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蝴蝶搬迴來了之後,她的生活反而不那麽閉塞了,原因是高若涵隔三差五就往她這裏跑。她如今是閑得慌。


    畢宇辰成天上班,她如今學校課程也不多,本來領導找她談過一次話,希望她能再帶個博士生,研究西漢文學。但是她推說自己身體不佳,竟然婉轉給拒絕了。


    沒有人能理解高若涵為何做出這樣的決定。連蝴蝶都有些不明白。


    高若涵卻甚是不以為然,說:不想帶,整天搞這種課題研究,說實話累得慌!我這一輩子已經奉獻了自己所有的青春給這個學校了,剩下的人生該是屬於我自己的了。


    高若涵雖然人還在學校,但是心理上已經把自己當做是預備退休的人員。有些教授臨逢退休,總是心情鬱結,好像自己要被拋棄了一樣。一旦真的退休了,好像整個人沒有價值了一般,有些人身體的機製都無形中開始變化了,本來沒啥病的人,退休後無端冒出很多病來。


    蝴蝶甚至還記得,當年爸爸生了一場病後,在家裏養病的階段整個人就變得特別變態,橫豎看誰都不順眼,在家裏就甚不安生,整天嚷嚷著要去學校,哪怕倒也倒在講台上,那叫戰士。在家這樣不聲不響走了,人生豈不憋屈?


    當時,蝴蝶和高若涵就憋不住想笑:哪門子的戰士?這年頭你倒在講台上就是戰士了?你就算倒在講台上,人家把你抬到醫院,若是死了,最多開個追悼會,也就完了。


    他卻深以為然說:能夠倒在工作崗位上,馬革裹屍,幸也!


    如今高若涵和爸爸當年是截然相反的兩種態度。高若涵沒事就在倒數自己還有幾年可以退休。那天新聞裏忽然說要延遲退休,她就一臉苦悶,跑到蝴蝶這裏來訴苦說:老的都不退休掉,年輕的哪裏來工作崗位?


    蝴蝶就說:老的都退休了,國家要養那麽多的老人。還不如讓他們繼續幹著。年輕人是年輕人的事情,他們有沒有工作,國家是不用負責的。但是老人一旦退休,國家是板上釘釘子要負責的。你想想看?


    高若涵歪著腦袋想了半天,覺得是這個道理,又覺得不是這個道理,說:但是,還是不合理啊,憑什麽說要延遲就延遲,想想看我們都做了大半輩子了,好不容易等到了要退休了,忽然一個政策,就得這樣再多幹幾年。


    蝴蝶看著高若涵,說:高阿姨,其實還有很多人是願意多幹幾年的。如果家裏有個閑散不上班的年輕人,我相信,他們情願接著幹著。好歹現在老人的一份工資很客觀,或者說是一家人的所有開銷了。你家境富裕,但是不代表所有人家境都富裕的。


    高若涵就不說話了。


    關於退休這個問題,她不斷和蝴蝶說:退休了好啊,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問題是,她現在已經有大把的時間閑的甚是慌,甚是無聊。閑到沒事就找蝴蝶,外出吃飯,看電影,看話劇,看舞台劇,看各種書展,藝術展。


    對蝴蝶來說,她這輩子還沒有像現在這樣視野開闊過。也不知道她哪裏弄來的這樣多的票,拖不到別人,就拖蝴蝶。


    吃喝玩樂,並到處賞風弄月,這些基本填滿了高若涵如今的生活全部,說實話,這些的確已經夠她忙碌的了。


    偶爾也會心血來潮寫兩句詩歌發在網上,引來一片喧嘩。


    生活態度越來越吊詭的同時,她的詩風也堪稱日益奇譎。偶爾蹦躂出的詩句不像是這個世上該有的產物,倒像是畢加索或者梵高突然轉世從墳墓裏睜開眼睛目睹了這一現世後的一聲鬼語。


    她寫詩的場合也堪稱另類,不像大多數詩人在苦宅中苦逼地沉吟,而是不分場合不分時間,一想到就寫下來,有時候是在廁所,有時在馬路上,有時候在某個劇場。


    舞台上年輕的後生尚在後花園鬼鬼祟祟欲試雲雨之事,她那裏已經詩癮泛濫,就用手機記錄下來,直接發到網上。


    隻字片語,看似全無邏輯,又無意義。越來越多的人看不懂,但也有越來越多的人隨聲附和。


    高若涵無所謂他們看得懂還是看不懂,她隻是為了自己高興。


    高若涵這輩子除了網絡詩人外,真實的職務是老師。不過有些個不務正業。


    關於職稱這件事,可以說是高若涵這輩子最最不求上進的一件事了。她的最高職位隻定格在講師這一級別上。


    蝴蝶想,若是當年爸爸還在世的話,一定會狠狠取笑她一番,混了那麽大把年紀,還是個講師,有意思嗎?和你一樣資曆的人都早評上了教授。


    高若涵的誌向在風花雪月,唯獨不在這個方麵。她不想費心寫那些無趣的專業論文,也不想和一幫老師鬥得心力交瘁,更不願為此去阿諛奉承地討好領導。


    她坦然地和蝴蝶說:無極啊,我現在不是生活的很好?幹什麽要為了這些讓自己不開心哪?


    因為高若涵,蝴蝶的生活無形中似乎也變得多姿多彩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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