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玫看著陳柯含笑走近自己,卻依舊站在原地動都不動一下。


    等他走到跟前時,有些沉下臉,不冷不熱地問他:陳科長,你來做什麽?


    陳柯拉了把她的手,突地見她有些不自然的樣子,也是一愣,不過旋即就笑了,說:看你,我來看看你啊。給你帶了點香蕉,人家都說年紀大的人,要多吃點香蕉。香蕉可是好東西,潤腸通便,還能補充鉀這種微量元素。鉀對人體很重要的。


    袁玫眼睛都不看一眼,說:哦,香蕉?我不喜歡吃香蕉。香蕉太甜了,太甜的東西容易得糖尿病。你自己拿迴去自己吃吧,我每天很潤腸的。


    陳柯愕了一下,不過照舊耐著性子周旋說:怎麽了?我兩天沒來,你生氣了?


    袁玫被他說中了心事,有些心虛,就撇下他,往家走了幾步,然後說:這什麽話?哪裏生氣了?還當我是個小孩子?不是,沒有的是,你別渾猜了。


    陳柯一聽,心下明白,笑笑跟著上去,連聲說:好好好,沒生氣,是我渾猜了。這幾天其實我挺忙的,真的,所以一直沒有找你。我心裏也惦記著很,這不,一空下來就過來了。我就怕你生氣,還好你沒生氣。


    袁玫聽了心裏不由得氣就消了兩成層,想到:是啊,也是自己太小心眼兒了,誰沒點事情?有事也是正常的,幹什麽就兩天不見,搞得像是被離棄了一樣?又不是人家年輕人談戀愛,一點點事情就會莫名其妙地鬧別扭?


    覺得自己這樣怠慢他,有些於心不忍,便展顏說:什麽事情這麽忙?這幾天都沒去打牌?


    陳柯一路拎著香蕉,邊走邊說:不就是陪著女兒看病嗎。好了,現在可以空下一段時間了。上次還多謝了你給的錢,我答應你,等到我手上空餘了,一定會還你的。


    袁玫一聽果然是女兒的事,就完全消除了心事,又聽說到了錢,就說:這個不用著急,我也不等錢用。我兒子每個月會給我匯錢來的,況且我還有養老金,一個人也吃不掉用不掉,你慢慢用,一點都不急的。


    陳柯說:一定要還的。


    袁玫就說:真的不急,先給你女兒治病要緊。


    兩人說著就到了家。


    進了門,陳柯這會子有些熟門熟路,進了房子,把香蕉就往客廳的沙發茶幾上一放,看著袁玫提著幾袋子東西進了廚房,也悄悄跟進了廚房,說:忙什麽?我來幫你?


    袁玫笑逐顏開,推了他一把,說:不用,什麽都不用。我晚飯早就吃過了。哦,對了,你吃過了沒?


    陳柯說:吃過了,在女兒那邊吃了點飯,就過來了。


    袁玫就把東西全放進了冰箱,然後招唿著他說:去坐吧。我就來。


    等袁玫重新走進客廳時,陳柯已經在剝一隻香蕉,剝完後遞到了袁玫手邊,輕輕說:吃個香蕉吧。


    袁玫故意推開,說:你自己吃吧。


    陳柯臉上滿是溫情的笑容,柔柔說:這個給你,我再剝一個。你看——


    他順手又掰下一根香蕉來,在袁玫眼前晃了晃。袁玫不由得接過香蕉,那甜蜜勁兒早就讓她有些頭腦發昏,完全不知道東西了。


    也不知是這香蕉的甜,還是心裏灌了蜜水的甜,隻覺得吃在嘴裏的香蕉,甜糯無比。


    陳柯吃完香蕉,就一直靜靜地凝視著袁玫,說道:上次從你這裏迴去後,我是一晚上都沒有睡著,我太興奮了,也太幸福了,真的,也許你不理解我有多激動,說那些話之前,我還很擔心,你會不會嫌棄我。說實話,袁大姐,我是配不上你,你看你,住著這麽大這麽好的房子,有個這麽能幹的兒子,而我有什麽?我有個生病的女兒,真的是——


    說著,居然有些哽咽,停了下來,似乎說不下去了。


    袁玫那顆心早就被融化成了一灘柔柔的春水,別說是一點怨氣,半點都烏有了。


    恨不得說些掏心掏肺的話,隻是這個時候才發覺自己笨嘴拙舌的。


    袁玫說:哪裏配不上了?陳科長,你千萬不要這樣想。我一點那意思都沒有。我也覺得你很好,人也很好,你女兒會好起來的,現在醫學已經很厲害了,要有信心。


    陳柯充滿感激的眼睛望著袁玫,就這樣望了半天,袁玫便不由坐立不安了,扭動著身體,膽怯地問他:你看什麽,陳科長?


    陳柯見她有些不安,就輕笑了一下,說:別叫我陳科長,我早就不是什麽陳科長了,陳科長已經退休了。你就叫我阿柯吧,我年輕時人家都是這樣叫我的。


    袁玫怔了一下,說:阿,阿柯?


    自己叫著,怪道不好意思起來,紅了臉。感覺自己好像也迴到了二十歲時,梳著長長的辮子,一臉年輕燦爛的笑容。那會子,自己還未嫁人,還未認識後來那個短命的死鬼,看見陌生男人就會臉紅。如果有個男人讓她喚他“阿柯”,她一定羞紅了臉,兔子一樣跑開。


    陳柯微微笑了笑,似乎很欣慰的樣子,輕聲說:對的,阿柯,你這樣一叫,我感覺自己好像立刻年輕了一樣。感覺臉上的皺紋都少了。


    袁玫忸怩著說:不好,怎麽這麽肉麻,一對老東西了,還這樣叫。我還是習慣叫你陳科長的好。


    陳柯似一愣,很快爽朗地大笑了起來,大聲說:好吧,好吧,不勉強你。不過我可以叫你阿袁嗎?


    袁玫更加忸怩了,臉紅得就像個肺頭,一個勁地搖頭說:更不好了,就叫老袁得了。


    陳柯聽了,啪的一拍大腿,笑著說:算了,還是叫你袁大姐算了。


    兩人說著,幾乎都忘記了時間,不覺外麵已經沉沉黑了下來。陳柯不知何時輕輕握住了袁玫的手,放到自己的懷裏,那裏溫暖柔軟,袁玫還是僵硬地坐在那裏。陳柯拉了她幾把,沒拉動,索性他就自己挪了挪身體,坐到她的身邊。


    袁玫已經有些意亂情迷,說話都語無倫次起來。她隻聽見陳柯在耳邊說:我記得,我們這個城外有個什麽地方,風景很好,那裏有河流,好像河流上還有一座什麽廊橋的。我記得小時候去玩過,但是時過境遷,如今都是垂暮的人了,倒是一直很惦記這個地方。那裏雖說不上什麽景色,但是都是童年的迴憶。本來這次迴來時,路上就想著一定要去那個地方再看看,但是後來家裏事情一多,就耽擱了下來。你說,改天,我們兩個一起去逛逛如何?天氣那麽好,也該出去走走散散心,你說好嗎?我今天來時就想著這事,還想問問你的意見?……


    袁玫魂兒都飛到雲端裏,軟綿綿,柔唿唿,完全使不上半分力氣。隻聽見他在自己耳畔喃喃細語,滿心裏說不出的甜蜜和幸福,哪裏還分得清什麽理智和現實。


    隻覺得有一隻手摟住了自己的肩膀。哦,深埋進他胸膛的不是自己的雙手,而是自己的頭。對了,什麽時候兩個人親昵到了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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