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人尚勇武,身為一國的太子,嬴政從來會有荒廢過自己的訓練,就連他的太子宮內,都建著一座麵積極大的演武場。這座演武場的土地並不平整,甚至還有不深的河道蜿蜒而過,無形之中,和九州的地圖十分相似。


    “每次來到這裏,都有種把九州踩在腳下的感覺。”昌平君感慨萬千地說道。他不自覺地凝視著象征楚國的那片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他等了半晌,還是沒有人迴應他。他扭頭一看,嬴政和甘羅兩人不知道在說些什麽,臉上的笑容是這都遮不住的。識相的昌平君就幹脆自己尋找樂子。


    就連甘羅也被這樣的地方給震撼了,他熟知各國的地形圖,一看到這個演武場,自然就聯想到了那些地方。或許會有些偏差,但是大體上就是那個意思。甚至於哪邊草木茂盛,哪片黃沙蓋地,都展現了出來。


    “當初王翦老將軍要指導我武業,他說光在平地上演練的都是花架子,要把這裏給改了,我心想既然要地形變化不一,那倒不如整出來一個小九州,是不是很有意思?”嬴政十分得瑟,眼睛晶亮的看著甘羅。


    “嗯,若是我就想不到,阿兄你真厲害!”甘羅心裏無奈地歎口氣,表麵上還是十分熱忱地誇讚著嬴政,就跟逗貓似的。他也在演武場上尋找自己曾經去過的地方。


    他一邊找,一邊說:“這裏,這裏有個鬼穀,我家就在那兒。還有這兒,趙國的邯鄲,小時候我沒機會出穀,唯一的一次去的就是邯鄲。不過那時候我還小,記不太清楚了。玉兒姐姐說有個壞蛋欺負小孩子,還咬了我一口。”


    嬴政眯起了眼睛,他怎麽覺得這件事情特別熟悉,就好像自己親身經曆過一樣。驀地,他瞪大了眼睛,仔細盯著甘羅的臉半晌,才確定了自己認識甘羅的時間貌似又往前推了幾年。


    “甘羅,咱倆還真是緣分不淺啊。”嬴政想到當時淘氣的小鬼頭,不甘心地揪著甘羅的小辮子,到底沒有計較下去。隻能說他雖然小心眼,但是對於認可的人,卻十分包容。當然,若是對待越過他底線的人,等待著的,則是他的雷霆之怒。


    甘羅看著嬴政著實莫名其妙,鑒於嬴政經常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他就聰明地假裝沒聽見,也不會細思其深意。


    “咦?昌平君呢?”甘羅看向嬴政。


    “於歸這家夥總是神出鬼沒的。”嬴政這才想起來昌平君熊於歸,就裝模作樣地尋找起來。


    一直在兩人身後的昌平君滿頭黑線:“阿政,我可都聽到了,我一直都在你們的身後。”他現在可是看出來,有了甘羅在這兒,他就失寵了,原本嬴政和他可是最好的朋友。


    不過這也沒辦法,這些身在鹹陽的貴族子弟,對於王族有些天生的敬畏,十幾年的加強,不管再怎麽親近嬴政,蒙武、昌平君之類的也絕不會忘自己身份上的差距,總有些隔閡。可是甘羅就不一樣了,他從小長在鬼穀內,剛來鹹陽沒多久,那些森嚴地等級規矩他並沒有牢記在心中。他願意和嬴政相交,是確實喜歡嬴政這個朋友。


    “我已經吩咐蒙武快些過來,我們再等等吧。”嬴政神色自若地忽略了昌平君的幽怨之語,把玩起甘羅肉乎乎的爪子,光是手背上的幾個坑他就能按個不亦樂乎。


    蒙武將甘羅送進王宮之後,聽了嬴政的吩咐,處理一些事情。知道這個時候,才終於迴來了,還換上了常穿的盔甲,他身上的氣勢也從憨厚變成了威嚴,一雙虎目炯炯有神,原本平凡的樣貌也變得英武。


    甘羅摸著自己的下巴,更加覺得蒙武是玉兒姐姐可以托付終身的人。


    “蒙武,你陪著昌平君練練手,我和甘羅比劃比劃。”嬴政高興地把人分成兩組。


    “……”昌平君和蒙武無言以對。


    唯有甘羅表示反對,他昨晚整理書籍弄得晚了,這會兒正犯困呢。最後嬴政隻能心不甘情不願的下場了,昌平君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如此坎坷不平的地麵,極容易摔倒崴腳,走在上麵都要小心翼翼,更別提比武了。天寒地凍的,地麵十分堅硬,摔一跤也要疼半晌。因而這地形也是極為鍛煉人的,嬴政每日的鍛煉都在這裏進行。


    他和昌平君都是對對方十分熟悉的,嬴政的身手比對方好上許多,昌平君基本上就是個陪練的,完全處於挨打的地位,不過偶爾還能偷襲幾招。


    半夜三更,梳洗幹淨的嬴政翻來覆去,還是睡不著覺。最後他幹脆起身,走到了隔壁。


    忙碌了一天,甘羅可是早就睡熟了。嬴政派人給他準備的床榻很大,就放在窗戶邊。窗戶半開著,在柔和月光的掩映下,他越發像是仙人一般飄渺透亮。


    可是睡著睡著,甘羅就夢到自己來到了四下無人的野外,他正焦急地尋找出路,結果夜幕中突然出現了綠色的光點,趁著月光,他看清楚了那時一匹骨瘦如柴的狼,一看就是餓了一個冬天的。那餓狼緊緊地盯著他,目光有如實質,如刀刃一般。


    甘羅一件防身的兵器都沒有,因而他不敢有所動作,生怕露了破綻,讓那餓狼不管不顧的撲過來。


    最後,他突然醒了,然後就看到了和夢裏那頭餓狼目光十分相似的、緊盯著他的嬴政,被嚇了一跳,差點叫出聲。


    “別喊,不然宮女寺人可就來了。”嬴政捂住甘羅的嘴,小聲說道。


    甘羅隻能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他低吼道:“大半夜的,你來這裏幹什麽?!”他發誓,要是嬴政不給出個合理解釋的話,他一定要整治這人一番。


    嬴政看他小臉擰巴成一團,彎眉蹙在一起的模樣,心情大好,他還是第一次看到甘羅脾氣如此暴躁的樣子呢。他躲過了甘羅的肘擊,在甘羅身上翻了一圈,滾到了床上躺著。


    “甘羅,我擔心你害怕,特地過來陪你了,今晚咱們倆抵足而眠。”嬴政的大腳丫貼著甘羅白嫩的腳掌。甘羅不高興地狠狠蹬了幾腳,又把嬴政往外推,他現在就像是爆竹,一碰就炸。


    這下嬴政心情更加好了,他壓製住甘羅亂動的四肢,打了個哈欠,陷入了睡夢之中。而起床氣很大的甘羅扭來扭去,卻一點用都沒有。他鼓著包子臉,最後還是扛不住睡意。


    第二天天還未亮,嬴政就醒了過來,他天生覺少,精力極為旺盛,昨晚陪著甘羅,居然多睡了一個時辰,醒來之後神清氣爽,頭腦比往日更加清醒。


    嬴政輕手輕腳地把被甘羅壓著的手臂移開,穿著裏衣躡手躡腳地出來了。


    “太子殿下。”芸娘就等候在門口,她注意到嬴政的動作,本就輕柔的聲音又壓低了幾分。她將手裏捧著的披風抖開,給嬴政披上,“可要現在用些膳食?”


    嬴政搖搖頭,同樣低聲說道:“讓廚房裏備著吃的,等甘羅醒了,我和他一起用。”


    芸娘輕聲應諾。為了不吵醒甘羅,嬴政是迴到自己房間換的衣服,之後他就拿了卷《春秋》來看。不管什麽時候,人們都是最注重曆史的,特別是帝王之道,必須學會以史為鑒,汲取教訓。


    過了大概半個時辰,甘羅才睜開了迷糊的眼睛。因為剛睡醒,他的動作很慢,還處於迷迷糊糊的狀態。他一頭微卷的長發更是亂糟糟的,翹起了一根呆毛。


    在床邊坐了好一會兒,甘羅還終於從這種狀態裏逃離出來,而門外聽到動靜的婢女們得到允許後,就悄無聲息地進來為他穿衣洗漱。


    甘羅可是別扭的很,他心想著自己估計要在太子宮裏住上很長一段時間了,一次兩次還能忍受,總不能一直讓婢女伺候他,他可沒有這樣的習慣,倒不如一開始就直接拒絕。


    經過一番爭論,甘羅獲得了自己穿衣洗臉的權力,不過將他那卷毛梳理好的,則是一名叫倩女的小婢女。倩女和玉兒差不多大,卻成熟多了,不管是做事說話,都有了一番風度。她給甘羅梳頭發的時候動作十分輕柔,甘羅感覺頭皮酥酥麻麻的,格外舒服。甘羅還年幼,就簡單地紮了個大辮子墜在腦後。


    白日裏的甘羅又恢複了和善愛笑的樣子,討人喜歡的緊,似乎忘記了嬴政昨晚捉弄他的情景。他果真忘記了嗎?當然是不可能的,


    雖然沒有剛被吵醒時那麽火大了,但是古靈精怪的甘羅還是要小小的報複嬴政一下,不然他懷疑自己以後估計都沒有好好睡覺的機會了。


    究竟該怎麽報複嬴政呢?甘羅一下子犯了難,畢竟兩人平日裏出入都是如影隨形,甘羅很難找到機會製作個小機關什麽的。當年鬼穀子和墨子可是至交好友,彼此交流,在鬼穀內留下了不少墨家的書籍,尤其是機關方麵的,其精巧程度簡直令人歎為觀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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