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妮卡、班布爾,跟我進去探探。”周宇從地上撿起箭袋貓腰向前『摸』去。


    “大、大人,太陽已經落山了。現在入林,如果有埋伏怕是不好應對。”博拉達拉住他。


    “無妨,夜『色』正好利於掩護。若是白日入林,更如砧板肥肉,現在是他們瞎咱也瞎。”周宇拍了拍博拉達的胳膊。


    “那、那我也與您同往。”說著,瘸著腿的博拉達從地上拾起一柄長矛,滿臉期待地看著周宇。剛吃完晚飯的斯芒也湊了過來,用手指了指密林,顯然不想留在營地。


    “行,那你們倆在中間。我開路,班布爾斷後。記住,如果遇到危險聽我指揮,讓你們撤就給我撒丫子跑。誰跑慢了軍法處置,我說清楚沒有?”


    “明白了!”


    一行五人,借著夜『色』窸窸窣窣向密林深處行去。索拉西亞本屬溫帶氣候,晝夜溫差不大。但一進入密林,周宇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手觸到一棵棵巨樹的樹幹冰冷刺骨,石頭上的青苔甚至還結著冰碴兒,這裏怕是比外麵要低上十度。


    林中能見度極低,加上樹幹和雜草的遮擋,幾人隻能看到五六米外的距離。越行至深處,雜草越發粗壯高大,到後來甚至要用刀劍劈斬,才能勉強拓出一條路來。


    “吼唔!吼唔!”某種動物的叫聲從前麵傳來,聽聲音應該體型不小。周宇向身後人做了一個小心的手勢,把贖罪之劍攥在手裏,劍尖兒前指,一步踩實後另一腳再跟上。此時絕對不能大意,否則很有可能著了別人的道兒。


    走著走著,前麵出現一些細微的光亮,飄飄忽忽、若明若暗,星星點點像極了草原上的螢火蟲。稍微走近一些,甚至聽到了均勻的喘息聲。


    “看,大人,是咱們的斥候。”劈開密草後,班布爾從後麵貼了上來,指著前麵掛在樹上的兩個兵士說道。這兩名斥候應該還活著,唿吸之聲就是從二人口中傳來。但此時緊閉著雙眼,仿佛失去了意識。


    周宇順著班布爾的手指看去,這兩人是被樹上垂下來的藤蔓捆了個結實,懸吊在半空的。那些星星亮光果然是一種蟲子發出,米粒般大小、成群結隊地飛舞著,照得周圍綠幽幽一片。


    “放他們下來!”周宇小聲囑咐班布爾。這小子靈猴一般從巨樹的樹幹向上爬去,三五下就攀到枝椏處,兩條腿夾著倒立過來,拔出匕首用力割著藤蔓。


    正在班布爾全神貫注地解救斥候之時,兩根嬰兒手臂一般粗壯的藤蔓從上麵遮天蔽日的樹冠上悄悄垂了下來,像兩條巨蟒無聲無息地靠近班布爾的後背。


    嘴巴雖然不能說話的斯芒視力卻異常地好,他率先發現了那兩根蛇形藤蔓,嗚嗚丫丫地向上指著,然後雙手交叉著朝班布爾用力揮舞。看到啞巴一反常態,周宇和妮卡也朝他指著的方向眯眼看去,登時嚇了一跳。


    “小——”心字還沒出口,兩根藤蔓啪的一聲敲打在一起,隨機閃電般『射』出。一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勒住了班布爾的脖子,另一根從右腋下鑽出繞到左肩,泥鰍一般纏了幾個圈,把班布爾的雙手鎖了個嚴嚴實實,手裏的匕首當的一聲掉在地上。


    喉嚨被勒住,這小子一時間喘不上氣來,更別提唿救了。手裏沒了兵器更加無法反擊,班布爾一副任人宰割的姿勢懸吊在那裏,兩隻腳在空中胡『亂』踢蹬著。卻是因為缺氧,動作幅度越來越小。


    “放箭!”周宇看了一眼妮卡,兩人同時拉滿弓弦,嗖的一聲箭矢應聲而出。大都督箭法不精,他那隻擦著班布爾的耳朵飛過,嚇得這小子死死閉住眼睛。博拉達驚訝地看著大都督,您這是想殺了他還是想救他啊?周宇也自知自己有點兒幫倒忙,訕訕一聳肩把弓背了迴去。


    妮卡倒是個穿楊百步的好手,她『射』出那枚箭簇不偏不倚啪的一聲,正中勒住班布爾脖子的藤蔓。樹下之人心裏一陣喝彩,心想這下這小子有救了。哪知那藤蔓中箭後並未連根折斷,仿佛被刺中的人手一般顫抖了一下,鬆開班布爾的脖子,迴轉藤梢哢吧一聲勒斷箭身,張牙舞爪地向下舞了兩下然後縮迴樹冠去了。


    這樹也太特麽邪門了吧,怎麽跟有生命一般?不僅可以利用藤蔓來襲擊過往人畜,甚至遇險後可以自救和撤退。難道這是一棵活著的樹?周宇心裏泛著嘀咕,突然間想到了啞巴畫的那五樣東西。


    “斯芒,你畫的那個背叛的謊言是一課樹嗎?”他一把把啞巴拉到身旁,關切地問他。斯芒篤定地點了點頭。


    “是這樣子的嗎?”周宇用手中長劍指了指班布爾,此時這小子脖頸上的禁錮去了,可以順暢唿吸,正大口地喘著粗氣,但腋下那支還未撤去,整個人仍舊被舉在空中。妮卡在樹下繞了一圈,手上搭著箭矢尋找那藤蔓的來路,第二箭要取其七寸,太過靠前可能會誤傷班布爾。


    斯芒看了看這棵古樹,又低下頭輕輕搖了搖,一副不敢確定的表情。


    嗖的一聲,妮卡『射』中第二根藤蔓,那根藤吃痛倏地縮了迴去,班布爾整個人突然失去了托舉之力,直直向地上墜落。咚的一聲,把樹下的雜草撲倒一片。還好有這些蒲草緩衝,否則就算不死也夠這小子喝一壺的。


    巨樹被『射』中兩箭,動了真怒。趁著四人去拉扯班布爾之際,巨大樹冠上密密麻麻同時垂下幾百條藤蔓,宛如無數八爪魚同時伸出爪子,向幾人抓來。大都督聞得頭上劈啪聲不斷,抬頭一看大叫一聲不好。這哪裏是藤蔓,根本就是狂蟒之災,不計其數、密集恐懼!


    怎麽辦,被這些藤蔓纏住,隻要它們四下裏輕輕撕扯一下,幾個人就會被撕成碎片。電光火石之間,周宇突然想到了地圖上在這個位置打了一個大大的歎號,標注的是三個字:帕楚雅!


    “帕——楚——雅——”此時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也沒什麽好的辦法。周宇眼一閉、腿一蹬,聚起全身力氣朝著頭頂喊出這三個字。


    已經撲到幾人眼前的藤蔓堪堪定住了,仿佛衝出來的瘋狗突然被狗鏈扥住一樣,最近的那些甚至貼到了周宇的鼻尖、妮卡的眼睫『毛』和班布爾的褲襠。周宇仔細看著眼前一寸的藤蔓,它們居然是空心的,終端像一張沒有其他五官的大嘴不停囁嚅著,張開的時候甚至能看到裏麵密密麻麻的牙齒和淅淅瀝瀝流淌著的某種『液』體,可能是唾『液』。


    “帕楚雅!”周宇怕古樹沒聽清楚,又十分清晰地重複了一遍。那些定住的活蔓窸窸窣窣縮了迴去,不消十秒鍾便無影無蹤,整個地麵空中恢複如常。


    幾人抬起頭左左右右找著,什麽都沒有,就像剛才出現了幻覺一樣。躺在地上的班布爾『揉』著屁股發出的哎呦聲提醒著諸位,絕非幻覺。


    “帕楚雅是什麽意思?”妮卡手裏還舉著弓箭對準頭頂,皺著眉頭問周宇。


    “我也不知道,隨便一喊就把它們嚇跑了。噓!小點兒聲千萬別『露』餡。”周宇伸出食指在她的櫻桃小口上比劃了一下,這棵古樹既然是活的,能聽懂話,相互之間說話一定要小心些,否則讓它知道自己其實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喊出的那三個字,還不把幾個人生吞活剝了。


    “大、大人,您看!”靠近樹幹的博拉達招唿幾人靠近過去。周宇走近一看,那直徑足有十米長的樹幹裂開了一道僅可容納一人側身通過的縫隙,裏麵黑黢黢的,但有絲絲熒光滲透出來。


    “這個剛才有嗎?”周宇疑『惑』地問幾人。


    “沒注意!”


    “好像沒有!似乎是那些藤蔓撤走後出現的!”


    “我進去,你們在外麵等我!”周宇拉開擋住縫隙的博拉達。


    “小心有詐!”妮卡簇著柳眉,這裏太過邪門,她的擔心不無道理。若是走進去後這個活著的門關上了,可能這輩子都沒有逃出生天的機會。


    “擔心我了?”周宇笑嘻嘻地問她,完全不顧及旁邊兩個婚齡大老爺們兒和一個ed患者的感受。


    “別貧嘴了,都什麽時候了。要進我陪你一起進去!”


    “好,那咱們就做一對兒同命鴛鴦!”


    “什麽『亂』七八糟的,你到底進不進?”反倒輪到這丫頭著急了。


    倆人把袖子和衣服緊了緊,放下箭袋拔出匕首,從樹縫鑽了進去。這裏空間如此狹小,弓箭發揮不了威力。若是遇險,用些短兵器倒是實在。不過,看剛才那雷霆萬鈞的一幕,若是古樹發威可能不會給他們任何機會。大都督想多了。


    二人剛一進去,那樹縫在班布爾他們三人驚愕的目光注視下,緩緩合上了,樹皮嚴絲合縫、連根針都『插』不進去。


    “大人!”博拉達奮力用手扒著樹皮。


    “副指揮使大人!”班布爾拔出匕首一刀刺在樹幹上,刀尖兒隻沒入半寸便停住,端的是堅硬無比。


    啞巴也站在那裏嗚嗚呀呀地手舞足蹈。究竟發生了什麽,難道大都督和妮卡被樹“吃”掉了?


    進入樹幹的妮卡和周宇發現,這裏麵竟然比外麵還要光亮許多,俱是因為那些發著綠『色』熒光的蟲子。樹幹裏麵完全是空的,從上麵垂下來十幾根藤蔓,大多離著地麵有半米高的距離。除此以外,空空如也。


    “難道是要爬上去?”周宇抬頭看了一眼,一眼看不到頭。剛才在外麵看這樹少說也得有七八層樓高,要是單憑一根繩子爬上去,怕是沒爬到一半就體力不支掉下來摔死了。


    妮卡伸出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自己繞著那十幾根藤蔓反複看了兩圈,用一隻手的手指在另一隻手的手掌上仔細塗畫著什麽。


    “幹什麽?還算算角度啊?怎麽著,你帶彈『射』椅了?”大都督的特點是,無論多麽危險的時刻他都笑得出來。


    “還記得鳩巴卡嗎?”妮卡淡淡地說。


    鳩巴卡,鳩巴卡是什麽?大都督閉上眼睛在腦海裏反複搜羅著。噢,對了,就是命運輪外麵那種古怪的機關陣法。難道,這裏的藤蔓也是用的鳩巴卡陣?周宇『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虧你還記得。是了,這也是鳩巴卡!”妮卡走到一根藤蔓下麵,抬起頭看著上麵,伸手用力一拽。那藤蔓哢嚓一聲從頂端折斷,十來米長的蔓莖當的一聲砸落在地上,驚出了周宇一身冷汗。好家夥,還好帶著這妮子進來了,要不然自己隨便順一根爬上去,還不摔個半身不遂下來?


    “來,這根!”妮卡拉過來一根藤蔓,把梢頭遞給周宇。自己則牽住另一根,在腰上纏了兩圈。大都督跟她學著纏好這個轉腰龍,他想伸手拉一拉看看牢靠不牢靠,結果差點嚇死他的是,那藤蔓一受力立刻收縮,拉著在空中手蹬腳刨的大都督飛也似的向上彈去。


    臥槽,介四森馬玩意兒?電梯,遠古時代的電梯?他向下探頭一看,妮卡也坐上另一部“電梯”在腳下緊追不舍。這東西太過邪門,如果這次大難不死,迴去後一定要給自己買個人身意外險,挑最貴的買,買十份!


    約莫十來秒鍾之後,藤蔓向上的力道逐漸變小,周宇感覺自己漸漸慢了下來,直至停穩一動不動,頭上紛繁密雜的枝椏交叉在一起,他解開藤蔓把著枝椏向上爬去。公交到站了,看樣子剩下的路隻能腿兒著了。他拉了一把身後的妮卡,確保她始終在自己身後,手腳並用向上攀爬。


    爬了沒幾步,探身出來的周宇發現腳下踩實了。竟然是橫縱交錯樹枝搭成的簡易地板,十分結實。他抬頭望了一圈,這裏應該就是古樹的最高處——一個不大的樹屋。屋內空空如也,沒有人或動物的影子。


    “帕楚雅是你喊的?”一個聲音從前麵冷冷地傳來。


    “誰?在哪兒?”大都督一把從懷裏掏出匕首,前前後後緊張地比量著。妮卡也無聲無息地靠在他背後,倆人擺出了watcha back的戰鬥姿勢。


    “我問你帕楚雅是不是你喊的!”那聲音更加陰冷。


    “是又怎樣?”大都督心想此人應該也無意殺自己,否則剛才就動手了,或者現在在暗處也大可痛下殺手,既然有的談那就是有活路。


    “嗯,是就行了。我這裏幾百年沒有人來帕楚雅了,今兒還真是走運呐!”聲音越來越近,周宇感覺就來自自己麵前,可是什麽都沒有啊!怎麽如此邪門?


    “這裏、下麵!”周宇順著聲音循下去,原來在他腳前麵,一隻兔子大小的動物端坐在那裏,抬著頭看著二人。


    什麽,一隻兔子還是一隻浣熊?周宇的臉擠成了苦瓜,他難以置信地撓了撓頭皮,仔細端看著這奇怪的生物。四十公分左右長短,短腿、短尾巴、棕『色』皮『毛』,確實像兔子。但看它的頭又讓周宇否定了自己的判斷,這動物的頭上五官都很突出,巨大的兩隻耳朵唿扇著,眼睛滴溜溜直轉,最為讓人驚奇的是它長著跟自己身子幾乎一樣長的鼻子。


    這不是一隻象頭嗎?一隻兔子長了個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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