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武將嬴政護送迴王宮之後,就結束了自己今天的任務。然後跑步迴家,他是蒙驁最小的兒子,還沒有加冠成年,所以仍然和父親母親居住在一起。蒙驁的將軍府並不奢華,但是麵積十分廣闊,那都是年近七十的蒙驁一刀一劍,在戰場上拚殺的軍功換來的宅邸。


    這座宅子和他的主人的身份十分相符,大部分麵積都用來當作演武場,沒有需要人耐心嗬護的嬌弱花草,隻有幾株稀疏高大的樹。天寒地凍的導致樹上的葉子早就掉光了,隻剩下光禿禿的樹幹和幾根枝杈。蒙家主子少,又都不是注重享受的,侍從們也就少了很多,整個宅子顯得特別空曠。


    蒙武一迴到家,就直奔演武場,他脫掉上身的衣物,光著膀子,抽出架子上立著的一柄長戟,一招遊龍出洞,速度之快,讓地上積的雪花四散飛揚。


    蒙武心中燃燒著熊熊烈火,不僅不覺得寒冷,甚至身上也開始蒸騰著白色的熱氣。看看他這強健的體魄,這才是真正的男子漢,甘羅那個冬天還會感冒的小鬼怎麽能和他比?


    秦人尚武,民風彪悍,蒙武自然看不上軟糯的甘羅。迴想起甘羅縮在毛領裏的樣子,蒙武就憤憤不平,恨不得玉兒現在就出現在他麵前,看看他鼓脹堅實的肌肉。當然,如果玉兒想要摸摸的話,他也是不介意的。


    甘羅的虛影仿佛出現在他眼前,蒙武大吼一聲,刺、劈、壓、挑,盡顯秦地男兒威武雄壯。不管是嚴寒酷暑,他都從未間斷過這樣的訓練,隻為著有一天能去戰場建功殺敵。


    “哎呀,阿武,大雪天的,你練武怎麽也不多多一件衣服。”蒙武的母親蒙王氏急匆匆走來。蒙武原本脫掉的衣服在雪地裏早就冷硬了,好在蒙王氏早就有準備,把兒子喚過來之後,就往他身上披衣服,嘴裏不停的念叨,“這一冷一熱的,受涼了可怎麽辦?!你就和你父親學吧,一點都不操心自己的身體。”


    “像我有什麽不好?在我這個年紀還能領兵打仗。”和蒙王氏一起來的蒙驁拍拍自己兒子的胳膊,到並沒有任何誇獎,“看來我不在家的這段時間你並沒有鬆懈,這樣很好,我蒙家的男兒就當是如此。”


    蒙驁頭發已經全白了,和雍容典雅的蒙王氏站在一起,就像是父女倆。蒙驁第一次任妻子比他的年紀大,妻子去世之後,他又娶了蒙王氏,最後老當益壯,生下了小兒子蒙武。他其他的兒子有的戰死了,有的擔任不重要的文官職位。


    他對小兒子寄寓了厚望,希望蒙武能夠將蒙家的傳統繼續傳承下去。這次趁著冬天休整兵馬,蒙驁賦閑在家,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和兒子比劃幾招。


    “過來,咱爺倆比劃比劃。”蒙驁興致勃勃地說道。


    蒙王氏有些頭疼,這一老一小的都不讓人省心。“都快要吃晚食了,你們倆個就好好歇歇吧,等雪化了不行嗎?!哎呦,我的頭好痛。”她扶著自己的太陽穴,軟軟地向一旁倒去,意料之中的倒在了蒙驁的懷裏。


    “芝娘,你沒事吧?還不快叫府裏的大夫過來!”蒙驁一把將蒙王氏打橫抱起,朝傻愣著的侍婢怒吼。比起木訥嚴肅的蒙武,在萬人堆裏廝殺出來的蒙驁才是真正的煞星,嚇得那小婢兩股戰戰,跪倒在地不停叩首,喊著饒命。所以說蒙驁才不喜歡這些個女人來伺候,膽子太小。


    “我去找大夫。”蒙武撒丫子就跑,剛邁出去沒幾步,就被母親給叫住了。


    “行了,我沒事,就是腹內空空才頭暈的。現在我們可以去吃飯了吧?”蒙王氏虛弱地說道,靠在自家良人健碩的胸肌上就不挪動地方了。


    父子倆自然連聲應諾,不敢反駁。蒙驁幹脆直接抱著“虛弱”的妻子去飯廳,一路來臉不紅氣不喘,比牛車還要穩當。


    蒙王氏偷偷地笑了,這爺倆也是單純,不管她弄多少迴,兩人還是會上當。她的兒子她心疼,本身就已經出了一身汗,再被良人打一頓,生病了可就麻煩了。沒錯,蒙武和父親的較量,換句話來說就是挨打,蒙驁多年的經驗直接碾壓還在成長期的蒙武。


    進了暖和的飯廳,蒙王氏要親自拿著熱帕子給兒子擦臉。


    “母親,我自己來就好,別燙著你的手,你先去吃飯吧。”蒙武攔住了母親的一腔母愛,自己擦臉淨手之後,才坐到了席上。


    “兒子啊,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我看你都悶悶不樂的。”嫁給秦國最著名的將軍之一,蒙王氏和良人聚少離多,隻能將全副心力投注到兒子身上。更何況母子連心,蒙武一絲一毫的變化都逃不脫她的眼睛。


    “你有心事?”蒙驁納悶地問道,他這個粗心的父親並沒有觀察到兒子的反常。


    蒙驁沉默了一下,跪直身子,鄭重道:“父親、母親,孩兒有一事相求。”


    “說來聽聽。”蒙驁並沒有立即答應,他總是將軍隊裏的嚴格帶到教育兒子身上。


    蒙武黝黑的臉頰上泛起了遮掩不住的紅暈。


    “兒子,你可是有喜歡的小娘子了?快說啊。”蒙王氏一看蒙武的神色,就已經猜的*不離十了。他迫不及待地催促蒙武說出心上人的名字,她也好準備提親之類的。蒙武年紀也不小了,她隻希望兒子去戰場之前能給她生個大金孫,她接下來的日子也就有盼頭了。


    蒙武點頭,說道:“兒子相中的是城北的甘玉娘,她正是甘茂的孫女,甘羅的阿姐。”


    蒙驁不知道甘羅,但是對甘茂印象深刻,他捋著自己的胡須,沉吟道:“如此說來,此女家風不錯,甘茂可是融匯諸子百家之人。”


    “呃……”蒙武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據他所知,玉兒對於那些東西真的比不上甘羅的百分之一的聰慧,連字都沒認全,他突然腦瓜一亮,說道:“玉兒真的是很賢惠持家,手腳靈巧,不管是庖廚還是裁剪,都十分精通,最厲害了。”


    如果玉兒知道他們的談話的話,一定會強烈抗議,讓一個習慣簡體字的人突然去接受比繁體字還要難上好幾倍的金文,簡直是強人所能,更何況這裏的書都是玄妙艱澀的哲學書,她實在是沒有重新學習的動力,給幾個話本也好啊。因而,玉兒就十分光榮地在古代當起了文盲。


    蒙武是個粗人,不懂怎麽誇人,能把話說到這份上,那是真的喜歡的不得了了。他覺得玉兒就像是太陽,隻要一靠近,整個人都暖融融的,不想再離開。


    “傻孩子,人家小娘子要是嫁到咱們家,怎麽能讓她幹廚子和繡娘的活。你和你父親一樣,一點都不會心疼人。”蒙王氏滿臉笑容的說道,蒙驁老臉一紅,裝著咳嗽了幾聲,蒙王氏不理會麵皮薄的良人,接著說道,“兒啊,我明天就去找媒人去提親,等春天來了之後,咱們就成親,如何?”


    當然不如何,現在玉兒的心還在小甘羅那裏,蒙武隻是要爭得父母的同意,才能正式追求玉兒。有了父母的準許,才是對玉兒的最大尊重。所以蒙武隻能拒絕母親十分令他心動的提議。


    說幹就幹,蒙武並非對未來充滿信心,但是他有著軍人一樣頑強的意誌和耐心。他要用自己的誠意來打動玉兒。


    數天之後,地上的積雪已經化幹淨了,又是陽光燦爛的好日子。冬天裏的暖陽是最讓人舒服的,柔和溫暖,卻並不灼熱。蝸居在自己房子裏鹹陽城的百姓也趁著這難得的好日子出來透透氣。


    “你這病拖了這麽久,總算是好了。”尉僚給甘羅診脈之後,又觀察了他的舌苔,下了結論,“以後可不要貪圖一時的冷暖,拿自己的身體不當一迴事了。”


    “知道了,師叔。讓你們擔心了。”甘羅不好意思地說道,


    “哎呦。”甘羅慘叫一聲,抱著頭委屈的看著邱無雪,“無雪師兄……”


    原來一直跟在尉僚身邊扮演柱子角色,演技十分出眾的邱無雪突然動手了,右手握成拳頭,中指微凸,在甘羅的腦門上敲了一下,以此來懲罰甘羅對於自己身體的疏忽。


    甘羅正抱怨師兄的狠心,就聽到了玉兒一聲慘叫,三人立刻從屋內狂奔出去。甘羅人小腿短,跑到聲音傳來的地方的時候,那裏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就連忙著準備祭祖祭鬼神的甘趙氏和甘肥都一同趕到。


    大家在一起這麽久,早就把玉兒當成自己的家人,自然是關心的。不然甘趙氏也不會同意玉兒老牛吃嫩草,把甘羅先預訂了。


    “這究竟是怎麽了?”在人群的層層包圍下,個頭嬌小的甘趙氏看不清裏麵發生的狀況。


    “這壯士好生厲害,居然能打死一頭猛虎。”


    “這老虎都是吃人害人的東西,這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兒郎,這麽有出息。”


    圍觀的百姓你一言我一語,新鮮的談資能讓他們整個冬天都快樂起來,不再無聊。


    “你們都出去,出去!”他小小的宅子一下子湧進來這麽多人,甘肥氣得跳腳,肥碩的身軀在人群中擠來擠去,要把人給推搡出去。可惜他勢單力薄,看熱鬧的人巍然不動。


    他們就像是深海中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紛紛興奮地遊過來,還沒聽到最勁爆的消息呢,怎麽能輕易離開?


    甘羅無奈地扶額,離開鬼穀之後,總算是知道外麵的人對於奇聞軼事是多麽熱衷了。沒辦法,誰讓現在的娛樂方式實在是太少了。


    “玉兒姐姐,你還好嗎?”甘羅大聲喊著,他就隻在剛剛聽到了玉兒的一聲慘叫,這會兒什麽聲音都沒有了,反而更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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