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淼笑著介紹:“今天是黎卡的沙灘戲劇節,這邊是他們的海邊劇場,等下在這裏有劇目,我看了宣傳片和故事梗概,感覺挺精彩的,就想和你一起看看。”


    寧椿遲自然沒有任何意見,他也從沒有在這種露天的海邊環境看過劇。


    戶外劇場追求與自然共生,這裏的舞台仿佛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大自然便是最好的打光師。


    兩人找到位置坐下。


    等待戲劇開場的過程中,江玉淼似乎有些忐忑,眼神飄忽,手放在腿上,不自覺摩挲著衣服的布料。


    下午三點半,演出正式開始。


    海邊劇場今天的劇目是原創劇情,講述的是生活在偏僻島嶼上的一位少年偶然間得到一本書,從書上得知遙遠的國度有一位公主。


    公主聰慧善良、機敏過人,就算始終不得皇室的喜愛,也依然積極生活,每日都會在窗邊放一束花,或者在桌上擺放新鮮的水果,用花香和果香開啟新的一天。


    然而,公主成年以後因為多次反對國王昏庸的意見,被國王一怒之下關進塔樓,這期間公主遭人暗算,被人下藥,就算僥幸救迴一命,卻也嗅覺盡失,整日待在昏暗的房間裏,再也聞不到任何香味。


    書的最後一頁就停在這裏,沒有說公主後來怎麽樣,是就此鬱鬱而終,還是決心複仇。


    然而,結尾又附了一行小字:“或許,公主的結局需要一位勇敢的騎士來幫忙書寫。”


    少年翻完了書,麵對大海靜坐一夜,在晨曦到來之際,毅然決然地踏上了尋找公主的旅程。


    這是劇目的開場,過程便是少年在海上經曆了重重風險,九死一生,終於踏上了大陸,這對自幼生活在小島上的少年來說是一個陌生又全新的世界。


    少年逼著自己快速適應了陸地的生活,好不容易來到王城,遇到已經靠自己從塔樓脫困卻變得陰鬱了許多的公主。


    他真誠勇敢、溫暖包容,逐漸讓公主敞開早已封閉的心扉,最終成功幫助公主打敗國王,登上王位,成為女王。


    然而,讓所有觀眾都意想不到的是,戲劇的結尾是公主在登基之夜脫下繁複的裙裝,摘下蕾絲頸鏈,露出男性特征的喉結,單膝下跪向少年求婚,請他做自己的王後。


    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少年確實幫公主書寫了美好的結局。


    戲劇結束,演員演嗨了,海鳥也看得很歡,不停地發出鳴叫,隻有台下的觀眾一個個神情恍惚,似乎被公主變王子、探險片變愛情片的結尾給整懵了。


    寧椿遲沉默片刻,緩緩道:“很有趣。”


    他看得很認真,因為這是小葡萄帶他看的,或許劇情裏暗藏著江玉淼想要向他傳達的話。


    隻是看了半天,他也沒能從中領悟,難道真是他想多了?


    還是說……重點就在這個無厘頭的結尾。


    公主是男的……求婚……


    寧椿遲腦中靈光一現,難道小葡萄是在暗示自己求婚?!


    他的眼神瞬間炙熱起來。


    江玉淼望著寧椿遲複雜多變的神情,以為他心裏其實對這部劇不滿意,幹笑了兩聲:“我也沒想到是這樣的展開。”


    寧椿遲沒有接話,隻是用飽含情意的眼神凝望著他。


    江玉淼被寧椿遲的目光燙得往後縮了一下,不太明白寧椿遲為什麽突然這樣看著他。


    但他還有問題要借著這部劇問,就沒過多糾結寧椿遲的神情。


    江玉淼轉身,將整個身子都正對著寧椿遲。


    這個動作是想認真和眼前人溝通交流的標誌。


    他問:“哥哥……你對劇裏的主人公有什麽看法嗎?比如……他隻是看了本書,就衝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找高高在上的公主,還想要幫公主找到自己的結局,你會覺得他很天真、很莽撞嗎?”


    寧椿遲聽了他的問題,靠在椅背上,收迴視線,轉頭望著已經空無一人的舞台,沉默半晌,開口道:“公主很幸運。”


    他閉了下眼,這才重新看向江玉淼,繼續說:“天真和莽撞,有的時候並不是一件壞事,反而是赤誠的象征。那位看似身居高位的公主,正需要這樣的天真和莽撞把他暖熱,救他出冰冷的泥潭。”


    江玉淼緩緩點了下頭,牽動嘴角,露出一個克製的笑,眼中卻逐漸浮起點點閃爍,他隻能側身對著一邊,雙手交叉緊握,希望借此平複自己的心緒。


    寧椿遲聲音溫柔:“主人公能夠拋下一切,來到一個對自己來說全新的世界,非常勇敢。他在新世界又能和公主順利相遇、相識甚至……相戀,可以稱得上是奇跡。”


    他笑著道:“或許命運也希望他們能在一起,所以就算兩人相隔萬裏,就算他們之間的紐帶隻是一本單薄的書,最終卻還是交匯在了一處。這個故事很溫暖,我很喜歡。”


    江玉淼抿著嘴,不敢說話,怕聲音會泄露自己的情緒。


    寧椿遲不會錯過江玉淼的神情,他眉頭微蹙,看著眼圈驟然泛紅的江玉淼,立刻反思自己是不是哪裏說錯話了,但又覺得小葡萄好像不是難過……更像是感動。


    他歎了口氣,牽著江玉淼的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想帶他轉移一下注意力。


    “你看海那邊,太陽要落下來了。”


    江玉淼紅著眼朝那個方向望去。


    相較於正午的陽光來說,餘暉並不刺眼,可江玉淼還是覺得眼睛像針紮一樣,逼得他不得不靠眼淚來緩解。


    他不想讓寧椿遲看到自己狼狽的眼淚,連忙鬆開他的手,往海邊跑了幾步,來到一個人少的位置抱膝蹲下。


    寧椿遲看到江玉淼突然蹲在地上,以為他不舒服,嚇得趕緊追了過來。


    正要彎腰,卻發現江玉淼不是蹲著不動,而是用手指在柔軟的沙子上勾畫著什麽。


    見江玉淼沒有不適,寧椿遲這才放下懸著的心,迎著橘色的霞光望向天邊的夕陽。


    不久,他忽然感到自己的褲腳被扯了兩下。


    低頭一看,是江玉淼。


    江玉淼的手鬆開寧椿遲的褲子,一點一點往沙地上移,最後停在他剛剛勾畫的位置。


    他在指給寧椿遲看。


    寧椿遲會意,向江玉淼手指前方的沙地望去。


    看清內容的刹那,他的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像被施了定身術,隻能僵在原地,耳邊也無法再聽到沙灘各處雜亂的聲音,全世界隻剩下自己的心跳聲。


    金黃的沙子間,白皙的指尖勾勒出清晰的輪廓。


    那是四個字。


    “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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