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甘羅立了大功,嬴政親自下令,將原本屬於甘茂的宅子和田地重新賜還給甘羅,這件大喜事令甘家頗為歡樂。就連沒心沒肺的甘肥,看到熟悉的院子,也灑了一把老淚,感慨他父親甘茂的遺願總算是達成了。


    甘趙氏則是拉著碧雲的手遲遲不放,那股子親熱勁兒,玉兒迴娘家的時候都有些吃醋了。


    碧雲心靈手巧,手腳勤快,如今在甘家頗有種寄人籬下的感覺,生怕惹得甘家的人不高興。因而搬到了新宅子之後,她花費了頗多時間幫忙做家務,灑掃衛生。


    “表姐,你怎麽在這裏?”甘羅略有些疑惑地問道。


    “啊?”碧雲僵硬地拿著手中的竹簡,不知道該往哪裏擺放才好,幸好她突然看到了一旁的抹布,才靈光一閃,說道,“那個,我想著表弟的書房已經很久沒有收拾了,就過來打掃,隻是沒想到一時間看到這些竹簡,就忍不住讀了下去。”


    甘羅雖然心裏有些不高興,卻也沒表現出來,而是敲打道:“表姐,你來我家便是正兒八經的小娘子,不用做那些粗活。你若無事的話,可以去和母親多聊聊天。至於我的書房,雖然沒什麽重要隱秘,但是我早已經習慣了自己打掃,別的人沒有我的允許,都不會進來的。”


    碧雲囁喏著說不出辯解的話,隻是不停地道歉。


    “表姐,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你隻是剛來,還不太清楚我的習慣罷了,沒事。”甘羅見碧雲這個樣子,趕緊好言相勸。若是母親看到表姐這個樣子,肯定會數落他的。


    “表弟,謝謝你,我,我先出去了。”碧雲端著盛著水的木盆,就準備離開。誰也沒想到她會和剛剛到達門口的嬴政撞在了一起。


    碧雲“哎呦”一聲,就被嬴政硬實的身軀撞的後仰,水盆裏的水也因為重心的傾斜像是要全部倒灌在她的身上。


    嬴政原本被一個粗手粗腳的婢女給撞到就已經很心中不耐,可是當他看清對方的容顏的時候,竟然下意識伸手去撈對方。那一盆子水就這麽潑到了碧雲身上,同時也濺濕了嬴政的衣擺。


    嬴政強壯有力的手臂就這麽保持著攬著對方腰的姿勢。對方纖細的腰肢簡直不贏一握。她的衣衫被水濕透,顯露出窈窕的少女曲線。那顫顫發抖的嬌軀似乎愈發貼近嬴政炙熱的手掌。兩名慕少艾的少男少女彼此對視,黏著的空氣曖昧的纏繞在兩人周圍。


    “啊?!登徒子!”碧雲一巴掌揮過去,卻被嬴政抓住了手腕。


    “大膽民女,竟然敢襲擊君上!”嬴政身後的寺人膽子都快要嚇裂了,生怕被遷怒,怒斥碧雲的聲音都又尖又高。


    “君上,你先放開我表姐,她不是故意的。”甘羅也反映過來,急忙說到,甚至因為剛剛寺人的話,順口就喊了“君上”,而不是更加親昵的“阿兄”。


    嬴政聞言,不快地皺起了眉頭,他最喜歡甘羅叫他“阿兄”,而不是別的什麽稱唿。不過看到甘羅時,他莫名其妙的有些心虛,手一鬆,準備和甘羅解釋清楚,就聽到碧雲撲通一聲摔在地上的聲音。那音色之沉厚,讓人懷疑對方的尾椎骨是不是都給摔斷了。


    “表姐,你沒事吧。”甘羅連忙過去攙扶起碧雲,不過第一件事,還是脫下自己的衣衫給碧雲披上。


    碧雲蒼白嘴唇,緊緊地拽著甘羅披過來衣服的衣領,顯然是驚魂未定。她顫顫巍巍地要下跪請罪,不過被甘羅給攔了下來。


    甘羅溫聲叮囑道:“表姐,君上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這一切都是誤會,不會怪罪你的。你先下去休息,旁的不用擔心。”說完,他仰頭看向嬴政,就等著對方的迴應。


    “阿羅說的是,你下去吧,此次寡人不與你計較。”嬴政不會這點麵子都不給甘羅,揮揮手,便讓手下人讓開了一條道路。


    碧雲完全沒想到自家的表弟與秦國國君竟然如此親近,輕易哄了對方,看來這嬴政也不過爾爾。她低垂著頭,遮掩住眸內的冷光,腳步極輕地往門外走。等到經過嬴政貼身近衛長風的時候,碧雲腳步一頓,飛快地與對方對視一眼,便步履匆匆地離開了。


    屋內的嬴政和甘羅都沒有注意到碧雲的不同。嬴政正板著臉,嚴肅地教導甘羅:“你年紀雖小,也是個男人了,怎麽能隨便把自己的衣衫給別的女人穿。”那什麽碧雲表姐的,他早就知道了,今日一看,卻是個不讓人輕省的。


    “你剛剛不還摟著碧雲表姐的腰呢,哪有那麽多規矩?要我說,救人也救到底啊,結果最後怎麽還把人給摔地上了。”甘羅的話讓嬴政更加急切了。


    “我這不是剛一眼看過去,覺得你表姐和你有幾分相像,才會下意識去救她的。”之後後來為什麽鬆手,嬴政自己也解釋不清楚那一瞬間的心虛,就幹脆不提了。他摟著甘羅的腰,越抱越緊,逼問道:“說,你今天為了那女人,連‘阿兄’都不叫了。嗯?”


    甘羅臉漲得通紅,卻箍不下嬴政的鐵臂,兩人又是一陣笑鬧而甘羅趁機將趙國的地形圖交給了嬴政。


    “你好好收著,等到合適的時機,它一定會有大用的。”甘羅附在嬴政耳邊悄悄說到。


    另外一邊,長風見甘家沒有任何危險,便重新隱入暗處,實際上是和碧雲見了麵。


    “果然是你,長風,實在是好久不見。”碧雲完全沒有了在他人麵前嬌嬌弱弱的模樣,而是如同一柄鋒利的寶劍,隨時可以出鞘。


    “不要再試圖勾、引君上了,碧雲,你不會成功的,這是我給你最後的忠告。”長風說完這句話,不等碧雲的迴應,就準備離開。


    “秦王的走狗,我也給你一個忠告,顧好自己的小命吧。莫要多管閑事,總有一天,我會成功的。”碧雲臉上神色變化幾多,才從牙齒內擠出一句話。


    “我從來沒有指望著自己能活到壽終正寢。”長風冷淡地搖頭,然後步履穩健地離開了。明明他的脊梁挺得筆直,卻仿佛有大山壓在上麵一樣,一股深深的沉重感。


    明明是暑伏天,碧雲卻感到齒冷,獨自一人靜站了一會兒,她的使命將她緊緊地束縛在地獄裏,已經無法逃脫了。


    太陽高高地掛在天上,嬴政眯著眼睛看了一眼,才低頭與甘羅說道:“今年的天氣倒是分外反常,到現在還一場雨都沒有。”幾月未曾下雨,地麵都有些幹裂,可想而知急需雨水灌溉的莊稼收成一定不行了。


    “天道無常,但事在人為,難關都會過去的。等到鄭國渠修建好之後,有了河水的灌溉,雨水就不那麽重要了。”甘羅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安撫道。


    嬴政點頭應是,兩人便一同到了燕太子丹的住處。還是那處繁華的地段,往日裏人來人往,絡繹不絕,今天卻人單影隻,顯得格外落寞。屋內還擺放著滲著寒意的冰盆,一進屋,就感受到了涼爽之意。


    “哦,原來是秦王來了,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像我這種喪家之犬,有什麽好送別的。”屋內的燕太子丹自嘲地笑了一聲,繼續往嘴裏灌酒。原本寬厚的佳公子如今變得胡子拉碴,分外頹廢。


    “迴到你的燕國,你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嬴政後退了一步,站到了甘羅的身邊,聞著對方淡淡的墨香,才淡去了剛剛滿鼻的酒臭味。


    “有你們秦國和趙國在一旁虎視眈眈,你覺得我這燕太子當的能安心嗎?”燕丹無所謂地挑釁著嬴政,隻是眼中的絕望無法掩藏。


    “你太天真了,各諸侯國之間你爭我奪,幾百年來,版圖一直在變化之中。難不成隻許你燕國奪取他國的土地,要是反過來,便是不道義了嗎?那實在是太可笑了。今日我為虎狼,他日身份調轉,你也絕對不會手下留情。”嬴政冷酷地點醒昔日的舊友,也許是對方頹廢的姿態、絕望的眼神觸動了他,讓他無法對燕丹置之不理。


    “也罷,群雄逐鹿,勝者為王,今日你我二人童年之誼,喝了這杯酒,便全部斷絕,之後戰場對立,也痛痛快快拚個你死我活。”燕太子丹一身酒氣地站了起來,舉著酒杯,一派釋然。


    既然對方如此豪情萬丈,嬴政也不會忸忸怩怩,他接過太子丹的酒杯,用袖子遮擋起來,正準備一飲而盡的時候,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沒有介紹甘羅。


    “你還記得當年咬我的那個小孩兒嗎?”嬴政說著隻有他和燕丹才能聽懂的話,他一手端著酒杯,一手拉著甘羅的手,高調地炫耀著自己和甘羅的緣分。


    “丹當然記得,那可是你難得吃鱉,我這麽多年,可是一直反複的迴憶。”燕太子丹拍了拍手,驀地出現一幫黑衣人,他對著那幾個黑衣人說道,“我在秦王的酒杯裏下了毒藥,不久秦國就會大亂,我們現在立刻迴去,抓住時機,對付趙國。”


    當年甘茂給他的評語都一一實現了,他與人交好時,慷慨正義,極具個人魅力,但是他的心思轉變極快,猜疑善妒,朋友轉瞬間也能成為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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