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柔玉渾然不知自己的線人已經暴露了,她正生無可戀地看著對麵的趙婉嫻顯擺自己平坦的小腹。


    “娘啊,您都不知道,兒媳肚裏這個小家夥有多調皮!”


    邊說著趙婉嫻邊慢悠悠地搖著手裏的團扇,“也許是知道他爹不在家,一個勁地在我肚子裏鬧騰。”


    薛柔玉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了一聲,“三弟妹這話說得未免也太誇張了,兩三個月的娃娃能怎麽折騰你?


    ”


    手和腳都還沒長出來,在你夢裏踢你不成?


    趙婉嫻被她刺了一句也不生氣,不動聲色地挺了挺還沒顯懷的肚子。


    “大嫂你沒生養過孩子是不會懂的,這頭三個月啊,正是害喜的時候呢,娘您說是不是?”


    上頭的馮芳瓊冷冷地看著她沒說話,得意洋洋的趙婉嫻這才收斂了幾分。


    她看著對麵臉色慘白的薛柔玉,十分“好心”地寬慰了她兩句。


    “大嫂,弟妹也知道您求子心切,不過孩子啊,有時候越想要就越是得不到。”


    “您也別憂心,前段時間大嫂帶來的那個小妾我看著是個有福氣的,說不準很快也會有喜訊的。”


    趙婉嫻搖著團扇偷笑,越是什麽話能刺薛柔玉的心她越是要說。


    薛柔玉都快把自己的手心掐出血來了,但趙婉嫻現在懷著孕,她連句重話都不敢說。


    一年無子,她在外頭的名聲已經不太好看了,若再苛責懷著孕的弟妹,傳出去她的臉麵也丟盡了。


    馮芳瓊冷眼看著趙婉嫻刺得薛柔玉說不出話,過了好半晌才開口道。


    “老三家的,你懷著身子先迴去歇著吧,我有些話要和你大嫂商議。”


    大獲全勝的趙婉嫻笑盈盈地答應下來,路過薛柔玉身邊時還不忘睨她一眼,把薛柔玉氣得幾欲吐血。


    馮芳瓊看著薛柔玉冷哼一聲,“自己的肚皮不爭氣,就怨不得別人挖苦你!”


    薛柔玉臉色一白,連忙強撐著露出一個笑。


    “娘說笑了······”


    “我沒工夫和你說笑,我問你,你給佑兒納的那個妾,可有好消息了?”


    薛柔玉不自覺地攥緊了帕子,梁元佑和琉璃根本沒圓房,再過八百年也不會有好消息啊!


    馮芳瓊拍了拍手邊的桌子,把薛柔玉唬得立馬跪下告罪。


    “娘,兒媳······”


    “行了!少拿話糊弄我,佑兒近些時日天天睡在你房裏,你當我不知道?”


    馮芳瓊怎麽會知道的?!


    薛柔玉大駭,張了張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裏是梁府,沒有什麽事是我老婆子不知道的,權看我想不想聽罷了。”


    馮芳瓊絲毫沒有給這個大兒媳麵子的意思,她給了薛柔玉一年的時間,她都生不出孩子,那就怪不得自己無情了。


    “你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既生不出孩子,還把我兒拴在你屋子裏,是想讓我佑兒斷子絕孫不成!”


    此話一出,屋子裏的丫鬟婆子跪了一大片,薛柔玉俏臉臊得通紅。


    馮芳瓊就差指著她的鼻子,叫她不要占著茅坑不拉屎了。


    薛柔玉自小嬌生慣養,哪裏聽過這麽嚴厲的訓斥,眼淚水不要錢似地湧了出來。


    馮芳瓊打個巴掌給個甜棗,又親自下來把薛柔玉扶起來。


    “柔玉,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不然佑兒也不會如此鍾情於你。”


    “可你,也要體會體會我這顆當娘的心啊······”


    說到這,馮芳瓊幽幽地歎了口氣。


    “老爺一向偏心三房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次去洋縣出差也隻帶了梁元暄那個庶子,現在趙婉嫻又有了身孕······”


    後頭的話都不用馮芳瓊說出口,薛柔玉就懂了。


    梁元佑雖為嫡子,將來毫無疑問會繼承梁府,但若是他們大房遲遲沒有子嗣······


    薛柔玉一想到就為梁元佑心痛,她擦幹眼淚,握住了馮芳瓊的手。


    “娘,您放心,兒媳知道了。”


    看著薛柔玉決絕的背影,吳嬤嬤上前扶住了馮芳瓊的手。


    “老夫人,那些姑娘······”


    馮芳瓊麵無表情地看著薛柔玉消失在拐角處的背影,“先放在後頭養著,若我這個兒媳還是執迷不悟,也怨不得我老婆子棒打鴛鴦了。”


    ······


    “爺,您試試這湯,妾讓廚房煨了兩個時辰呢。”


    薛柔玉親手為梁元佑盛了碗雞湯,笑意盈盈地遞過去。


    梁元佑瞄了她一眼,轉頭問道:“娘今天又對你說什麽了?”


    薛柔玉的眼尾發紅,肯定是迴來痛哭了一場。


    薛柔玉臉上的笑意一凝,若無其事地吃了口菜,“沒說什麽,不過迴來的時候被沙子迷了眼,映雪她們給妾吹了好久。”


    見她不說實話,梁元佑也不多問,薛柔玉隻要知道自己事事把她放在心上就行了。


    一時兩人都沉默著吃菜,飯桌上,如果薛柔玉不開個話頭,梁元佑就不會開口。


    吃到一半,周嬤嬤握著一個酒壺腳步遲疑地進來了。


    “太太,您要的酒。”


    薛柔玉眸光閃了閃,起身親自為梁元佑斟了一盞。


    “佑郎嚐嚐,這可是揚州有名的瓊花露酒。”


    瓊花釀的酒梁元佑還真沒喝過,他舉起來嗅了嗅,酒氣清冽。


    “果然是好酒!”


    梁元佑仰頭喝了一杯,薛柔玉又笑著給他斟滿。


    “佑郎喜歡就多喝些,這酒不醉人。”


    梁元佑不疑有他,喝了半瓶下肚,頭腦還清明得很。


    薛柔玉說得不錯,這酒果然一點不醉人。


    等兩人吃完這頓晚飯後,薛柔玉收斂了臉上的笑意。


    “佑郎,這麽久了您隻去了琉璃妹妹那一迴兒,妾想······”


    薛柔玉說著說著就發現自己說不下去了,因為梁元佑正目光灼灼地盯著她。


    “是娘和你說了什麽嗎?柔玉,我說過,你不必······”


    “不是的!”


    還沒等梁元佑說完,薛柔玉扭過頭去避開了梁元佑那雙深邃的眼睛。


    “佑郎,您今日······還是去琉璃妹妹房裏睡吧。”


    被下了逐客令的梁元佑冷笑了兩聲,他還不至於為了搏薛柔玉的歡心自取其辱。


    這一次,甚至都不需要薛柔玉將準備好的話說完,梁元佑就起身拂袖而去了。


    不過梁元佑不知道的是,他剛出門薛柔玉的淚水就奪眶而出了。


    周嬤嬤等人過來收拾殘局,薛柔玉邊默默流淚邊將桌上那剩下的半瓶酒砸了個粉碎。


    瓊花的香氣瞬間蔓延開來,隻是細細一嗅,就能嗅出花香下還有一絲甜腥氣。


    酒裏下了催情藥。


    薛柔玉親手放的,她抱著周嬤嬤的腰放聲大哭起來。


    這一次,梁元佑是真的會與琉璃圓房,還是她一手促成的。


    周嬤嬤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一句寬慰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事兒是薛柔玉親手做下的,待到明日,大爺反應過來被太太算計了,還不知道要鬧出多大的風波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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