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啟濤和晏敏無聲地出了房間,隻剩下躺在病床上的晏博江和冷著臉的晏寒嶼。


    看著這個已經成長為能夠獨當一麵的孫子,也許是死期將至,晏博江渾濁的眸子暗了暗。


    “寒嶼······”


    晏博江帶著唿吸罩,開口時聲音不免有些含糊。


    這個在商場上叱吒風雲幾十年的男人,此刻也不可避免地顯出老態。


    晏寒嶼深潭似的黑眸注視著病床上和他血脈相連的爺爺,“您說。”


    晏博江此人一向謹慎,看似現在這裏隻剩下他們兩個人,晏寒嶼猜想角落裏也肯定安裝著監控。


    一旦他對晏博江做出什麽不利的事,第一個帶人衝進來的一定是他的好三叔。


    晏博江動了動手指,佇立在他旁邊的男人微微彎下腰。


    “爺爺,您請說。”


    不愧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好孩子,不到最後一刻絕不會表露出一絲一毫的真實情緒。


    晏博江感歎著,“寒嶼,你長大了。”


    聽了這話晏寒嶼笑著直起身子,對晏博江這句話不置可否。


    “寒嶼,你恨爺爺嗎?”


    恨我對你這麽狠心。


    為了鍛煉接班人的意誌,晏寒嶼在十八歲之前甚至沒有一晚能在床上安睡。


    陪著這個孩子的隻有搖曳的燭火,終年不散的檀香和冰冷僵硬的地板。


    “爺爺,如您所說我長大了,已經不是孩子了。”


    晏寒嶼沉靜地望向窗外,今天的陽光極好,晏博江住的這間更是位置極佳。


    可惜再熱切的陽光也照不到一個快死的人身上,更照不散晏寒嶼心裏的陰霾。


    晏寒嶼如此冷漠,躺在床上的晏博江卻更加欣慰。


    就是這樣才好,不會為任何感情所影響,這個孫子絕對能帶領他們晏家更上一層樓!


    和晏博江周旋了幾十年,看他這樣子晏寒嶼哪裏還能不懂他心中所想。


    他勾起嘴角一改往日的冷情,眉眼帶笑地看著晏博江。


    “對了爺爺,有件事在您死前我得告知您。”


    這個笑讓晏博江心下升起一個不祥的預感,然後下一秒他就看著晏寒嶼一字一頓道。


    “我喜歡上一個姑娘,明年我一定領著她給您上香。”


    !


    晏博江捶著床一個勁兒地咳嗽,就如同晏寒嶼了解他那樣,他也了解這個孫子。


    晏寒嶼不是故意氣他,這樣子分明是真的對哪個人動了心思。


    愛情,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卻最是要人命。


    他傾盡半生培養出來的孫子,絕不能折在一個女人身上!


    “嗬——誰!是誰!”


    我要殺了她,就像殺掉被晏寒嶼視作精神寄托的那隻牲畜一樣!


    病床上的晏博江越是激動,站在一邊的晏寒嶼就越是從容。


    他甚至還貼心地替晏博江蓋了蓋被子,然後附在他耳邊道。


    “放心去吧爺爺,三叔很快就會下去陪您的。”


    你怎麽敢!


    心下大駭的晏博江已經不能完整地吐出一句話來。


    “這不是您教我的嗎?”


    摒棄所有多餘的感情,一切都要從自身的利益出發。


    晏啟坤,就是他接替晏家最大的一個阻礙。


    晏寒嶼不會讓他蹦躂太久的。


    反應過來的晏博江掙紮著想起床,卻發現自己用盡力氣也不能挪動半分。


    他癱了,別說開口,就連手指也動彈不得。


    這樣不動聲色又一擊斃命的手段,隻有晏寒嶼才做得出來。


    晏寒嶼袖手離開後,一波又一波的人擁上來。


    醫生、護士、晏家人都亂作一團,拚命睜著眼的晏博江隻能死死瞪著晏寒嶼離開的背影。


    ······


    “我們走了啊。”


    三天的時間過得很快,琉璃和謝昭霖到門口時還有一堆人沒走。


    兩人一出現就吸引了絕大部分人的視線,拎包小弟謝昭霖還不忘調侃幾句。


    “姐,你可真受歡迎。”


    琉璃瞥了他一眼,“你第一天知道?”


    豁,這話說得真夠猖狂的。


    不過琉璃也確實有猖狂的資本,等謝昭霖把車開出來時琉璃已經被人群圍在正中間了。


    “小璃姐,我舍不得你!”


    “我也是,嗚嗚嗚······”


    田恬和秋水一左一右地扒著琉璃的手臂,看著旁邊人羨慕又嫉妒。


    “少給我假哭啊!”


    琉璃掙開她們的手一人賞了一個爆栗。


    就在田恬和秋水抱著頭繼續假哭的時候,琉璃感受到一抹令人不適的視線。


    她冷眼望過去,正撞到餘池狼狽地收迴視線,站在他旁邊的許頤鬼鬼祟祟地挪到琉璃旁邊。


    “小璃姐······”


    恰好這時謝昭霖鳴著笛將車開到琉璃旁邊,琉璃一邊開車門一邊朝許頤擺擺手。


    “讓他明天十點來報道。”


    許頤眼睛一亮連忙給琉璃比了個心,已經坐在車裏的琉璃迴了她一個笑。


    “報道?報什麽道?”


    謝昭霖聽了一耳朵,沒搞懂許頤和琉璃話裏的意思。


    琉璃調整了一下坐姿看著窗外的風景,“小許妹妹拜托我幫她的小男朋友找個工作。”


    隻這一句謝昭霖就猜出個大概,許頤的小男朋友多半不是他們圈子裏的。


    這年頭略有姿色的男人攀富婆的事也不少見,更何況他們家裏就擺著個活例子。


    他睨了一眼琉璃闔著眼的側臉,“姐,你怎麽不尊重許頤的命運了?”


    謝昭霖看得出來以琉璃的性子本可以不插手這種事的,但令人詫異的是她居然同意了。


    “閉嘴,開車!”


    琉璃連眼睛都沒睜開,十分識時務的謝昭霖馬上就乖乖閉嘴了。


    隻是迴程路上他的視線不受控地瞟了琉璃好幾眼。


    其實仔細想想這也確實會是他這個姐姐做的事,對於那些涉世未深的女孩子,她總會不自覺地心軟幾分。


    但是這些女孩裏的絕不包括他們那個病入膏肓的老媽。


    一進家門就看到仇人是一種什麽體驗,謝昭霖絕對有發表感言的資格。


    “昭霖,小璃,快上去看看你們媽媽。”


    琉璃和謝昭霖的視而不見都不能阻止池榮崢的自說自話。


    “你們不在的這幾天,文淑不知道有多想你們呢······”


    “媽哭了?”


    還沒等池榮崢客套完,琉璃嗤笑一聲轉身看著他。


    那當然沒有那麽誇張······


    謝文淑是在夜裏偷偷哭了,不過可不是因為沒見到兒女。


    “昭霖、小璃······”


    樓下的動靜當然被謝文淑聽到了,她站在樓梯口不知自己該不該下去。


    接池榮崢迴來的事謝昭霖是默許了,可琉璃還沒同意呢。


    謝昭霖看到母親微紅的雙眼連氣都生不出來了。


    就這麽愛嗎?謝文淑這輩子僅有的眼淚全貢獻給了一個不值得的男人。


    琉璃將他們兩個當作透明人一樣,把外套交到林媽手上就擦著謝文淑的邊上了樓。


    看著女兒的背影,謝文淑幾次張嘴無果,隻能憋屈地收迴懸在空中的手。


    “沒關係的文淑,小璃被慣壞了,過幾天就好了。”


    池榮崢見狀連忙上前安撫老婆,兩人膩膩歪歪地迴了房間。


    這令人牙酸的一幕看得謝昭霖齜牙咧嘴的。


    “林媽,給我拿杯檸檬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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