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漪檸迴到京城中有些時日了,羅潛立瞧著她一直滿臉心事地陪在自己身邊,倒也不知說什麽來寬慰她。從前那個俏皮的小姑娘已經不見了,蔣漪檸對什麽都淡淡的,不愛笑,也不愛鬧,就連美食都無法吸引她。羅潛立覺得蔣漪檸似乎一夜之間突然就長大了。


    尹真兒找上門的時候,蔣漪檸正在幫師父磨墨。為了不讓師父擔憂,蔣漪檸將尹真兒請到裏屋裏坐下。


    尹真兒嘴上說著不過是來與蔣漪檸敘敘舊,可蔣漪檸卻注意到她帶了若幹隨從,怕是事情沒有她說的這般簡單。


    蔣漪檸為尹真兒斟好茶後,便站到了一旁。幾日不見,這尹真兒不複從前清純的模樣,打扮得華貴至極。縱使她穿著上好的綢緞,也遮不住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蔣漪檸這般想著,又覺得自己想錯了。尹真兒哪裏是遮不住孕肚,倒像是故意將這金貴的皇孫顯露出來,好讓像蔣漪檸一般沒眼力價兒的人時刻警醒著。


    尹真兒看著蔣漪檸一臉漠然便心中火大,她也是清楚曾經蔣漪檸是怎麽靠著這張傾國傾城的容貌和人畜無害的神色把傅彥從她身邊搶走的。


    “蔣漪檸本宮當年是低估了你的本事,本以為你是個沒什麽心眼的小姑娘,可不曾想你倒是個有著厲害手段的主兒呢。”


    蔣漪檸不想自找麻煩,所以並不想與這尹真兒有什麽交際。可麵子上的功夫還是要做到的,尹真兒現在是皇妃,若是與她結下梁子,蔣漪檸自知也不會好過。


    “民女不過就是個普通百姓罷了,民女既聽不懂大皇妃的話是何意,又覺得皇妃身懷皇孫,實在不宜來如此簡陋的地方找不痛快。”


    “聽不懂?”那天夜裏傅彥拉著她的手,義無反顧地離開,叫尹家成為了這京城中最大的笑柄,她又怎會聽不懂?尹真兒端起蔣漪檸給她沏的茶,送到嘴邊,還未飲下,便將滾燙的茶水連帶著茶盞盡數砸向蔣漪檸。


    屋裏的聲響引起了門外羅潛立的注意,他生怕漪檸受了什麽委屈。可尹真兒早就下令讓護衛禁守住房門,任何人不得踏進一步。


    蔣漪檸的樣子看上去狼狽極了,她的肩上掛著茶葉,滾燙的熱水定是將手臂燙傷了,加之茶盞的小碎片紮進肉裏,傳來陣陣疼痛。


    尹真兒看著蔣漪檸的這副模樣,得意地勾起嘴角,“蔣漪檸,傅彥上戰場不過半年有餘,你便緊趕慢趕地趕迴京城,重新投入容隱的懷抱。像你這種不知檢點的女子,仗著有幾分姿色,便想破頭往皇室貴族裏鑽,本宮又怎能容你?”


    蔣漪檸的身上痛極,但她神情自若,並未表現出一絲痛苦的神色。


    尹真兒見蔣漪檸這副模樣,便起身走到她身邊,附在她的耳邊,用指甲一下一下地刮著她被燙傷的地方,狠狠地說道,“你和傅彥帶給我的痛苦,本宮會讓你們加倍還迴來。本宮倒是要看看你能將這副高高在上的神情維持到什麽時候。”


    說罷,尹真兒撿起地上的茶盞碎片便往自己手臂上劃去,蔣漪檸還沒來得及拉住她,就隻見尹真兒白皙的手臂上赫然出現了一條血痕。


    “來人啊,區區草民竟敢行刺本宮。”


    梅落聽到自家主子的聲音,趕忙帶著一眾侍衛衝進房間裏,將蔣漪檸控製住。


    羅潛立了解蔣漪檸,她是個懂分寸了姑娘,又怎會輕易傷了尹皇妃。可大皇妃確是受了傷,羅潛立又無權無勢,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大皇妃將漪檸帶走。


    羽曦聽說蔣漪檸因刺傷大皇妃而被關進大牢時,急得不行,恨不得馬上進宮麵聖。


    羽諾卻一把將羽曦攔下。現如今傅彥與弘鬱都在外征戰,他和羽曦雖然能與景宗說上話,可他們終究隻是外來之臣,管不了這宗朝之事,更幹涉不了這景宗的家裏事。當下之急,是要找個景宗器重的人到景宗麵前去進言。


    羽曦看羽諾隻顧攔著她,一句話也不說,更是火氣大,索性伸出手在羽諾麵前晃來晃去以引起他的注意。


    “哥哥,檸姐姐一個女孩子在牢獄裏定是受了不少苦,若是我們還不去幫她,她要在那個汙穢難熬的地方待到什麽時候。”


    羽諾用手指輕點了點羽曦的額頭,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跟著漪檸這麽久,怎麽還是這樣蠢笨呢。我們有什麽身份去幹涉景宗的家事。這事你我都不要插手,自會有人前去幫助漪檸的。”


    弘辰看著容隱麵色鐵青,一言不發的模樣有些害怕。他試著扯了扯容隱的衣袖,輕喚了他兩聲,容隱才扭過頭看著弘辰。


    “我去涼洲這段時間,你惹出了不少禍端,你知道自己該如何補救嗎?”


    弘辰一聽這話,就像個霜打焉的茄子,耷拉著腦袋,“容兄,我知道宴請大臣的事是我做錯了,母親和文蘊都嘮叨了我許久了,我下次斷不會如此了。可是容兄,救蔣漪檸出大獄這事我屬實是做不到。大皇嫂懷著父皇的第一個皇孫,大皇兄又極其愛護大皇嫂,連父皇都下令要嚴懲蔣漪檸那丫頭,我又能怎麽辦嘛。”


    容隱端起茶盞微微飲了一口,看向弘辰,“丫頭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你若是想得這天下,丫頭可以成為你好的助力。”


    弘辰聽到此言有些不解,“容兄,我也知道蔣漪檸那丫頭聰明,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心是向著傅彥的。她當日幹得出違抗父皇親賜的禦婚這種事,就證明了她是個倔強性子,就算我們把她救出來了,又能拿她如何。”弘辰看傅彥滿麵陰雲,小心翼翼地開口,“容兄,蔣漪檸是有副好麵容,可這世間貌美的女子本就不少,你不必為了一個不解風情的丫頭,而放棄了這世間千萬朵嬌豔的花。”


    文蘊在門外聽了許久容隱與弘辰的談話,才推門而入。蔣漪檸對容隱而言是至關重要的人,這個也許弘辰不懂,但文蘊身為女子,不可能不明白。她自然也是不願意讓蔣漪檸從大獄裏出來,在容隱麵前晃蕩。可她終究是愛慕容隱的,她想見著容隱開心,而不是像現在這般愁雲密布。更何況,蔣漪檸正如容隱所言是個聰明的人,且看得出來傅彥對她動了心思。母親對她說的話有道理,唯有讓哥哥登基,才能保全哥哥和容隱的安全。蔣漪檸若是站在了他們的陣營,許也不是件壞事。


    “這是我剛剛在廚房燉出來的燕窩銀耳羹,養人得很。就算手頭上有急事,將軍和哥哥也要用些吃食,補補身子。”


    弘辰接過文蘊遞給他的碗,笑容滿麵地飲下,“妹妹的手藝還是一如既往的好,看來今天我與容兄有口福了。”


    文蘊並未理會弘辰,隻是笑著看向容隱。容隱雖接過了湯羹,卻未曾動口。


    “即使將軍現如今心急如焚也無用,大皇嫂本就與蔣姑娘有舊仇,加之大皇嫂本就是個不好惹,蔣姑娘算是惹上了大事。”


    聽到文蘊的這番話,容隱抬起頭來看向文蘊。


    文蘊見此,坐到容隱對麵,繼續開口說道,“這件事父皇心裏正忌諱著,必須先緩一緩。我聽說當日蔣姑娘在入大獄之前就受了傷,將軍和哥哥不如先安排人進去為蔣姑娘診治,也好保全蔣姑娘一段時間。大皇嫂也快要臨盆了,若是她生下父皇的第一個皇孫,那時父皇定會因高興而大赦天下。等到那時哥哥再與我一同去拜見父皇,向他請願放了蔣姑娘,想必父皇到時也會同意。”


    容隱聞言點點頭,自己的確是因為想救丫頭而慌了神,不如文蘊想得周全。容隱讚許地看向文蘊,看來文蘊還是很聰慧的,起碼比弘辰強不少。


    文蘊見容隱喝完了燕窩銀耳羹,便拉著弘辰迴宮了。


    在迴宮的轎輦上,弘辰看著文蘊閉目養神,對她的做法甚是不解。


    “文蘊,你怎麽會幫著蔣漪檸說話。你明明知道容兄對蔣漪檸有意,而且我們幫蔣漪檸說話說不定會引起父皇的不快,何必做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呢。”


    文蘊睜開眼睛,拉住弘辰的手,“哥哥,母親已經找過我了,說是隻有你登上皇位,才能保全我們所有人的平安。我雖然不喜歡蔣姑娘,但是你要知道蔣姑娘的確有才,加上傅彥也中意於她,若是她加入我們的陣營,會幫我們做到很多難辦的事。哥哥,母親說的不錯,我們現在每一步都不能走錯,你斷不可再做些什麽錯事惹父皇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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