爐子上冒著滾熱的煙,是一鍋讓人垂涎的酸菜排骨粉絲湯。


    小小的廚房裏,溫暖如初夏,窗口掛著四季蘭,經過一個冬季,這蘭花非但沒有凋零,反而還長出了好些小嫩枝,柔軟的枝條向下伸展,頂端長出新的小蘭。去年開過一次花,是那種白色的小花,很小卻很馨香。


    潛水鳥並沒有因為蝴蝶嘴上說“我答應你”就盲目地相信了。對於這個女人,他心知肚明,很會耍鬼花樣。所以他要肯定這事:首先,你得答應我,肯定會答應。


    蝴蝶有些好笑,說:不相信我的人品?


    潛水鳥賊笑了一下,說:嗯,好像是有些值得懷疑。


    蝴蝶也暗自發笑,這家夥現在越來越精了,就鬆了口氣說:好,我答應你。


    潛水鳥又進了一步,說:若是不答應,怎麽辦?


    蝴蝶簡直被他攪和得不知所措,他這樣抱著自己,實在很不雅觀,倉促之下就說:如果我食言的話,我就是小豬。


    潛水鳥不由笑了說:你本來就是小豬,小母豬。這個不好。換一個——


    蝴蝶說:你這是鬧到什麽時候?早知道你這樣胡鬧,我就不答應你過來吃飯了。


    潛水鳥說:看,我就知道你人品有問題,前麵的條件還沒答應,這裏就反悔了。


    他的手忽然做了個很可怕的動作,順著蝴蝶的毛衣邊緣,居然滑進了她衛褲的褲腰。


    蝴蝶差點又驚唿出來,立刻求饒:好,停下,你的手停下,我答應你,如果我食言,我,我就——你說我怎麽辦吧?


    這半天已經消耗掉蝴蝶好多力氣,此刻她幹脆頭一歪,恰好靠在潛水鳥的肩膀上了。


    潛水鳥緊貼著她的耳朵,低低說:如果你食言,我就去告訴你那些瞞著的人,讓他們都知道止鳶是你和我的孩子,我們還一直在來往,順便,也讓那個莊有生了解一下我,當然,如果他醒過來的話。


    蝴蝶心裏一驚,但是眼下,她也隻能先這樣了。


    她默默思索了一下,然後歎了口氣說:好吧,我答應你。你說吧,什麽條件?


    忽然,她眼珠一轉,補了句:你不會讓我去殺人吧?


    潛水鳥淡淡一笑,然後意味深長地說:今晚我要留下來。


    蝴蝶立刻反對:不行,絕對不行!


    潛水鳥早就料到她會有這手,所以並沒有鬆開她,輕哼了一聲說:我就知道你要反悔,你看,立刻反悔了?


    蝴蝶死命去掰他的手,幾乎有些咬牙切齒,說:你自己那麽大的豪宅不住,幹什麽住我這裏一個蝸牛殼點大的地方?


    潛水鳥悠悠說:我喜歡,再說也不是說要搬到你這裏來住,就是偶爾住一下,你看明天我休息,我們一家三口可以一起過個周末,多好?難道你就忍心每次都讓我吃好飯一個人冷清的開車迴家?


    蝴蝶盡量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我這裏實在太小,況且,你一個男人——


    潛水鳥說:怎麽?別的男人可以住,我就不可以住了?


    蝴蝶說:這完全不是一迴事。


    潛水鳥說:怎麽不是一迴事?你怎麽同意留下那小子住在你這裏,就偏偏不讓我住一晚?我沒別的要求,就是住一晚。我今天不想再開車迴家了,我很累,真的很累,你不知道我這陣子一直在加班,都忙了幾個通宵了。


    蝴蝶說:你既然那麽累,就別過來吃飯了。


    潛水鳥說:這不一樣,工作是很累,但是能看到你們兩個,和你們一起吃飯,我就不累了。


    蝴蝶很是詫異,知道他在和自己搞腦子,說:一會兒說累,一會兒又說不累,你到底什麽意思?


    潛水鳥笑了一下,說:留下來,就不累了,反正我今天再也開不動車了,難道你想我疲勞駕駛,萬一出去出什麽事情怎麽辦?


    蝴蝶心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他就像個孩子一樣開始耍賴了,說:畢霖走了後我剛剛洗了床單被褥,那床現在隻是一個席夢思。


    潛水鳥說:沒關係,鋪一條床單就行。如果沒有被子,我現在就去買,你信嗎?


    蝴蝶咬著牙說:好吧,我信。


    潛水鳥又笑了,說:那麽你答應了?


    蝴蝶擰過脖子,惡狠狠瞪著他,他臉上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說:誰說我答應了?你這是無理取鬧——


    剛說到這裏,潛水鳥的手忽然就變得很不老實……


    蝴蝶眼睛瞪得更大了,臉都漲紅了,死死看著他,他眯合著眼睛,似乎還很享受這個過程,隻聽他說道:你也別這樣一驚一乍的,你看,我們兩個孩子都那麽大了,又不是沒經曆過什麽?你說是嗎?


    他的手繼續再往下探,蝴蝶忽然歎了口氣,半是**地說:停——好吧,答應你,不過就是今晚,就這一晚?否則的話——


    潛水鳥見她鬆了口氣,很是滿足,就問:否則怎麽樣?


    蝴蝶說:否則,我真的喊了。


    其實潛水鳥並沒真心想對她怎麽樣,畢竟是在廚房,到處都是鍋碗瓢盆,蝴蝶手邊還有一把明晃晃的料理刀,燃氣灶上還在煮東西。那雪刃的尖刀和幽藍的火苗,怎麽說都是種潛在的威脅。


    雖說若是能夠在廚房這種地方享受一下愛趣委實很能刺激人,但是眼下,的確不合時宜。


    他不過是要挾她一下,嚇唬她一下,順便也想看看她緊張難堪的樣子,更是懷念她依偎在自己懷裏各種不老實的對抗。


    他印象中,蝴蝶的這種對抗其實就是某種愛的暗示,她特殊的方式,他們之間的儀式。


    開始可能會不習慣。當初他的確不習慣,甚至會生氣,覺得蝴蝶不愛他,為什麽每次都要這樣拒絕他。


    但是經過了這麽多年的淡化,反而成了他記憶裏的某種原始念想,很是撩動他,他甚至恍惚覺得那個過程才是最最刺激他,讓他念念不忘,輾轉難釋。他很渴望能夠重溫一次,哪怕一次也好。


    他很想再一次感覺,蝴蝶最終在自己懷裏慢慢安靜下來的樣子,從一隻桀驁的小狼崽,最終變成溫順的小羊羔。


    也唯有這個時候,他能夠感覺蝴蝶是真正屬於自己的,完全屬於自己的女人。像是從戰場上歸來,終於卸掉了所有盔甲,展露出來的不過是個嬌媚的女人。


    但留下來過夜對潛水鳥來說還有個特別的意義:他要消除自己內心的一個陰暗點。


    蝴蝶為什麽可以對別的男人敞開大門,而唯獨把自己攔阻在這扇門外。這讓他非常不愉快,甚至觸及到了他最深層次的那個嫉妒點。相反,若是蝴蝶攔阻一切男人,他也就算了。


    之前他每次都很安分守己,是因為他沒有看到那一幕,但如今情況完全不一樣。這些個夜晚,他臨睡前都會想:那個小子和她一起生活,會發生些什麽?


    他努力克製自己不去亂想。也一再告誡自己:她是個什麽樣的女人難道自己不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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