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棲不給他留任何情麵,陰陽怪氣道:“再不趕緊跑,等台長迴來發現你在,估計就要被保安‘請’出去了呢。”


    喬賦臉色猛然陰沉下來,盯著楊棲看了半晌,忽然邁步走到他的身邊,輕聲說:“這麽多年,你的眼光還是沒變。”


    他的視線移向楊棲旁邊的冷海越,“還是喜歡這種溫和穩重的類型,就像當年的……”


    他沒再出聲,隻是做了個隻有他們三人能看到的口型。


    冷海越輕易就識別出,喬賦未說出口的最後一個字是“我”。


    他這話看似輕飄飄地引人遐想,實則陰毒得很,這是在暗示冷海越,他不過是喬賦的替身。


    喬賦直視著楊棲驟變的神態,滿意一笑,轉身朝著大門走去。


    楊棲眼中的怒火如果化為實物,定能將喬賦頃刻間燒成灰燼,他這爆脾氣忍不了,張嘴就要開罵了,被冷海越抬手攔了一下。


    冷海越聲音不大,溫潤清雅,卻足夠在場所有人都聽到。


    “首先,他還不喜歡我,隻是我單方麵在追他。其次,我可能是溫和穩重的類型,但喬‘前輩’一定不是。畢竟,您的‘光輝’事跡大眾都有所耳聞,不像是這種類型的人能幹出來的事。”


    這話一出口,剛才還安靜的場內就像被點燃了一樣,立刻響起了各種竊竊私語聲,要麽是在驚訝冷海越在追楊棲,要麽是科普喬賦的醜聞。


    楊棲嗤笑一聲,把冷海越的最後一句重複了一遍,但又去掉了幾個字,話裏嘲諷的意味更濃:“不像是人能幹出來的事。”


    喬賦被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懟得再也維持不了鎮定的神色,麵部表情猙獰起來。


    他正要開口,身後的大門突然打開,進來兩個身穿黑色製服的高壯alpha保安,直接拖著他就走。


    喬賦驚慌喊道:“你們幹什麽?”


    蘋果衛視的台長站在門外,厲聲道:“當年不是說自己以後身份不一樣了,再在台裏工作會掉價,現在怎麽屁顛屁顛混進來開會了?”


    喬賦咬牙切齒:“我好歹也是全國知名的主持人,來開個會怎麽了?”


    台長譏諷道:“以醜聞聞名全國的主持人,也沒幾位了。”


    他懟完,毫不留情地讓保安把人拉走,不給喬賦任何狡辯的機會。


    台長要操心的事情多,上午他有別的工作,沒來參會,也沒看過具體的參會人員名單,還是在返程的路上聽說楊棲和參會者吵起來了,這才知道是這不要臉的家夥來了。


    這次會議是業界聯合舉辦,隻不過地點選在蘋果衛視的大樓,所以難免有各種外部人員,喬賦估計也是借著關係混了進來,想靠在這種大型會議上露麵作為自己迴歸電視界的第一步。


    台長進來安慰了楊棲幾句,又接過主持人手裏的話筒打起了官腔,不過這官腔顯然比前麵的發言有水平多了,大致內容是說電視工作者需要具備良好的道德素養,否則做不出成風化人的好作品,既扣了會議主題,還暗懟了喬賦,圓滿為這場鬧劇收了場。


    主持人連忙順著台階下,宣布會議結束。


    李茗那邊一直盯著龐導的消息,這會兒見龐導說會議順利結束了,這才鬆了口氣,有心思繼續觀察嘉賓們的動態了。


    江玉淼那邊終於恢複了直播。


    畫麵裏,長發omega正坐在寬大的書桌後,專心盯著電腦屏幕,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敲打打。旁邊坐在老板椅上的alpha單手托著臉,側頭目不轉睛地望著omega,時不時露出蕩漾的笑。


    李茗:“……”


    怎麽說呢?現在這個畫麵裏,江玉淼看起來更像景行的總裁一點。


    於何還在兢兢業業給zion當助理,他這個助理可以說是今天最稱職的,隻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累了,他對zion的態度好像矜持了起來,不像之前那麽隨意。


    秦淵還在拍大片,他給林絮安排的唯一工作就是拍一拍工作室要用來發微博的花絮照片,比於何清閑許多。


    李茗又看向牧雲之的監視器畫麵,牧雲之應該是今天最輕鬆的助理了,他甚至比林絮還閑適。


    他的主要工作就是坐在觀眾席上給安知晚加油,等安知晚訓練完從賽道下來,再給他遞個水擦個汗。


    他甚至還有時間抱著紙筆畫卷毛alpha穿賽車服的速寫。


    擦汗的時候,牧雲之的動作很慢,用毛巾一點一點擦過安知晚的額頭、臉頰、下巴再到脖子,手指隔著毛巾輕輕揉動。


    李茗嘖嘖兩聲,一看就不是正經擦汗,看把人家安小狗搞得滿臉通紅,旁邊的教練都沒眼看。


    她又有些擔心地望向一側漆黑的屏幕。


    會議都結束了,冷海越卻還沒開直播。


    也不知道喬賦這個渣滓的出現會不會對他們之間的關係產生什麽影響……


    冷海越和楊棲站在蘋果衛視大樓的天台上。


    楊棲很少抽煙,這次卻點了一根拿在手裏。


    不過他一口都沒抽,怕冷海越不喜歡,隻用指頭夾著。


    冷海越的沉默讓他心慌。


    其實,他們之間還不是戀人關係,他沒必要向冷海越解釋自己的過去。


    可他想說,甚至覺得必須要說。


    楊棲目光看向遠方,放任自己陷入迴憶裏,平淡開口:“我以前眼神不好,又沒見過什麽世麵,別人對我招招手,我就以為是喜歡我,自戀得很。”


    從楊棲的口中,冷海越得知了事件的全貌,也終於明白楊棲畢設作品中的孤獨感是因何而來。


    楊棲大三暑假到蘋果衛視實習,那時候他才20歲,比現在的林絮還小一歲,自然也還沒養成花襯衫的審美,就是幹幹淨淨的陽光大學生,穿個白t嫩得不行。


    喬賦比他大了10歲,當時正是處於上升期的光鮮亮麗主持人。


    他作為楊棲的帶教老師,在工作上幫了尚且稚嫩的楊棲幾次,還經常暗示他自己單身,不喜歡太過嬌軟的omega,隻喜歡beta,望著楊棲的眼眸深情如海,似乎隻容得下他一個人。


    後來楊棲才知道,這雙眼眸都如海了,怎麽可能隻容得下一個人,最起碼容幾艘船不成問題。


    當時,楊棲天真地以為這是對自己的表白,還苦惱了好久要不要接受他的情意。


    或許是因為從沒有人對自己表達過這種感情,楊棲想了想,還是接受了。


    喬賦告訴他,因為他們在同一個單位,還是導師和實習生的關係,傳出去影響不好,讓他保密。


    楊棲傻傻地信了,一直和他保持距離,就算下班後喬賦想約他去自己家,他都拒絕了。


    他不像喬賦那樣“含蓄”,他的喜歡光明正大,所以既然在一起,那就等到能公開這段關係時再和喬賦有進一步的發展。


    他是這樣想的,也還好他堅持這樣做了。


    等到自己實習徹底結束,楊棲捧著一大束花坐在蘋果衛視對麵的咖啡廳,遠遠地等喬賦下班。


    想給他一個驚喜。


    他們已經不是同事關係,應該可以公開了吧?


    現實卻狠狠給了楊棲一巴掌,那束花最後的命運是躺在了冰冷的垃圾箱裏。


    被喬賦扔的。


    他當著楊棲的麵扔了花,邊坐進豪車,邊對車裏的人大聲抱怨,又是他的追求者守在單位門口騷擾他了。


    楊棲看不清車內人的臉,隻能從線條優美的臉部輪廓看出,這是一位養尊處優的omega。


    也正是之後喬賦官宣的結婚對象。


    然後他才知道,原來喬賦在向他表達好感的同時,也在追求這位omega。


    他那時閱曆淺薄,被耍了也不知道怎麽報複,心裏壓著一口氣,就這樣拍出了那個致鬱的畢設作品。


    楊棲掐滅了手裏的煙:“後來的事你也從新聞上看到了,他是個品行低劣的慣犯,專挑年輕人,以玩弄感情為樂,我不是唯一的受害者。在我之前,在我之後,都還有人著了他的道。”


    知道他和喬賦這段關係的人寥寥無幾,因為喬賦說了要保密,除了和他同期實習的龐導以外,就隻有比他稍長兩歲的李姐靠著自己敏銳的覺察力猜出來了。


    楊棲交代完了他的過去,卻不敢轉身,不敢看冷海越的表情。


    怕冷海越會覺得他蠢,怕他與冷海越心裏的形象不符,怕冷海越會……不再喜歡他。


    這種感覺是楊棲從未體驗過的,他這時才明白,原來真正在意一個人的時候會瑟縮、會膽小、會猶豫、會害怕。


    他對喬賦從來沒有這些感覺。


    楊棲閉上眼,低聲說:“如果……你放棄我了,也說句話,我不想再當個傻子。隻是,我希望你能知道,你們從頭到腳、從內到外,沒有任何相像的地方。”


    他等了半天,還是不見冷海越開口。


    冷海越那麽溫柔,或許是在考慮怎麽把放棄的話說得委婉一些,讓他別太受傷吧。


    楊棲嘴角泛起苦笑,還好他閉著眼睛,就算再酸澀也尚能勉強忍耐,不至於太過狼狽。


    良久,他聽到了腳步聲,聞到冷海越身上清淡的香味,臉上傳來手指溫軟的觸感。


    等等,臉上?!


    楊棲猛地睜開眼,那隻溫柔的手忽然強硬起來,捧起他的臉,手的主人沒有絲毫猶豫,不給他任何說話的機會,直接找準位置低下了頭。


    楊棲就這樣失去了守了28年的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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