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後來甚至會懷疑,爸爸說不定還會希望自己去做變性手術,變成一個男的,他就稱心滿意了。


    那時廖英晨的家非常有錢,她爸爸複原迴來後就一直做玉器生意,生意越做越大,她家裏就有好些玉器。那天家裏一個人都沒有,廖英晨當著蝴蝶的麵,大大咧咧就打開了她父母的衣櫃,在裏麵一陣亂翻,說是她看見裏麵明明有個漂亮的小包包。


    雖然後來小包包沒有找到,但是從大衣櫃的底部翻出一個包紮著很好的一尊玉雕。她們兩個看了一眼,就扔進了衣櫥,這東西在她們眼裏,一文不值。


    去了幾次之後,這種好奇漸漸化為平靜,蝴蝶自己總結出來一個理論:別人家的氣味和自己家的不一樣。除此之外,也不過是一家人家,僅此而已。


    她也說不清到底哪裏不一樣,但是你腳一跨進去,撲麵而來的氣息就讓你全身產生一種排斥,這是另外一個維度和空間。


    在那裏,她會渾身感到緊張,不自然,看到從眼角掠過的某個年輕男子的身影,聽見隔壁飄來某個清脆男子的嗓音,都會讓她陷入一陣迷亂。若是讓她單獨呆在房間裏,她一定會胡思亂想,冒出一些忽然從床底下鑽出一個大頭鬼之類無比荒唐可笑的恐怖念頭。


    廖英晨是蝴蝶去過的最多的一個人的家,她家裏那時可謂是富麗堂皇,每次迴來都會和爸爸天花亂墜地描述一番,很是頭頭是道,惟妙惟肖。


    爸爸就一臉嫌棄。那時的爸爸還沒有評上正教授,收入也不高,總之一切都還沒到春風得意馬蹄疾的人生階段,所以非常不待見那類商人,沒文化,會裝蒜。


    爸爸溢於言詞的酸腐,讓蝴蝶也很是無語。後來,蝴蝶若是每每和爸爸有不愉快的地方,想刺激一下爸爸的那根神經,就會提起廖英晨家裏又如何如何了,換了大房子啦,生意賺大錢啦,爸爸臉上肌肉都會僵硬地抽搐一下,好像被火燎了下。


    那個時期的蝴蝶,隻要感覺爸爸被激惱了,心裏就會有某種快感。


    如今莊有生的這棟別墅讓蝴蝶明白了什麽叫做囚鳥。


    囚禁她的並非這別墅,也並非莊有生,而是她自己。


    她如今因為懂得了一個女人到了一定歲數必須要為自己的行為買單,和欠下的債負責,所以縱然是粉身碎骨,她也會毫不猶豫一頭躍下。更何況如今並非要她粉身碎骨,隻是需要她囚禁住自己這顆貪妄不安,浮遊不定的心。


    當年範凡留不住她的心,她也明白莊有生其實也沒那麽強大的磁場能夠吸附住她,而她沒想到的是,真正拴住她的竟然是止鳶。


    如此小的一個人兒,他身上擁有著絕對的磁場和附著力,死死困住了她。


    麵對他這個男人,她沒得選擇。


    雖然她多麽渴望,從這個古堡般的別墅裏狂奔出去,重新過起屬於她的生活,自由,隨性。而如今,她既不能隨意外出,也不能訪客,不能外出工作,甚至是去看場電影都成了某種奢望。


    為了他,每天她隻能喝白開水,而且必須要老實吃飯,不能節食,更不能酗酒;為了他,她已經覺得自己都不再是以往的那個自己,麵目全非。不但容顏變了,身材都發福了,甚至連莊有生看著她時,都會情不自禁說:無極,你的確胖了。


    蝴蝶自己清楚,她的體重從之前的四十五公斤到如今的六十公斤,足足增加了三十斤,簡直是欲哭無淚。


    現實的種種無奈和苦惱她也沒地方去說,唯有夢境,虛幻的夢境讓她釋然,讓她解脫,她甚至都覺得,一天如果不做夢,這日子簡直就沒法過下去。夢境中她是隻輕巧的精靈,快活地擔當著窺探者的身份,忠誠地履行著職責,輕鬆地滑向過長街,鶻落般停在某個陌生的窗口……


    人生就好像一環連著一環的遊戲,你一旦進入就無法迴頭,你一旦開啟了一扇門,進入下一層,就無法再迴到原點,你隻能被殘酷地一環接著一環地進行下去,雖然你並不知道下一環等待你的是什麽?


    這就是蝴蝶不得不接受的命運。


    很多人都信誓旦旦,充滿信心地說,我可以改變命運。


    擇天而行,不如說是命運選擇了你。


    試想,你出生在一個平民的家裏,一出生就麵臨著生存這個巨大的難題。如何能過的好些,這就是你麵對的命運,這就是命運,你無法選擇,你隻能去完善,讓自己不要過的像父輩一樣糟糕。


    若是你一出生就是帝王家,那麽情況可想而知,你不愁生活,但是各種鬥爭紛至遝來,讓你處在政治漩渦之中,你逃都逃不掉,若是需要你舍生取義的時候,你就當義無反顧。


    其實,也非你選擇命運,而是命運隨即恰好抽取到了你這個號碼。


    誠然,你可以改命。但是你若細細想想,改的到底是什麽?


    蝴蝶就經常會想,我到底改變了自己什麽?


    當年離開範凡時(見第一卷),就想著我可以找到更好更適合自己的那個人。但是結果遇上了潛水鳥,這就是自己的改命?


    再細細一想,這難道不是命運遊戲下一環等待在那裏的真實內容?如果自己不進萬俟老頭的雜誌,如果當年潛水鳥恰好不坐在自己的身邊,如果後來潛水鳥去了外地工作後再也沒有迴來……那麽,就應該沒有今天,沒有手上這個止鳶,故事就變得極其簡單。


    如果當年沒有重新出來上班,沒有認識林漠田,就不會嫁給今天的莊有生,似乎命運又會以一種新的麵孔呈現……


    如果沒有這一切,自己不會被主動囚禁在這個別墅裏。這一切迴首看看,難道是自己的改命?到底改了什麽?


    感覺更像是一頭橫衝直撞的獵物,跳進一個又一個的陷阱——


    若是二十歲時,甚至三十歲時,蝴蝶都不能這般被壓製住,打掉孩子,重新開啟生活的新章程,不就是改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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