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是真的將父王的話放在心上,因為成蟜接連喪父喪母,心情低落,嬴政不放心他一個人呆著,不管是什麽時候,除了吃飯上廁所,都帶將他帶在身邊。成蟜話變得很少,每天沉默地跟在嬴政身邊,存在感越來越低。


    他以前總是搬弄是非,實際上現在才算是真的了解嬴政這個人。通常他和甘羅在還在睡夢中的時候,嬴政就已經起床了。雖然此時嬴政並不能主政,可是他每天都認真地跟在呂不韋身邊學習,偶爾提些自己的意見。因為表現出色,一些小事就已經能夠做主了。而到了晚上,還要嬴政還要挑燈夜讀,研究曆任秦王頒布的詔令。


    成蟜看到這樣的嬴政,嚴肅著小臉,依然一聲不吭,不過嬴政為他做的那些事情他都看在了眼中。直到有一天,成蟜躺在自己寬大的床榻上,嫌棄地對嬴政說道:“看你勞累的,真是沒本事,你還是好好迴去睡吧,我根本就不需要你看著睡覺。”他已經和嬴政作對慣了,說好話不容易,說壞話反而順口就來,明明就是稍稍心軟了,可是嘴上不留情。


    嬴政臉色稍緩,大巴掌拍在成蟜的屁股上,並不重,卻十分響亮,這一招是他和玉兒學的,感覺非常親昵。“行了,我精力好的很,不用你擔心,小孩子還是快點兒睡覺。”


    成蟜的臉刷得一下就變得通紅,他捂著屁股,憤恨道:“你!果然是趙國來的粗野之人。”


    “再多說一句,我就……”嬴政舉起了手,成蟜立刻嚇得抱住腦袋,閉上眼睛。在宮中,就隻剩嬴政和他的血緣關係是最親近的了,他在這樣的想法中,漸漸地睡著了。


    朝政更迭之際是最為混亂的,如今嬴政年幼,其餘六國可能想要趁機渾水摸魚。而晉陽君迴到自己的封地晉陽之後就直接帶兵直逼鹹陽,要把年幼的嬴政給趕下台,更何況如今嬴政還沒有祭拜過宗廟,嚴格意義上來說甚至還不能算作是秦王。


    晉陽叛亂的事情已經交由呂不韋全權負責,嬴政也趁機將自己兩位好友蒙武和昌平君編入平叛的軍隊裏積攢軍功。


    更為主要的是,先王的陵寢是在他繼位的時候才開始修建,如今不過才三年而已,就算是加快速度,也要花費不少時間,所以隻能匆匆了事,免得屍體難以保存。


    嬴政以繼任秦王的身份和諸位臣子探討先王的諡號,最後選定了一個字,那就是“襄”字。根據嬴子楚在位時的政績,諡號被定為秦莊襄王。正所謂“辟地有德曰襄,甲胄有勞曰襄,因事有功曰襄,執心克剛曰襄,協讚有成曰襄,威德服遠曰襄”。可以說雖然僅僅是在為不過三年多,秦莊襄王已經憑借自己的才幹贏得了臣下們的讚同,畢竟這諡號的決定可不是嬴政能決定的。


    “怎麽了?先王的諡號定下來了,襄字的寓意挺好的啊。”甘羅將看著嬴政的臉黑漆漆的,不由擔心地問。


    如今太子已經搬到了秦王的宮殿,甘羅卻不方便在住在這裏。所以他暫時迴家居住,每天白天前來嬴政這裏報道,這可是新任秦王下的第一個命令。


    甘羅對於自己的親朋好友總是心軟的,每天不辭辛勞地往返於甘家和王宮之間。


    成蟜見狀,繃著臉撇嘴:“真不愧是馬屁精。”


    然後甘羅嗬嗬一笑,上課的時候將課業加重了一倍。沒錯,甘羅最主要的任務除了陪伴大可憐嬴政之外,還要教導小可憐嬴成蟜。甘羅雖然隻比成蟜大上一歲,但是論學識,充當個老師是輕輕鬆鬆的。


    也不怪嬴子楚說楚姬慣壞了成蟜,嬴政還未迴來之前,嬴子楚就隻有這一個兒子在身邊,楚姬處處嬌慣著,生怕能讓自己安身立命的兒子有個三長兩短。而嬴子楚忙於與兄弟們爭奪王位,事後後忙於處理國事,就疏忽了庶子的教導。導致成蟜現在心高氣傲卻沒有相匹配的才幹。


    既然嬴政已經答應了父王要照顧好成蟜,就要先教導好對方,免得有個豬隊友拖後腿。至於成蟜會不會成長之後謀奪皇位,嬴政並不擔心,他對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可以說,嬴子楚是真的對自己兒子好,用生命鋪平了兩個兒子的道路,若非如此,嬴政絕不可能這麽簡單放下心中的芥蒂。


    成蟜對甘羅非常不服氣,不是冷嘲熱諷,就是拿自己的身份說事。可惜甘羅背後有嬴政撐腰,他自己就可以隨意的用智慧和武力將成蟜碾壓成大餅。


    嬴政看到甘羅端著老師的架子教導嬴成蟜,兩個小豆丁也不知道在爭辯什麽,他心情稍稍鬆快,便去了已經燒毀的太子宮內的密牢。


    “王!”密牢內的人看到是嬴政,立刻單膝跪地,便不再多言。昏暗的密牢內不分晝夜都要點著油燈,明滅可見的火苗照映出了那人堅毅的臉龐,正是在甘羅走後,將晉陽君的細作如娘和倩女帶走的人。即便是麵對自己的主子,他依然是沒什麽表情。


    然而這個人的冷漠是和邱無雪不同的,邱無雪的心頭還有著溫暖的陽光,而他,隻剩下一片死寂的荒原。


    “得到什麽消息沒有?”嬴政看也沒看已經不成人形的兩名細作,直接詢問結果。


    “如娘什麽都沒招,對晉陽君很忠心。倩女是如娘的女兒,知道的雖然不多,但是已經能揪出宮內晉陽君殘留的手下,這是名單。之前的刺客也是如娘的兒子。”那人將寫滿名字的布帛交給嬴政,密密麻麻寫著不少人的名字,多到讓人心驚。


    這就是二十多年的差距,嬴子奚在嬴子楚迴來之前,一直是最受寵的兒子,在宮內居住那麽久,自然隱藏了不少勢力,即便後來嬴子楚成為秦王,短時間內也不能拔出的。也就是嬴政敢以身犯險,引出了這些人的頭目如娘和貪生怕死的倩女。


    “看來這如娘也是禍亂宮闈啊,怪不得我的侍衛也會出問題。長風,這次你做的很好。”嬴政滿意地點點頭,這次同時也是對長風的考驗,長風身手不錯,說是秦國的俠士,但是經過背叛事件之後,嬴政對於身邊的人總是要更仔細一些。


    麵對新任秦王的讚賞,長風並沒有任何表情變化,準確的來說,他現在的定位就是嬴政手中的劍,鋒利趁手卻沒有任何屬於自己的思想。


    等嬴政從牢房裏出來之後,寺人念恩才滿臉擔憂地說道:“王上,這實在是太危險了,你這樣的身份不適合冒這樣的險,若是那個長風是別人的刺客,當時可就危險了。”


    寺人懷恩照顧嬴政有幾年了,已經不能算是男人的他,說句逾矩的,就是將嬴政當成自己的孫兒看待,自然擔心不已,現在迴來起來還後怕呢。


    “念恩,這樣的險值得冒,若是等到嬴子奚叛亂之後,宮內出現層出不窮的刺客,使得宮內動蕩不安,那才是真正的危險。更何況,我信任的不是長風,而是甘羅,他才是心腸柔軟之人,就算舍命也會救我。更何況我還有別的布置,不會有事的。”當然,嬴政說的都是最理想的狀態下會發生的情況,若是有一環出意外,他就可能身死當場。不過他願意用性命去賭一賭。


    想到如今的宮廷,雖然不能說是鐵桶一塊,最起碼不用擔心地深夜難寐了。


    拿著這份名單,寧可錯殺,不能放過,嬴政借著給先王殉葬的名頭,處死了他們。


    晉陽城內,晉陽君嬴子奚得知宮內的消息都斷了之後,狠狠地掀翻了麵前的長案。他已經被蒙驁的軍隊弄得焦頭爛額,如今又丟了一張底牌,心情更加陰鬱。


    但是實際上,還有一條漏網之魚,他是成蟜身邊的寺人,看自己的同夥都一個一個緊接著落網之後,他越發惶惶然。他對嬴政越發忌憚恐懼,怎麽可能會這麽巧合,殉葬的人居然都是晉陽君安排的人手。


    在強大壓力之下,他所幸一不做二不休,在嬴政除掉他之前,搶先下手。他在成蟜獨自晃悠的時候,麵容嚴肅的進言了。


    “公子,奴婢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寺人掀開身前的衣擺,雙腿跪下,一副我忠心為主的表情。


    “你不都已經說了嗎?還有什麽當講不當講的。”成蟜慢吞吞地說道,他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那人,自己摘掉一朵碩大紅豔的鮮花,無聊地揪著花瓣玩。平常和嬴政、甘羅在一起的時候,他還能有活力一些,可是等到獨處的時候,他就變得落寞起來,經常一個人一天都不說話,哪裏還有以前驕傲小王子的模樣。


    “公子,奴婢可都是為公子著想啊,你好好想想,先王並不十分偏愛楚姬,為何非要她殉葬,若是沒有小人進讒言,一向溫和的先王怎麽會下這樣殘忍的命令?所以,身為先王唯二的子嗣,你的處境大為不妙。”


    他雖然沒有明說,但潛台詞都是嬴政除掉楚姬之後,一定會想辦法除掉成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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