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女人啊?


    潛水鳥深深覺得自己可能一輩子都看不清楚眼前這個女人。她變了嗎?似乎變化有一些,但也不是很明顯,還是自己記憶中,眷戀中的那個模樣,笑容清澈朦朧,有時候冷的像秋菊,有時候又熱情的像綻放的玫瑰,她愛你的時候感覺能夠融化你的整個世界,哪怕是冰封的世界,你都不由自主為她打開一道裂縫,讓她炙熱的烈火燃燒掉自己,即使是地獄。但是若是她不想理你的時候,就永遠是萬壑間的那片雲霧,飄蕩在屬於她的境界裏。


    當年認識她時,自己窮困落魄,不名一文,甚至在這個魔都連個像樣的居住的地方都沒有。好不容易自己苦心竭力,砥礪奮鬥總算贏得了自己如今的一個身份和地位,在這個冷酷殘忍的城市裏,不再是隻四處飄零的流浪狗,而是真正的贏家。但是這一迴頭,卻發現斯人已走,嫁做人婦。


    自己不僅要問,這到底是因何?自己這些年辛苦奮鬥,贏了人生,成就了事業,如今看卻實實在在是輸給了這個叫有生的男人。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物?能讓蝴蝶這樣傾心,這樣深情?而自己卻的的確確和她生了個孩子,她卻像是完全沒有這迴事一樣?


    潛水鳥忽然覺得這是迄今為止,命運對他最大的挖苦和嘲弄,深深一擊,讓他感到渾身冰冷而無力。他都不知道自己接下去該怎麽辦?事實已經擺在了麵前,所有的猜測和癡念都看到了結局,那麽自己該如何承受?


    他憋著自己不去想這個叫莊有生的男人,但是心裏那蔓延的好奇心還是驅使著他腦子裏一次次飄浮起這個男人的名字,一閃一閃晃到他的眼前:莊有生,莊有生,……


    潛水鳥忍不住問:你丈夫是個什麽樣的人?不要介意,我隻是很想知道……


    雖然問了就後悔了但是他還是豎立著耳朵,緊張而期待地等著蝴蝶的迴答。


    蝴蝶正在喝一碗椰汁西米露,晚餐基本已經進入尾聲,止鳶早就吃飽喝足,坐在那裏東瞅西看,那笑容神情都因為過於饜足而顯得有些癡呆,眼神還有些迷離,可能本來每天的這個時候,他應該準備洗漱上床了,上床後他還會期待著媽媽坐到他身邊給他念一章節的故事。睡前故事。


    這是每晚蝴蝶要幹的事情,她自己也喜歡給他念點書,但是她從來不會去念那種簡單的兒童讀物,她隻念給止鳶聽她平時在看的那些書籍。很深奧的那種散文,隨筆和小說。有一本叫做《喪鍾為誰而鳴》的小說,整整讀了一年。


    止鳶從來聽不懂她在念什麽,那些句子詞語到底是什麽意思。小時候他還會問蝴蝶,到底什麽意思。但是蝴蝶卻不願解釋,而且很煩他打斷,說,你隻要聽著就可以。這些故事你總有一天自己會再去讀,到時候你就會明白寫的是什麽了。


    此後止鳶便不再問。他很享受每天這個時刻,依偎在媽媽溫暖柔軟的懷裏,嗅著媽媽身上那淡淡香香的氣息,聽她抑揚頓挫地念著詞句,這就是他的全部世界了。他就會在這聲調中慢慢睡著,飄到另一個美好的夢的世界。


    對止鳶來說,他享受的是這柔緩的聲音,而非故事本身。對蝴蝶來說,讀書就像是讀給自己聽的,而非止鳶。


    但是,今天顯然常規要打破,他們娘倆還在一個叫做“爸爸”的男人家裏做客。媽媽沒說要走,他也不敢妄動,雖然他早就有些不耐煩了,而且一陣陣瞌睡開始凜冽地襲上腦袋,他就變得癡呆一樣的坐在那裏。


    一隻小手攪動著眼前一碗裏麵有著各種晶瑩顆粒的湯水,偶爾想起,就伸到嘴邊吸一口,嗯,還帶著點薄荷味,這是媽媽最喜歡的味道。不過,椰子味道卻是自己不太喜歡的。他勉強吸著,知道自己不能剩下任何食物,這是媽媽的規定。


    蝴蝶優雅地喝著有著淡淡薄荷味的椰汁西米露。聽見潛水鳥忽然問起了莊有生,先是一愣,旋即說:哦,有生啊,他是個美院老師。其實,他是個畫家。是個國畫家。早年一直在美國留學畫畫,近幾年才迴國發展。他結過婚,後來他的前妻在美國和他分手了,我也不知道他們因何分手。他們之間並沒有孩子,不過有生對止鳶真的很好,很疼愛他,每天還親自教他畫畫,這一點我,我真的很感激他。說實話我們在一起的這些年生活其實很平淡,他每天去學校上課,有時候還要參加一些畫展活動,我哪,我一個閑散的家庭主婦就呆在家裏看孩子,結婚後,我就沒有再上班,因為止鳶畢竟要人帶,而我們兩個都沒有什麽家人,他有個哥哥但也鮮有往來。所以就這樣渾渾噩噩過了這些年。我的生活基本就是這樣。


    潛水鳥很吃驚,更加不快了,若是個比他更加年輕才俊的家夥倒也算了,這個有生的男人偏偏還是個結過婚的男人,簡直就像是給他當頭澆下一盆冰水,端的是哇涼哇涼的。


    他聲音都有些不自然了,說:他,他結過婚?


    蝴蝶不以為然,說:是啊,他是結過婚,但是這也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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