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以公司為家的男人,在所有人都下班之後,就窩在一起研究著什麽,鬼知道他們在研究開會,說不定——


    各種謠言就像是漫天飛舞的風箏,忽然間遍布整個天空。


    鳳羽早就聽聞了,淡淡一笑,不置可否。身為一所公司的老總,這點肚量和心胸自然是有的,不過就是傳個斷袖嗎?沒必要搞得那麽大驚小怪的。他甚是坦然,照樣天天一下班就找潛水鳥開會,兩人通常一開會就開到很晚,然後隨便叫點吃的,或者,隨便一起步入夜色中,去他們經常去的一家餐館,吃飯。


    那家餐館的老板都已經認識他們,甚至已經結為好友,特意留了個上好的包廂,專門給這兩個人,因為他們需要一個絕對隱秘幽雅的環境,一邊吃飯,一邊討論工作。


    潛水鳥期初並沒有意識到那些人看他慌慌閃閃的眼神,皮裏陽秋的怪笑是別有用意,後來還是通過白蘇的嘴裏方才恍然。


    不過他似乎有著和鳳羽一般氣度,其實也並非氣度,隻是他一心很亂,根本無暇去理論這些。你們愛怎麽想,怎麽想,他沒那個精力來整這些瑣事。


    鳳羽傳媒在這個冬天成功在新三板上市了,鳳羽自然坐上了董事的席位,但是所有人都沒想到,副董事居然是潛水鳥。


    潛水鳥的身份看似一夜間轉變,但是沒人知道他為這個鳳羽傳媒付出了多少心血。


    這點隻有鳳羽知曉,從當初初見潛水鳥的那天起,他就很看好這個年輕人,穩健踏實,而且擁有一顆堅忍不拔的心。他從來都不認為他是他的雇員,在他眼裏,他就是自己最好的合作夥伴,在公司最艱難的時刻,他們兩個並肩作戰,如今,公司穩步前進,他理應獲得他的地位和尊重。


    慶功宴上,鳳羽舉著酒杯,說完了祝酒詞,然後盈盈微笑著讓潛水鳥也說幾句,潛水鳥有些感動,甚至有些茫然,因為人生走到這一步,是他自己都完全沒有想到的。


    從孤身一個一無所有的少年,隻是懷揣著夢想,磕磕碰碰在這個城市奮鬥。


    流浪過,失業過,為了省錢,他把一個最好的有陽光的房間讓給了同居的室友,而自己就睡在靠近過道的陰暗寒冷的小房間,一睡就是一整年。合子那時曾還一度嘲笑他,天天睡在黑屋子裏。他為了自解說:那樣對皮膚好啊!你難道不覺得近來我皮膚很白嗎?


    他也曾無奈地流浪到了異地,在那個荒涼的小城市裏,寂寞地工作,深沉地相思,戀戀之情雖然痛苦,好歹也是一種支撐。


    時過經年,如今他已不再是這個城市的被捕獵者,已經不是秋天裏森林中的那隻身處危機的潛水鳥,隻是如今他的成功並沒讓他感覺有多少喜悅和興奮,麵對席上那一眾仰視的目光,他甚至感覺內心是如此的空落和寂寥。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這樣的努力和奮鬥到底是為了什麽?


    他漠然地簡短說了幾句,都不知道自己具體說了些什麽,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今天這樣的成就,夜裏迴去卻沒有一個可以和他一起高興和激動的人。他很想告訴蝴蝶,他成功了,但是蝴蝶已經聽不到。


    他手腳冰涼地喝完杯中的酒,然後沉默地在人群中度過了這個不一樣的夜晚。從酒店出來後,他沒有開車迴家,因為他發覺自己最最不想迴去的就是那個小屋。


    鳳羽的車開過他身邊,搖下車窗,問他,怎麽今天不開車?


    他惶然一笑說,自己喝了不少酒。


    鳳羽就說:要不要送你一程?


    潛水鳥沉吟了一下說:不用了我想一個人走走。


    鳳羽隨之也沉吟了一下,這寒冷的冬夜,他想一個人走走,這話有些匪夷所思,不過想必有他的原因,自然不能強求,告別後就走了。


    潛水鳥走了一段,看見前麵黑暗的地方有溫暖的燈光,那是一家咖啡館,潛水鳥走了進去,要了杯加奶的咖啡,然後一個人坐在臨街的窗戶邊上。


    他多希望,外麵能忽然從黑暗中飄來蝴蝶的身影,笑著投向他的懷抱。


    他會告訴她,愛她是自己一輩子的信仰,從來就沒有減過一分,無論發生什麽,她是自己一生都在期盼的女人。而且他一直堅定地追隨著她的方向,沒有一絲猶豫和動搖,隻是如今,這方向忽然間湮滅了,遁消了,他該怎麽辦?該到哪裏去重新找迴她?


    他感覺眼睛裏淚水漣漣,趁著無人,悄然拭去。


    他很少喝咖啡,上一次喝還是同蝴蝶一起,他們逛街逛累了,就走入咖啡店,蝴蝶喜歡喝咖啡,陪著她他也要一杯。他加了幾乎是蝴蝶三倍的奶,蝴蝶還笑話他,這還能叫咖啡嗎?


    他喝著,依然皺著眉頭說,好苦的說。


    蝴蝶就讓他喝一口自己的,他喝完後眉頭皺的更緊了,說:這個還能喝嗎?


    蝴蝶笑得更燦爛了。


    往事如煙,迴想起來隻是徒生傷情。


    他快速喝了咖啡,然後依著來時的路又折迴到地下車庫,開了車,上路。趁著咖啡的那股子勁,他午夜飆起了車。


    這輛車還是今年新買的,接下來他就打算把如今的這套小房子換掉。因為這套房子裏有太多他不願意去迴憶的過往。


    因為蝴蝶搬走了,所以他也應該搬走了。


    那天,他獨自一人曾去過一次蝴蝶原先居住的房子。那熟悉的社區,高大的櫻花樹,枝葉爛漫,他在樹下站立了片刻,然後按響了門鈴,開門的居然是兩個陌生的姑娘。


    他問她們:原先住的人哪?


    她們說:她把房子出租給了我們。


    他聽了後,就黯然離去了。她們怔怔地望著他蕭瑟沉默的背影,還以為他會繼續問些什麽,不過問了也是白問,因為她們也不知道房東到底住在哪裏?她們與房東之間的聯係都是通過中介公司,所有一切手續都是通過中介。


    那天她們是見過一麵蝴蝶,但是那隻是匆匆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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