細!”


    敵酋一聲號令,喊殺聲震天、腳步加快,金鐵交鳴之聲不斷。敵軍,兵臨車下。


    “大都督?”


    “等!”


    “大人?”


    “等!”


    “就現在,衝!”


    周宇有意等到第一波敵人靠近車駕,正在尋找攀爬路徑之時下令突圍。此時正值敵人分神之機,若想克敵製勝、當頭棒喝,這是唯一選擇。


    碎鱟、伏蟒、塞拉三人長嘯一聲,虎背猿身騰空而起,立於車轅、居高臨下,手中狼牙棒、流星錘和長鞭翻起浪花,斬瓜切菜一般,瞬間幾個衝鋒在前的小卒被砸成了肉泥。身後處,圖達、泰山四人也不甘示弱,腳踩車駕、刀斧橫劈突刺,堪堪與來人的長矛鬥在一起。


    讓眾人扼腕的是,防守陣型被突破的時間比想象中還要快。畢竟雙拳難敵四手,『潮』水一般湧來的敵兵奪不下前後兩乘,轉而分兵攻擊左右兩側弱翼。盡管周宇忍著腳傷,一把贖罪之劍舞得如遊龍一般,將十餘名敵軍斬殺腳下。可他身後刁蠶護衛的那一側,卻是失守了。


    “殺啊,替奇蜂少爺報仇,替老爺報仇!”


    翼族士兵越攻越勇,一個個悍不畏死。縱使身前剛有戰友被刺了透心涼,也毫不猶豫地踩著屍體向車上爬。


    “我『操』你祖宗,你們這些瘋子。廢鴕和奇蜂又不是我殺的!”


    刁蠶被刺了兩矛,一處在肩頭一處在大腿上,汩汩鮮血止不住地鼓出來,像剛打的眼井往外噴水。他癱坐在地上,指著眼前舉著長矛準備了結他『性』命的一個軍官說。


    “刷”的一聲,那軍官雙目凸起,手中長刀當啷一聲落地,轉身轉到一半就跪在地上,撲通一聲趴倒。


    “費什麽話!快起來!”


    周宇沒時間擦劍,一把拽起刁蠶,護在自己身後。咬牙跺腳一個仙人指路,格擋住上麵刺下來的五六柄長矛,補上刁蠶這一側的缺口。


    “大都督,撐不住了!”


    “卡尼,快想辦法!”


    圖達和塞拉幾乎是同時反饋了前後戰事吃緊的狀態。眼下,四周全是突刺而來的長矛,稍有不慎就會被捅成馬蜂窩。怎麽辦?如何才能全身而退?


    還是要血濺當場,慘死於此?


    周宇頭一次有了絕望的感覺。尼瑪,偷襲這種招數還真是。。。真是管用。


    嗖、嗖嗖,突然間,又有箭羽破空之聲傳來。撲通通人仰馬翻、墜落倒地之聲從外圍傳來。站在車轅之上向下戳刺的翼族士兵紛紛向遠處張望,以為己方援軍誤傷了前線士兵。


    嗖——噗!


    一個站立在車頂上的士兵顱骨被『射』穿,羽箭直沒入箭根兒。那人晃了晃,爛泥一般倒了下來。


    “援軍、援軍來了!”


    刁蠶捂著傷口,大口喘著粗氣,居然笑著喊起來。


    眼見遠處兵士並非友軍,而是衝著自己來的。某人一聲令下,包外圈外圍等待攻擊的士兵反身向前路衝去,頭上施壓減弱,周宇等人才得以喘息。


    “圖達、塞拉,加把勁兒,突圍!要想活命,就趁現在!”


    周宇說的沒錯,來人無論是誰,都得做最壞的打算。人家已經為自己爭取了死裏逃生的機會,如果再抓不住就活該受死了。


    聽他命令後,幾人皆是一聲暴喝,雖然身上不同程度受了外傷,但比起活命來,這些都微不足道。除了刁蠶,這小子確實傷得有些重,再加上功夫也是最差的,能保住他自己那條小命,就算燒高香了。可憐他那三個跟班兒,一個不剩都被戳成了馬蜂窩。


    敵軍本占優勢,對大都督等人實施圍攻戰術。可“援軍”一來,戰局立刻發生了變化。雖然自己這邊人數不多,但勝在這幫老小子求生欲望強烈,加上一個二個都是殺慣了人的狠角『色』,愣是扭虧為盈,變成了與援軍夾擊偷襲者之勢。


    腳踏車轅,周宇向遠處望去。來人越有百十來號,與翼族同數量兵卒纏鬥在一起,這些人服飾雜『亂』不一,有騎著魔蠍的,也有打著赤腳的;有搭弓『射』箭、武藝精湛的,也有胡『亂』掄著斧子、傻砍蠻幹的。


    乖乖,這是什麽隊伍?民兵嗎?誰叫民兵來了?難道碎鱟他們誰兜裏還有這個錦囊嗎?


    混戰、持續混戰。雙方死傷皆過半,周宇、塞拉、圖達等人以幾輛馬車為陣地,『逼』退了翼族幾次強攻。不過,他們的損失也十分慘烈。所有護衛全部戰死,刁蠶重傷、其他人無一例外都掛了彩,麻鴣還被『射』瞎了一隻眼睛。


    踢嗒、踢嗒,遠處突然有馬蹄聲傳來。周宇擦了擦額頭上流下的鮮血,朝側後方望過去。因為剛出蝶城,四周官置的照明還算齊全,不幾秒就映出了來人的身影。


    是十幾匹馬,真的是馬。大都督驚訝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這裏果真有騎兵。


    待到看清來人麵容時,他突然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來,上馬!”


    正在他思忖著,在哪裏見過此人時,這縱馬漢子已經騁至麵前,一個彎腰、右臂一提,把周宇拎到自己身後,勒住韁繩,那馬吃痛地悲鳴一聲,後蹄原地轉圈,調轉馬頭就往迴奔去。


    他身後的那些隨從也有樣學樣地把活著的人一一拉上馬背,凡是喘氣的一個不剩,全部救走。


    眼見著到嘴的鴨子飛了,偷襲者的首領勃然大怒,從懷裏掏出號角唔昂、唔昂地吹起,似乎是在唿叫援軍。可惜,實施解救任務的這群西貝貨,以弓箭為掩護,窸窸窣窣不出盞茶工夫,撤了個一幹二淨。


    “恩人,可還記得在下?”


    靠在那大漢後背,周宇扔在大口喘著粗氣,不時向身後張望著,心裏默數著有沒有人掉隊。


    “嗯?不、不記得了,但是有些眼熟!”


    “恩人可還記得風輪之上,你曾經搭救過一個將死之人?”


    周宇閉上眼睛,猛地一拍腦門。


    “原來你是他?”


    “哈哈哈,恩人想起來了?一別多日,別來無恙啊!”


    “嘿,你小子恢複得不錯嘛!看來那日的急救還是有效果的,不過也全憑你自己命大!”


    周宇砸吧砸吧嘴,這人的命真是天注定,這小子命不該絕,否則一個小小的感染就可能讓他一命嗚唿。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你這不是湧泉相報,你也救了我一命啊!你們這些人是,起義軍?”


    “沒錯,我們正是起義軍!上次恩人施救之後,我們僥幸活下來這些人在蝶城站下了車,隨後返迴據點休息。最近我們在蝶城的眼線傳來消息,說是有人企圖挑起五族血拚內鬥,為了防止那人陰謀得逞,大小姐派在下帶兵破壞。沒想到,這一戰不僅救了刁蠶還救了恩人您!”


    “大小姐?”


    周宇眼睛一亮,難道說得來全不費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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