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玥端著茶杯,送了過去。蝴蝶很客氣地接過了茶杯,放在了麵前的茶幾上。她笑嗬嗬看著孟玥,孟玥也甚是客套:何小姐,喝茶,來了這半天我隻顧著說話,都忘記倒茶了。怠慢,怠慢。


    蝴蝶也歉然地說:沒有關係,路上已經喝了一杯咖啡了。


    孟玥說著話,眼睛一直偷瞄著兒子,感覺兒子似乎和這個何無極談得還挺和洽的,心裏就安穩了許多。巴不得蝴蝶能和兒子多聊聊,寬解寬解。


    所以,也不想在他們麵前多礙事,端著托盤,說了幾句,就很識趣地退了出來。


    蝴蝶看著她走出去,又看了看畢霖,說:你看,你媽媽很擔心你啊。


    畢霖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下,說:她一直這樣。


    蝴蝶故意歎了口氣,說:哎,我倒是覺得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很小就沒了媽媽,然後早早又沒了爸爸,這不,偏偏又躺倒了一個丈夫,你說,按你的邏輯,我是不是該去死幾迴了?我不照樣還好好地活著?


    畢霖沒言語,的確,在他眼裏,蝴蝶是個不幸的女子,至少比他不幸得多。


    那陣子莊有生平白無故地出事,蝴蝶住院,他也來看望了一下,但是自己也不會勸人,隻會傻乎乎的在一旁看著,除了跑個腿外,基本幫不上什麽忙。


    那時蝴蝶也沒心情搭理他,成天躺在病床上,悶悶的,所以沒說上幾句話他就訕訕告別了。


    如今迴想起來,她還真是不易。就這樣硬生生地挺了過來,身邊哪裏有那麽多人圍著她,嗬護她,勸解她。


    想到這裏,思想中那些糾結著的念頭似乎豁然開朗了起來。


    說道:莊叔叔如今怎麽樣了?


    蝴蝶一聽,長長一聲幽歎,說:還不是那樣?有什麽怎麽樣了?我現在看都看不到他。


    畢霖說:為什麽不去看看?去**很容易的。


    蝴蝶說:我知道,我也想去看,但是去一次還得帶著止鳶,又要麻煩他哥哥嫂嫂,打攪人家,想來想去,還是不去算了,我這個人最怕的就是麻煩人家。


    畢霖說:那你不想他嗎?


    蝴蝶說:想啊,想有什麽用?你說是嗎?想哪,就放在心裏,思念一個人有時候也是件快樂和滿足的事情。因為你想想啊,至少你心裏還有個思念的人,值得你思念的人,你的人生多飽滿啊?若是空蕩蕩連個可以思念的人都沒有,豈不是很悲哀,說明這一生活得不夠精彩。但人畢竟還是要向前看,老人才會去整天憂傷,悲哀。你是老年人了嗎?說真的,剛才進來看到你時,我以為你已經中年了,都顯得比我還老氣橫秋了。你可不能這樣了,姐姐會嫌棄你的。


    畢霖癡癡看著蝴蝶,就問:真的嗎?我看上去有那麽老?


    蝴蝶乜斜著眼眸,一副嬌俏的模樣,說:你幾天沒有照過鏡子了?你看看,你的胡子都快長出來了。你現在這副樣子和你老爸一起出去,走在大街上,人家保管把你們當兄弟,絕對看不出是父子了。


    畢霖下意識地摸了摸臉,臉上毛茸茸的,不似往昔那般光滑滋潤了。雖然不能立即站起來去照照鏡子,但是大致也可以想象出自己的那副頹敗樣了。


    神情忽然變得靦腆起來,顯然被蝴蝶說得很不好意思起來,畢竟是年輕人,特別是又有些自戀的年輕人,外表永遠是第一關心的大事,總是比較愛及自己的顏麵。


    他一向把自己和父母這一輩人清楚地劃分出界限,他們是老一輩,他們屬於過去,而自己是年輕一輩,屬於未來。彼此之間是有代溝和隔閡的。所以忽然間聽說自己一夜蒼老,不由也擔心了起來。


    走在馬路上,他最怕的就是那些小孩子稱唿他為叔叔,不知道為何,他更喜歡人家叫他哥哥。哥哥永遠屬於年輕。所以他一口一聲姐姐,其實不斷提醒著自己,我畢竟還年輕。


    愛美之心,無論男女。


    這些日子,光顧著悲傷了,既沒好好休息,也沒好好飲食,總之,生活完全顛倒淩亂了。其實究其所因,他這樣不光是因為重瑒忽然罹難,一時心裏不能接受,情緒至悲。


    另一點是想報複父母,痛恨他們,是他們一手造成了今天他們之間的生離死別,都是他們的錯,他們要為此付出代價。


    這代價就是,也要讓他們痛苦。


    兩方麵原因疊加,有真的,也有假的。


    此刻蝴蝶說自己蒼老了許多,不由擔心起來。恨不得立刻衝到衛生間好好看看,但又不能這樣,讓蝴蝶笑話,自己垂下了頭,深怕接觸蝴蝶的目光似的。


    隻聽他說:哦,哈,是長胡子了。


    蝴蝶故意顯得很嫌棄,說:你看看,是吧,我沒胡說吧?都快成小老頭了。你知道重瑒為什麽喜歡你嗎?到底喜歡你哪裏嗎?


    這話忽然讓畢霖很感興趣,一直以來,他倒是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重瑒很愛自己,一直都很愛自己,對自己百依百順,他也就習以為常了。


    蝴蝶忽然一說,他立刻豎起了耳朵,揪起了心,關注起來。急切地問:他喜歡我什麽?


    蝴蝶想了一下,然後雲淡風輕地說:不就是因為你長得好看嗎?


    畢霖愕了一愕,似乎還在等蝴蝶的下文,但是蝴蝶悠閑地拿起了茶杯,小心吹開浮在上麵的茶葉,慢慢喝了一口。


    畢霖急吼吼地說:還有哪?


    蝴蝶一副沒事人的樣子,流波一轉,簡潔地迴答:沒了。


    畢霖一下笑了出來:姐姐,你這等於沒說嘛。


    蝴蝶也哈地一下笑了,說:真的,我也喜歡你,就是因為你好看。你想想,你若是長得像個豬頭,誰會喜歡你?當然了,青菜蘿卜各有所愛,喜歡豬頭的人也不是沒有。你若是真的變成了豬頭大叔,我確信,天上的重瑒一定很慶幸自己,幸虧死了。


    畢霖被說得也嗤地一下笑了出來,看出了蝴蝶其實是在逗自己。不過,心情的確舒緩了好多。


    畢霖說:我真的很佩服姐姐。


    蝴蝶莞爾一笑,又放下了茶杯,那茶實在是太苦了,暗自微微蹙了蹙眉頭,說:佩服我什麽?我有什麽好佩服的?我不過是得過且過,隨遇而安吧了,每件事情若是都要有理由,那麽人還不得煩死累死?我寧願簡單地過著。如果,如果有一天你莊叔叔真的醒過來了,他自然也希望看見過得好好的我。你說是嗎?


    畢霖想了一想,說:姐姐說的都有道理。


    蝴蝶情不自禁哈哈笑了起來,說:這麽快就認為我說的有道理了?我簡直可以去當心理治療師了,要不這樣,我給你治療了這些時間,打個折吧,你請我吃飯。


    正說著,孟玥忽然又悄默聲地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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