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記得,這還是她第一次被邀請進入她的臥室。從某種程度而言,這寓意著不同。


    蝴蝶說不清到底有什麽不同,不過這種把閨蜜引入自己的臥室,顯然是代表了某種更加親密的行為,或者親近的意圖。


    當年還是大學同學時,她們經常會坐在彼此的床上,肩並肩說話,聊著學校,聊著其他同學,聊著不知道的將來。充滿希望,懷著憧憬,雖然現實有些不如意,但是想到未來的種種,就會高興起來。


    後來,從學校畢業後,方芸也這樣邀請蝴蝶來自己的家,她們照例會躺在一張床上,說笑嬉鬧。那時方芸還沒有結婚,媽媽也沒有到魔都來,那個家隻有方芸獨自一人,她們可以完全沒有拘束的隨心所欲。


    那時的方芸就喜歡親自做飯給蝴蝶吃,雖然廚藝還很生疏,不過兩個人會一起興高采烈地逛菜場,小心翼翼地詢問菜價,以防那些狡詐的商販欺負她們兩個小姑娘。


    這個時候方芸就像個姐姐一樣,衝在前麵,表現的非常成熟和老練。蝴蝶總是惴惴不安地跟在一邊看著,她覺得自己甚至都沒有勇氣去問那些菜的價格。


    她們曾經一起用電飯煲刷火鍋吃,雖然半生不熟,但當時饑腸轆轆,迴想起來那種美味至今似乎還留存記憶。


    也曾在某個夜晚,忽然腦袋一熱想背包出去旅行,然後就真的趕到了火車站,買了兩張站立的車票趁著夜色去了一個陌生的地方看瀑布。


    到了那裏不過是淩晨時分,距離第一班去山穀的旅遊車還有足足幾個小時的時間,她們沒錢住賓館,就大膽的在賓館大堂裏坐著幹等。她們不敢一起睡著,但是又實在太困,後來就商量定,一人睡一個小時,彼此輪流守著行李包。


    就這樣苦熬到了早晨,寒風中她們看到一個煎餅攤,那種高興的程度好像看見一頓大餐一般。


    蝴蝶甚至至今都清晰地記得那時兩個人捧著煎餅狼吞虎咽地吃著,彼此相視對笑的情景。


    後來,方芸結婚了,她媽媽也來了魔都陪伴她,她的生活變得豐富起來,也忙碌了起來,而她們的世界也漸漸開始了距離,自然而然醞釀出了主和客的感覺。


    至少,蝴蝶後來每次到她家來,總是客氣而規矩地坐在客廳裏,從來不進她的臥室,當然更不能肆意地一頭倒到她的床上。


    蝴蝶當然也習慣和接受了,自己在她生命中地位,已經從臥室退居到了餐廳的高背椅子上,客氣地拿起酒杯,彼此心照不宣地交談。


    人生是什麽?就是一場你走進一個人的生命,然後又退出,再走進再退出的遊戲。如此循環,兜兜轉轉,到頭來你會發現,你的生命中其實僅僅隻有你自己,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


    那種淒然的味道,有點像看了一出笑到最後讓人流淚的小醜劇。


    今天方芸主動邀請蝴蝶到她臥室說話,蝴蝶並未因此卸下那顆懷著距離的心,而是小心謹慎地走進臥室,然後踟躇不定的站在那裏,看著鋪著大紅段子床單的雙人大床,產生莫名的尷尬。


    方芸拉著蝴蝶坐在床沿上,溫馨地笑著並看著蝴蝶,說:坐啊?


    蝴蝶小心在床沿上坐下,感覺自己其實隻是沾著半個屁股,還有半個就這樣懸著,用腰部力量控製著自己的下半身,以便需要站起的時候,可以隨時倏然站起。當然,也怕因為自己冒然堂皇地坐下,而坐皺了人家整齊漂亮的床單。


    到了如今的歲數,做人不再像匹脫韁野馬,首先講究的是禮節和禮數。


    方芸似乎看出了蝴蝶的不好意思,就說:沒事的,坐吧,我們很久沒有這樣一起說話了,我一直很想和你好好說說話,剛才媽媽在邊上,有些話我也不能隨便講,所以我們還是在房間裏喝茶比較好。


    方芸把龍井茶的茶盤就放在大電視機櫃上,上麵還有一個鏡框,裏麵放著一張方芸結婚時拍的單人照片,上麵的人兒總是笑得像花兒一樣甜蜜。


    多少甜蜜照片背後,隱藏著不為人知的淚水?


    蝴蝶想起:自己和莊有生結婚後,其實都沒有拍過婚紗照。那時自己心裏還堵著一堵牆。


    的確有些事情根本放不下,所以不想拍。莊有生也沒勉強。


    他還真是個好脾氣的男人。迴過頭來想想,什麽事情都依著自己那顆漫遊而散亂的心。


    在蝴蝶獨自出神的那片刻時間,方芸已經替蝴蝶倒了一杯清澈的龍井,遞到蝴蝶的手裏,幽幽說:嚐嚐,這是我今年新買的龍井。顏浩說還行,其實茶我也不是很懂,你嚐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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