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是經過了長久深思熟慮,想清楚了一切,包括一切後果,生生懷著一種敬畏之心,雖然沒有任何儀式,但是他自己內心已經經曆了很長很糾結的儀式過程,就像個祭祀一樣,知道明白自己需要履行的職責,義務,或者承擔的後果,結局。正如婚禮上的誓言一樣:無論禍福,我們都將一起度過餘生。


    所以,結婚對於莊有生來說,顯得特別的坦然和從容。


    即使蝴蝶那天對他說:我們可不可以不要睡在一個房間。他一點都沒有驚詫,和不悅。因為他早就意料到她會有這樣一說。


    他想:睡不睡在一個房間這點不是重要,我有足夠的耐心,我希望睡在我身邊的女人,是真心愛我的女人,而非同床異夢。


    同床異夢的性生活,是對自己的一種屈辱。


    莊有生本來就是個禁欲型的人,在他踏入藝術領域的那一刻,他早就把夢想乃至這個肉體都完完全全奉獻了出去。


    他甚至都記得,當年自己為了創作一幅大型畫畫時,可以通宵通宵不睡覺,煎熬著自己的身體,無休止地榨取肉身上著那鮮活的精力,直至完全脫虛枯萎。


    他還記得自己可以一整個禮拜不看妻子一眼,可以完全想不起妻子那具豐腴的身體依偎在自己的身體之下是多麽的誘人。激情曾是多麽的銷魂,好像世界都旋轉了起來,旋轉著飄蕩到世界的盡頭,空前的空虛,空前的快樂。


    人類對於這欲望的追求,他都可以不要。


    當然莊有生並非聖人。他眼中的蝴蝶,並非不能提升他性趣的木乃伊,恰恰相反,那種強烈的欲望一直煎熬著他,越是強烈,他越是覺得自己必須駕馭住。在釋放與監禁兩者中,他頑強地充當了一個掌控者的身份。他喜歡自己痛苦地去克製這些衝動的念頭。


    他喜歡挑戰自己的這種意誌力。


    這些念頭從那天在蝴蝶家裏,看著她挺著大腹便便的肚子,坐下站起都笨拙像隻考拉一樣滑稽,就是那一刹那,他忽然清醒地感受到了沉睡中已經蘇醒的人欲,這些年一直被他禁錮在人性的底層,一瞬間就吞噬了他的靈魂。他甚至都想撲倒在她的腳下,求她,渴求她滿足自己,滿足自己的欲望。


    但是,最終他還是戰勝了自己。他重新衣冠楚楚地站在蝴蝶麵前時,他感覺自己獲得了新生,或者,靈魂獲得了淨化。


    克服欲念,戰勝欲念,你就淨化了自己。


    從那以後,這種痛苦的決鬥一直在他內心世界默默無聲,但異常慘烈地進行著。每次他看似若無其事地從蝴蝶房間門口離開,默默轉身下樓,邁著沉重的腳步迴到屬於自己的領域,他能感覺自己握緊的拳頭裏滿是指甲深深嵌入皮肉的刺痛感。這種刺痛後來習以為常。


    有次,偶爾被蝴蝶看見了,她就不明所以地問他:你的手是怎麽迴事?


    他淡淡一笑,說:沒事,畫畫搞的。


    其實很多個深夜,他都會裝作沒事走到樓梯口,看看樓上,聽一下蝴蝶房間有沒有動靜,若是沒動靜,說明蝴蝶已經睡下了,若是有動靜,通常動靜都很大,他就會問一聲:要不要幫忙?


    對於止鳶這事,蝴蝶從來就不要莊有生動一下手,甚至都不讓他參與進來,這是場纏綿而費力的戰爭,耗時耗力,她覺得沒有必要讓他也無畏地做出犧牲。他雖然是自己的夫君,但是這種身份並未坐實,而且他每天要去上班,在一所美院裏擔任教授,迴到家還要專心繪畫,蝴蝶認為,他的時間比自己更加重要,完全沒有理由浪費在自己和止鳶身上。


    況且止鳶是自己製造出來的產物,論責論理,都應當自己一人挑起,但是無論如何莊有生還是幫了很大的忙,這悠悠的歲月裏,沒有他的關懷和默默支持,蝴蝶還真不能想象自己的日子會過成什麽樣子。


    不就是生個孩子和養個孩子,說實話蝴蝶之前想的挺簡單,煞有把握地認為自己完全有能力獨自經營這事。不但有能力,而且滿滿信心。這也是她當初一意孤行離開潛水鳥而選擇這條路的原因。


    但人一旦躺下來之後,還真是兩眼一黑,裏裏外外突然冒出的全是事情,全要解決和處理。問題是,你根本無法跳起來自己去完成,隻能幹瞪著眼,一點辦法都沒有。


    雖然當時身邊有高若涵,不過她如今是個糖漬吹出來的人兒,在愛情的澆灌下,越來越脆弱和嬌柔,像是倒著在活,重新返到了少女時期,天真爛漫的讓蝴蝶都有些吃不消,樣樣事情都要依賴這畢宇辰,似乎沒了畢宇辰她的世界都要坍塌了。


    偏偏畢宇辰還真是寶貝一樣疼著愛著,嗬護著,這對老夫老妻發膩的愛讓所有人都瞠目,當然他們也全當周圍的人都成了空氣,自顧沉浸在他們彌漫著濃情蜜意的世界裏。


    蝴蝶和高若涵在一處,感覺自己倒越發顯得沉著老成起來。


    很多情況下,高若涵隻會眨巴著眼睛,看著蝴蝶問她:責責,這事該怎麽辦?你看,我雖然一把年紀了,但我也沒生過孩子,不知道該怎麽辦。


    的確,在這件事,高若涵完全還是個少女,但蝴蝶卻已經是個曆練過的媽媽了。


    蝴蝶苦笑著告訴她,往往辦一件事情都會折返幾次詢問蝴蝶,買一樣東西買了半天都買不齊全,弄得蝴蝶也很是心焦。高若涵也是忙的一頭汗水,甚是委屈地說:那麽多品種,那麽多牌子,那麽多用途,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關鍵是高若涵這個人還很靦腆,不願意去不恥下問,要知道在生孩子這事上,可沒什麽難為情的。每每要說到奶啊,催乳啊,高若涵就啟不了齒,好似在說自己一般。


    那些店員見狀,就認定這人有毛病,也不願多搭理她。每次高若涵都怏怏地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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