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是會有種執念。


    當親眼見證了某個故事的發生之後就會想要迴到最初的地方看看。


    比如迴到戈德裏克山穀。


    不是1938年的戈德裏克山穀,而是1943。


    愛麗絲因為著家族事務脫不開身仍然是留在了德國莊園,暑假到來後的溫斯頓也在繼續著自己的異世界旅行。


    艾薇拉和自己的哥哥蓋勒特一同迴到了戈德裏克山穀的莊園中。


    於她而言,那裏終究是不一樣的。


    迴到山穀定居後的那段假期中也總會有一些人前來拜訪她的哥哥,這其中會有著一些專門來拜訪她的‘來客’。


    當‘訪客’離開之後那少女一個人在白玫瑰園的茶話亭中待上了許久,亭中桌子上所擺放著的是已經空了的魔藥瓶子。


    距離茶話亭不遠處的噴泉上處時不時會迎來幾隻鳥兒。


    或許是想止渴,沒過多久那些鳥兒又飛到了花園的其他角落,亦或者是某株花枝上。


    “今天過得不開心嗎。”蓋勒特來到茶話亭中坐到了那白發少女身旁的軟椅上,男人抬手輕輕理了理少女額前被風吹的有些淩亂的發絲,“我還以為你會喜歡今天的新朋友。”


    他還以為亨利家族那個比小獨角獸隻大了一兩歲的繼承人能和小獨角獸相處的來,那個男孩離開的時候還向他詢問著小獨角獸都喜歡些什麽。


    現在看來好像並不是這樣。


    “開心呀。”少女低垂的眼眸淺淺彎著唇,略微的長唿出一口氣,“哥哥不用擔心的,薇薇安和亨利先生是朋友。”


    少女的發絲垂下了軟椅沙發,這些軟椅沙發以及背靠都被鋪上了一層雪白的皮毛,也是為了能讓小姑娘休息的時候能更舒服一些。


    “和以後認識的人也會成為朋友。”她的話像是給哥哥一個答案,讓自己哥哥放下心來,卻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發自心底的開心。


    白發少女的話使得那高大男人沉默了下來,蓋勒特輕撫了撫自己妹妹柔軟的發頂卻是沒來由地低歎了一聲。


    少女微微彎唇,眸光注視著那幾欲停留在噴泉上的飛鳥。


    人總是有例外的,哥哥屢次帶著她也隻是想讓她結識一些新的朋友。


    隻是後來所認識的人都不像當初於1938年夏季時所見到的那名少年,不過像那樣的人這一輩子能遇見一個就已經足夠了。


    同樣是夏季的戈德裏克山穀,但是這世上又怎麽可能會存在兩個相同的人呢。


    周遭是微風,是鳥兒悅耳的鳴叫。


    可是艾薇拉的注意力全然不在這些風景之上。


    也不知道阿布在忙些什麽,興許是和她一樣忙著去‘社交’,結果忙到最後連觸及雙麵鏡的手都開始猶豫了起來。


    蓋勒特在白玫瑰園中陪了艾薇拉許久,直到山穀莊園的管家‘埃弗裏·裘恩’先生前來尋找他時,囑咐了好一通讓人好好照顧那白發少女後方才離開。


    不知是過去了多久終於處理完了某些事務,坐在書桌前的男人手中正拿著一張照片,書房中的下屬們也不敢去詢問隻得安靜的待在一邊。


    照片上的是他和一純白發的小姑娘,那上麵使用了‘顯形藥水’,看著照片中時不時的在和‘他’撒嬌的‘小姑娘’男人於無意間輕笑了出來。


    可是笑著笑著他又想起了方才自己妹妹那疲倦的麵容。


    男人抬起頭背靠著身後的座椅,望著天花板處長歎了一聲。


    花園中,白發少女的手中拿著一麵鏡子來迴觀摩了許久,她想去唿喚他的名字但又怕打擾到他,一次次的將那想要聽到少年嗓音的衝動壓抑了下來。


    “阿布現在會在幹嘛呢……”少女低垂下眼眸將那一麵雙麵鏡放入了懷中,將心事藏入心底,連自己都未曾發現在無意間竟然已經呢喃出了聲。


    “在想薇薇安會不會主動聯係我。”屬於少年的溫柔嗓音從鏡中傳達出來,少女的唿吸短暫的停滯了下來隻覺得心髒處愈來愈強烈的跳動好似不受控製了。


    “如果實在等不到,那我可能就會出現在戈德裏克山穀了。”少年又說道。


    如一塊石子猛然落入平靜的湖中所激起的陣陣波瀾。


    她想要將雙麵鏡拿起來,可是一想到即將要見到他的麵龐卻又不可抑製的開始緊張了起來。


    “那……你會來嗎。”說著說著到最後已經是聽不清了,少女抿緊著唇瓣又顫著聲多說了幾句,像是在解釋著什麽一樣,“不用在意的,我隻是開個玩笑。”


    艾薇拉想要去向那少年解釋清楚這句聽起來極其無禮的話,可她又希望著能夠聽到答案。


    心髒陣陣的強烈跳動著昭示著她的緊張,隻是雙麵鏡中已經許久沒有迴應了,當她再將雙麵鏡拿起來時所看到的是她自己的麵容。


    “……”那麵如普通鏡子一般的雙麵鏡被放到了桌上。


    說不出的失落感與委屈席卷而來,與之伴隨著的是那嵌入骨髓的冷意和疲倦。


    “薇薇安睡著了嗎。”由遠至近的少年嗓音傳入耳畔,“薇薇安,該起床了。”


    這道聲音並非是由雙麵鏡中傳出來的,它的主人來到了她的身旁。


    心心念念的少年分明已經近在咫尺,可方才從失落中迴神的艾薇拉確是有些不敢相信,她甚至覺得自己可能還沒從夢中醒過來。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想要去觸碰他,金發少年淺笑著順應她的意抓住軟椅沙發的扶手俯下身去湊近她。


    “我來尋找薇薇安了,請問‘格林德沃小姐’看到她了嗎。”少年輕吻了吻她的側顏,低聲說,“我想她應該是睡過了頭,你說我該去怎麽喚醒她呢。”


    她發愣的望著他,不知反應。


    一語成讖,他真的來到了她的身旁。


    她與他再次相聚於初見時的戈德裏克山穀。


    “阿布怎麽過來了。”少女從沙發軟椅上站起來像是還是有些不敢去確定,她伸出手小心的去觸碰他的麵龐,他的眉宇,他的唇瓣……


    最終少女踮著腳抱住了他,艾薇拉緊緊的擁抱著阿布拉克薩斯如同撫慰著方才的失落又像是汲取著安全感,她的嗓音有些沙啞。


    “聽說薇薇安在這段時間中結識了許多‘新朋友’,我擔心薇薇安會將我給忘了。”少年輕笑著言語中不乏有些打趣的意味,可金發少年那雙藍灰的眼眸中所流露出的卻是對於那人的心疼。


    阿布拉克薩斯注意到了眼前白發少女麵容上的倦色。


    在他的印象中,和他在一起的薇薇安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時候。


    這段時間很累吧,薇薇安。


    “我隻是太想擁抱薇薇安,隻是不想讓薇薇安一個人去應付那些人。”金發少年淺笑著輕撫眼前少女的麵龐,輕聲說,“順便詢問一下,‘格林德沃小姐’願不願意來到‘馬爾福莊園’作客一段時間。”


    分明疲憊卻又無法推掉這些‘善意’。


    那就逃吧,他會帶著她逃跑。


    逃到一個不用再麵對著那些妄圖接近薇薇安的地方。


    阿布拉克薩斯與父親一同來到戈德裏克山穀的格林德沃莊園時是先去拜訪的‘那位先生’,薇薇安的哥哥。


    父親被‘埃弗裏·裘恩’先生先行請去了會客廳中,‘那位先生’將他留了下來或多或少的向他提了幾句事關於薇薇安現下的事情。


    他也才能從中知道了一些事。


    近段時間曾有著不少人前來拜訪‘那位先生’,如同1938年前來的父母與他一樣懷揣著同樣的目的。


    為了能夠更好地達成某些目的與交易,前來拜訪的‘客人’從家族中挑選出了年齡與薇薇安相仿的小輩。


    而那些小輩自然而然的就成為了薇薇安的‘新朋友’。


    她從小被保護的好,但也正因為這某些原因她幾乎從不去違背那些愛自己的人。


    家人給予的愛意於無意間成了負擔,他不知道那時的薇薇安是如何撐起自己去遊離於那些夾雜著利益的交好之間的。


    這些事情於他,於埃德伽,甚至是與其他的純血統而言都已是習以為常,這是因為他們從小被灌輸著,經曆著這樣的事情。


    但是從小沒經曆過這樣的事情,為了能得到一個更好的照顧以及是避開那些事情才被帶到戈德裏克山穀的薇薇安呢。


    為了不辜負‘那位先生’的好意,為了不讓自己的哥哥擔憂薇薇安恐怕是一聲不吭的將這些都扛了下來。


    ‘那位先生’的初衷起於想讓薇薇安快樂一些,身邊能有一些新的朋友,‘那位先生’不忍心看到如此孤單的薇薇安。


    聽到這裏阿布拉克薩斯突然想起來從書中看到的某句話——‘有些人本來可以習慣孤獨,可在某一天她的世界中出現了其他人,看到了孤獨以外的風景,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習以為常的孤獨變得難以忍受,夜色的每一分流動都凝聚成了與之相聚的期望。’


    於是,‘那位先生’做出了一個決定。


    “如果可以,我希望小獨角獸能以‘格林德沃的小小姐’名義於馬爾福莊園做客一段時間,阿布拉克薩斯,你會照顧她的,對嗎。”


    那位先生的手中仍然在拿著那一張相框,這些事情本該是‘那位先生’與他的父親商量,但是——


    “阿布拉克薩斯,小獨角獸很在乎你,實話說,身為哥哥我並不願意看到這樣的局麵。”那時的蓋勒特先生並非是以‘那位大人’的身份與他相談這些,‘那位先生’在以一名兄長的身份。


    “同樣是在戈德裏克山穀,相同的時候,在相同的地方發生了同等的事情本質會不會發生改變。”‘那位先生’指的是1938年的那個夏季 ,他說,“阿布拉克薩斯,其實最初的你與‘他們’一樣,卻也不一樣,你知道嗎。”


    ‘其實最初的你與‘他們’一樣,卻也不一樣。’


    這個‘他們’代指的或許就是近段時間前來拜訪的‘訪客’們。


    阿布拉克薩斯曾有過那麽一瞬間想去反駁‘那位先生’的說話,可是他最初能與薇薇安相遇也無非隻是因為他‘確實’是與‘他們’一樣。


    想要去通過薇薇安達成著某些目的,於是去結識她,去靠近她。


    但是連阿布拉克薩斯也未曾發覺的是,有些情愫其實早就發生於某些不為人知,不被發現的角落。


    正如他也從未發現過他其實很早很早就已經接納過了她,從很早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在意她,可少年一直倔強的認為他是用了一年的時間才去對她改觀。


    最初的少年以口是心非掩藏著自己,他從不會去承認他是在結識了她之後才明白了何為‘孤寂’。


    從不會去承認在每一次的分別後他都不可抑製的會去想她,每一次的分別來臨後他都在企劃著再一次的相遇。


    有人需要刻意去了解,可有人卻在將那人的喜好一切刻入了身體記憶。


    有時阿布拉克薩斯也會去想過假若時間轉換,最初於最懵懂孤單的那一年出現在薇薇安身邊的存在另有其人。


    這個可笑的念頭自誕生的那一瞬間便被他掐滅了。


    即使從一開始出現在他與她身旁的另有其人,他與她也仍然會相遇,更何況從一開始就與她相遇的是他而非旁人,不是嗎。


    薇薇安此時應當會在白玫瑰園中,會和那頭獨角獸‘烏爾托維亞’待在一起。


    ‘那位先生’其實並沒有告訴他那時的薇薇安會在白玫瑰園,但是他就是覺得薇薇安一定會在哪。


    少年懷揣著愉悅的心情去到最初相遇的地方,他也如願的在那裏找到了心心念念的女孩。


    “我找到你了。”少年並沒有靠近,阿布拉克薩斯仍然站在那可以去看到艾薇拉的地方低聲輕笑著。


    他一步一步的靠近她,與之相伴的是少年人的心動,他想去唿喚著她卻聽到了那人所呢喃的一句


    ——‘阿布現在會在幹嘛呢’。


    他想要上去擁抱她,迴應著她可是又不想將這份驚喜過早的暴露出來,於是少年拿出了雙麵鏡。


    少年其實啊還偷偷的說了一句,隻是他想或許是微風與鳥兒的鳴叫聲將他的話語遮掩了過去,所以薇薇安沒能聽清。


    故事發生於1938年的夏季戈德裏克山穀。


    也將繼續於1943年的夏季戈德裏克山穀。


    他說,“願意和我一起逃跑嗎,我的薇薇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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