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山上有個天文台,山坳裏有個賓館。


    山路很窄,但莊有生車技一流,所以照樣開得行雲流水。上了山後,莊有生忽然說:無極,你看後麵的車怎麽迴事?


    蝴蝶一時沒明白,她心思都在止鳶這裏,他嚷嚷著說快憋不住了。蝴蝶就很急,一個勁說:再忍一下,馬上就到了。


    她心不在焉迴頭看了眼,的確黑夜中有輛車尾隨在他們後麵。可能起先在公路上,車多所以並不在意。但是眼下,這空山裏,莫名其妙跟在後麵,難道也是上山找賓館的?


    蝴蝶說:嗯,是有輛車。沒事,別理他,我們走我們的。


    莊有生一臉警覺,說:不對。其實我早就注意到了,在我們出夕照園的時候,我就看見這輛車了,我怎麽覺得那看著有些眼熟。


    蝴蝶天生一個車癡,看啥車都一個樣,就一臉茫然地說:怎麽了?我看不出什麽?


    莊有生越看越覺得不對勁,他快速在翻記憶,努力想從記憶裏揪出那個飄忽的印象。他說:你看得清車牌嗎?


    蝴蝶不由苦笑,說:我那眼神——


    就在他們說話之際,那車忽然加快了車速,本來靠得就有些近,此時一路從後麵緊逼上來。莊有生知道情形不對,想快速到路邊停靠,但是還是來不及了,車輛一個失控,撞上了路邊的崖石。虧得刹車及時,撞得倒不是很厲害,但是蝴蝶和止鳶因為這一下子驚嚇,再加上她坐在副駕駛這裏,正好是撞擊的一麵,蝴蝶和止鳶一瞬間暈了過去。


    這一下撞擊,讓莊有生眩暈了一陣,不過漸漸恢複了意識,他感覺後麵走過來一個人,一個女人,她幽靈一樣走到車邊,手裏似乎還拿著什麽。莊有生立刻睜大了眼睛,沒錯,他認識,這個女人赫然就是廖英晨。她手裏居然拿著一把槍。隻是,他不清楚這到底是真槍還是假槍。


    此時莊有生既擔心蝴蝶和止鳶到底怎麽樣了,但又覺得廖英晨看著來者不善。


    夜色中,山路上隱約的路燈下,她看上去甚是可怕,神情很疲憊,麵容似乎都像是被扭曲過一般,雙眼瞘?著,看上去完全沒了當初的那種明豔,最讓人吃驚的是,她的半邊頭發閃著銀光,居然已經白頭了。


    她快步走到蝴蝶這邊,似乎想幹什麽。


    莊有生大驚失色,根本來不及顧慮蝴蝶她們,大吼一聲,一腳踹開車門,發瘋似地從車裏衝了出來,撲向廖英晨:你幹什麽?瘋了女人?


    砰地一聲——


    驚天動地。


    蝴蝶猛然醒了過來,她睜開眼睛,看到眼前的那一幕,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一幕:她看見莊有生和廖英晨兩個人在車前扭作一團,莊有生和廖英晨具是滿身是血。也不知道這血是廖英晨還是莊有生的。當時場麵極其可怖。


    蝴蝶嚇得臉色慘白,尖叫了起來:救命!——


    她想出車裏去幫莊有生,但是車門被卡住了。而自己似乎也不能動彈,一動渾身撕裂般劇痛。廖英晨和莊有生都聽見了蝴蝶的尖叫聲,兩個人透過車窗看向車內。廖英晨露出了一種可怖的猙獰眼神。那眼神滿含著一個女人一生所有的憤恨,積怨還有極度的嫉妒。


    誰也不知道,一個原本天真爛漫,與世無爭的女孩子,要經曆什麽才會變成這樣?


    人生就是一重一重的考驗,和磨難,曆經重重之後,相信,即使本性能夠不滅,但你也絕不是當年那個善良溫純的人了。


    磨難越深,人性泯滅的也就越徹底。所謂可恨之人,其實都有他的可悲之處。


    蝴蝶知道,自己其實也不再是當年那個純良無暇的蝴蝶了。這些年自己也在慢慢轉變,有些處事原則,日益圓滑自私。她也明白,一個女人在麵對人生挫磨和不公時,往往需要付出更多艱辛。這其中的滋味,實難盡述。


    她也相信,墨林的死,對她的打擊何其之大。愛之越深,痛就越烈。若是這種愛和痛不能自行化解,某種程度而言,會不自覺去轉加他人。


    那一眼,蝴蝶忽然間讀懂了很多,她們兩個從女孩子到今天,數十年交情背後隱藏著的各種爭鬥,較量,攀比和不公。一點點的不滿和失落,日積月累會凝聚成一股強大的讓人無法理解的仇恨力量。她若隻能在這股力量中自毀,必定也絕不會放過另外的那個人。


    隻是那一刻,她覺得自己輸了,這個人生,完完全全地輸給了蝴蝶。


    作為最後的一擊,她選擇與蝴蝶同歸於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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