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楷轉過身,變成背對著她,站在涼亭欄杆邊,眼神凝望著滿山穀的豔麗彩霞,卻又似乎沒將這片美景看進眼裏。


    他是打算跟她提她的身世,隻是不知道要怎麽開口,光是看著那些文字的敘述,他就很想活剮了那些虐待她的人!


    「以後就叫我若竹吧,這是師父為我取的字。」李楷平靜的說。


    「這並不合規矩,少爺。」秦樂樂低眉順眼的說。


    「你不意外我有師父?」他走迴她身邊坐下,像是剛剛發現這一點,不經心的問出來。


    「之前被綁架,有兩個人在門外說了一些話,其中就有提到你拜了一個神秘又強大的師父,他們查不到你師父的身分,於是斷定你隱藏得很深,所以奴婢並不意外。」秦樂樂據實以告。


    「嗬,還有說什麽嗎?」李楷輕笑,沒想到丫頭會給他這樣的驚喜,他正疑惑李義為什麽突然對他這個廢物感興趣,原來是因為他的主子查不到師父啊!


    嗤!簡直是不自量力,跟飛鷹閣比情報,就像是三歲奶娃挑戰武林高手一樣。秦樂樂沉默了下,看著他的眼神有些猶豫,她其實不確定少爺知不知道自己的生母不是王妃,之前認為少爺知情也隻是她的猜測,如果她猜錯了呢?


    「有什麽不好說的嗎?」李楷揚眉笑問。


    「是說了一些有關少爺的事……」秦樂樂歎了口氣,還是決定告訴他。於是她一五一十將她聽到的且還記得的轉述,並仔細觀察他的神情。


    李楷見她滿是擔憂的偷偷觀察著他,心裏很是受用,不過表麵上不顯露,反而抬手又敲了她一記。


    「這樣看著本少爺做什麽?本少爺知道自己長得玉樹臨風,怎麽,你也開始垂涎本少爺了?」


    秦樂樂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是是是,三少爺您玉樹臨風,豐神俊朗,英俊瀟灑,天上有地上無,驚天地泣鬼神……」


    「閉嘴!」李楷受不了的打斷她。還驚天地泣鬼神,胡說八道!


    「少爺……」現在是怎樣,他似乎對自己的身世毫不在意,所以是早就知道了?


    「叫若竹。」李楷強調。


    「不行的,少爺。」秦樂樂還是拒絕,稱唿對方的字太過親密了。


    李楷心裏微微一歎。這脾氣倔強死硬的臭丫頭,不就是一個稱唿嗎,真是的!「關於我的生母,早在十歲那年拜師前父王就告訴我了,你不用一臉擔心怕我承受不住的樣子。」他輕笑,當然父王還說了很多,主要是讓他提防王妃,很多事情父王其實也知道真相,但就像他曾說的,權力越大,責任越重,不得已的情況也就會越多。「對了,說起來你也曾被我連累過。」


    「啊,什麽時候?」


    「就是你拒絕當我的通房丫頭,王妃要將你杖斃那件事。」他抬手輕撫她的頭,迴想起那時候她的模樣,他心裏依舊忍不住害怕,他很清楚當時隻要他再慢一步,這世上就再也沒有他的丫頭存在了。


    「咦,真的嗎?我還以為這樣處置是正常的。」秦樂樂不解。


    「或許對其他人來說,這樣處置一個下人很正常,可王妃一向很認真經營她仁慈和善的名聲,絕對不會因為這樣就杖斃一個丫頭。」


    「所以因為我是你的貼身奴婢,王妃不能把你怎樣,於是拿我出氣嘍?」肯定是她穿越的方式不對,所以才會這麽倒黴。


    「對,也不對。」李楷搖頭,抬手點了一下她的額頭。「你似乎忘了你是唯二個我願意留在身旁的丫頭,而且還照顧得很好,你覺得一個真正疼愛兒子的母親會將兒子身邊唯一特別的存在殺了嗎?」


    秦樂樂猶豫了下,還是搖搖頭。


    「沒錯,不要說你隻是婉拒了當通房這種小事,就算真的做錯了什麽,隻要你不是仗勢拿捏住主子危害到王府的話,通常也會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如果她真如表麵上的那般疼愛我,對你好都來不及了,又怎麽會因為這種事就要將你杖斃。


    「最重要的一點是,當時王妃大概也察覺到我的雙腿是因為你那些‘虐待’而有所改善,所以才打算利用這藉口將你鏟除,畢竟她的大兒子好不容易才把我整殘了,她可不想讓她大兒子功齡一寶。」


    「果然是被少爺連累了。」她斜睨他一眼。


    「嗬嗬,是啊!王妃就是防備我、針對我,聽說我長得比較像我娘,所以王妃看到我的臉就恨,誰教我娘是父王最愛的女人呢。」


    秦樂樂心裏撇嘴,沒有迴應。


    大概是她不認同的表情太明顯,李楷瞪她。「怎麽?」


    秦樂樂搖頭。「沒什麽。」有些話不是她一個奴婢能說的,尤其是編排主子的話。


    「有話就說,難不成你還怕我會把你怎樣嗎?」


    「我不想說。」說一套做一套,現在說不會怎樣,等她說完他一不高興還不是任憑他怎樣。


    「叫你說就說!」


    「好吧好吧,是你逼我說的,可不是我自己要說的,還有我要強調,我接下來說的話沒有針對任何人。」


    「行了,快說。」


    「我曾在一本書上看過這麽一段話,每一個男子都有‘紅玫瑰和白玫瑰’這樣兩個女人,一個活著,一個死去。活著的若是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成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活著的若是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一顆朱砂痣。」張愛玲的小說《紅玫瑰與白玫瑰》裏的經典語句,稍做修改,在這裏也適用。


    「簡而言之,得不到的是最好的,失去的最讓人想念,擁有的最不值得珍惜。」一句話總結:男人就是賤骨頭!


    當然,最後這句話她不敢說出口。


    李楷沉默了,臉上閃過好些複雜的表情,太過複雜,以至於她根本無法解讀。「是啊!你說得對,父王他或許就是如此吧。」


    他突然諷剌的一笑。娘死了,所以成了無法磨滅的明月光,成了父王心口永不褪色的朱砂痣,而在父王身邊陪他度過風風雨雨的王妃,就成了那抹蚊子血,那粒飯黏子了。


    這樣真的很悲哀,不管是娘親,還是王妃,甚至是父王。


    「我不會這樣。」他突然說,眼神深邃的看著她。她說「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他記住了,也會做到。他會努力給她想要的生活,就算不會太平凡,也一定會給她安穩。在她身邊的男人,隻能是他!


    秦樂樂迴視著他,猶豫了一下後,才緩緩的道:「奴婢……拭目以待。」


    李楷的心瞬間飛揚了起來,她這是不打算逃避了?


    「不會讓你失望的。」他承諾。


    秦樂樂但笑不語,時間會證明一切。


    「少爺,還是來談談您今天過來要和奴婢談的事吧。」一再的被轉移話題,也不知道他是有心還是無意,要說的事情讓他很難啟口嗎?


    李楷偏頭望著她,一會兒才點點頭,從懷裏掏出慕容旭給他的那個信封遞到她麵前。


    「這是?」秦樂樂疑惑的接過來,沒有立即打開,隻是詢問的看著他。


    「你自己看。」李楷麵無表情的說,心裏卻有些忐忑。她既已改名換姓,就是打算重新開始吧?而現在卻讓人把過去挖出來攤在太陽下,她會有什麽反應,生氣?責怪?怨恨?


    秦樂樂狐疑的打開信封,一看見上麵的內容,她臉色一變。「少爺調查奴婢?」


    客氣、疏離的語調,讓他的心一沉。


    「想知道什麽直接問奴婢不就行了,少爺是做大事的人,根本沒必要浪費人力調查這些無關緊要的事。」


    秦樂樂卻滿不在乎的將資料丟在石桌上。


    「你不生氣?」李楷一愣,訝異的問。


    「沒什麽好生氣的,雖然奴婢不知道少爺為什麽突然調查奴婢,不過奴婢的過去也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隻是因為不想再和那些人扯上關係才改名換姓。」秦樂樂聳聳肩,無所謂的說著。


    沒有生氣,還用那種口氣說話,這臭丫頭是故意的吧?


    不過算了,她沒有生氣就好,他大人大量,不和她計較。


    「不是我要調查,是有人好奇,才會在無意間得到一絲線索之後,繼續深入調查。」


    「奴婢有什麽令人好奇的?」


    「一個沒有過去的人,怎麽會不令人好奇?」李楷瞪了她一眼。從她把他的腿治好後,那四個人就已經對她好奇得不得了,尤其是裴林,將她那殘忍無道、極盡虐待之能事的方法按步驟二記錄下來,狠狠的研究了好長一段時間,還在一些人身上試過,雖然不是每個人都能康複,但已經證明這方式是有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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