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信念堅定而充滿了無畏的力量。


    若是放手,她真的情願再找片深不見底的森林一頭走進去,再也不出來了。


    所以每次墨林又黯然乖戾地出現在她麵前,她表現出了女性所有的溫柔和博愛,伸開雙臂,用一張無限綿延溫暖的網,網住他。無論他有多少無理取鬧的要求,她都會默默接受,她覺得自己可以包容一切,包容他的整個生命,這點小小的過分真的不算什麽。


    他們兩個孤獨無依的靈魂,在這個光怪陸離的魔都裏,繼續著一種常人難以理解的愛情追逐遊戲。


    但這些年,墨林最終還是沒有能夠離開廖英晨,是因為隻有廖英晨懂得他心靈上的空虛和寂寞。


    她看得懂他所有的嘶吼狂怒背後的脆弱和無助。他的靈魂像片紙頭一樣蒼白。


    她總是微笑著,然後深深擁抱住他,讓他靠著自己的胸膛,告訴他:我永遠在你身邊——


    他會暫時得到平息,因為疲倦而沉沉睡去,但是一旦朝陽升起,他那刻不安和躁動的心,又迫使他快速逃離廖英晨的世界。


    她的世界會吞沒他所有堅硬的外殼,她的愛,不過是種腐蝕劑,一點點腐蝕掉他的外殼,露出裏麵柔軟的那層。


    這麽多年,墨林逃了又迴來,迴來又接著逃跑,無數次。有時是廖英晨把他找迴來,某個酒店,某個陌生的房間,某個爛醉的淩晨。有時是他自己迴來,沒錢了,工作丟了,各種各樣的緣由,反正在他走投無路時,他就知道前方唯一有棟房子,房子裏有個女人,她在等著自己。


    他們就像個傳說中的連體人,厭惡,但割舍不開。


    有陣子,墨林忽然像是開竅了一樣,覺得自己應該要和廖英晨結婚,那些日子,他高興壞了,天天和廖英晨討論,結婚後要到哪裏去度蜜月。婚後他們要生幾個孩子,他們該在魔都的哪個區買房子,要買多大的房子,甚至每個房間他都細細想了,一一說給她聽,他說,他喜歡生活在鬧市區裏,那樣他們傍晚就可以出去,隨意走走就能找個有檔次的咖啡館一起坐在街邊喝咖啡。


    他還說,興許,咱們自己也可以開個咖啡館,他認識很多娛樂圈裏的朋友,如果自己能開個咖啡館,說不定會有很多來坐坐,到時候裏麵可以貼各種照片的合影,是不是很有意思?


    他天真爛漫地說著,說個不停,完全停不下來的樣子,好像已經有那麽迴事一樣。邊說邊笑,笑得無比燦爛迷人,雙眼彎成了一道新月,閃動著發亮嫵媚的神色,嘴邊蕩漾著酒窩,還不停伸手捧住廖英晨蒼白的臉蛋,親了又親,一邊親一邊說:是不是,你說好嗎?英晨,你說我們這樣好不好?


    那陣子廖英晨甚是虛弱,她剛剛為他做掉了第三個孩子,而且第二天就坐上了飛往北方的航班,去談一個合作活動。迴來後一直都沒有時間好好休息,她感覺自己有點搖搖欲墜的樣子,不過隻要能看著眼前這張俊美的年輕的臉,她覺得什麽都無所謂。


    她強撐著容顏,說:好。


    墨林就更加開心了,手舞足蹈起來,還拿出了一袋子粉末樣的東西,說:你也來點嗎?


    自從墨林開始吸毒,他的情緒就變得更加不穩定,喜怒無常。有一次他甚至出現了幻覺,說有人要追殺他,而這個人顯然就是身邊的廖英晨。


    他當時意識模糊,一個人手舞足蹈,呢喃不清,甚是癲狂。


    他不知道從哪裏赫然拿出了把槍,握著槍膛,黑洞洞的槍口對著廖英晨,瞠著一雙水汪汪迷離的眼睛,但滿臉具是驚恐之色,聲嘶力竭地喊著:滾!滾開!別靠近我,求求你,別殺我。別逼我開槍!滾啊——


    當時把她簡直嚇壞了,趁著他手抖不穩之際,一把奪過了這把槍。他就像一灘爛泥巴一樣軟在地上,又快速地爬到了牆角邊上,雙手抱頭不停顫抖。


    她也被嚇得驚魂未定,仔細反複看著手中的這把槍,心裏猶疑惶惑:這是把真槍嗎?哪裏來的真槍?


    對於這把槍,墨林清醒後的反應很平靜:是啊,真槍,一個朋友送的。


    對於那個朋友,墨林沒有細說,隻是說是個官二代,他們關係不錯,他們還一起去玩過野外射擊,見自己也喜歡槍,就送了一把給自己。不過一直沒有打過。


    墨林散漫地瞄了眼一臉疑惑的廖英晨,歪嘴笑了笑說:小心了,裏麵真有子彈的。


    那把槍因為過於危險,且屬於非法持槍,廖英晨讓墨林收進了保險箱。


    廖英晨也勸說他不要再去碰那些東西,遲早有一天會毀了他。每次從噩夢中重新醒過來時他會歡快地笑笑,一臉輕鬆的神情,油嘴滑舌地表示接受,甚至答應廖英晨一定沒有下次了。


    但這種口是心非的承諾,連廖英晨自己都不相信。


    他無數次承諾,無數次又違約。承諾和違約,不過是小孩子玩的把戲,在大人麵前玩的把戲。說這種話時,墨林從來都不經過思考,隨口就可以拋出個承諾,擲向廖英晨,目的不過隻有一個:得了,你該停止這嘮叨了,我們不說這個了行嗎?我得走了——


    一切都滿足了過後,他需要離開她一段時間,一段健康而又自由的時間,去過屬於他的生活,去尋找各種機會,重整旗鼓,重新殺進娛樂圈。


    起初不過是因為朋友間的放肆的任性,後來因為工作上的不順,再後來,沒有什麽原因,無聊時,沒有工作時,不開心時,他都會沉迷進去。


    有時候他也會強迫著廖英晨搞點,他說這樣玩起來可以更嗨。兩個人都嗨翻時,他會讓廖英晨在他麵前當個舞娘。廖英晨神誌不清的狀態下,會答應他各種稀奇古怪的念頭,兩個人在房間裏,神經病一樣地消耗著年輕的生命。


    盡興疲倦後,墨林會忽然蹦出一句極具殺傷力的話:你給幾個男人這樣跳過?我覺得你還真具有專業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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