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金妍來說,可能是她前半生的大半收入,如今,她須得從頭來過。


    一個人一生中能有幾個從頭來過?


    很多人跌倒後,都不會再站起來。


    也不是每個人跌倒都能站起來的。


    跌倒後能站起來,還得看你是個怎麽樣的跌倒。有些跌倒,人一輩子就完了。


    人生就是這樣殘酷。


    雖然人人都在說,跌倒後重新站起來,才是英雄。那麽你倒是去問問,有多少人承受出了一次致命的跌倒?


    人生有時候一次無意間的打擊,就可能足夠摧毀一個人的一生。


    這就是人生殘酷性的所在。


    隻是年輕的時候不明白,天真的以為跌倒後都能站起來,老了明白了,才發現自己其實當時就沒有再站起來,後來就一直在匍匐著生活。


    當你明白過來時,一輩子已經走到了後半部。


    人生最最殘酷的一麵開始顯現。你懂得珍惜了,你卻來不及去珍惜了。


    蝴蝶忽然覺得自己以往雖然很討厭金妍,但此刻,卻有些替她感覺無奈。以前她對自己的白眼和厭惡,如今想起來真的不算什麽。


    這盤棋裏,其實真正的贏家是那個看似和善的總編。他什麽都沒輸,金妍卻是徹底的輸掉了。


    蝴蝶忽然想到,之前林漠田曾經偶爾提及過這個總編,雖然他對他並不太了解,但是他那種老謀深算的眼神,暗含寓言地告訴蝴蝶:這個總編不是個簡單的人。金妍未必搞得過他。


    他說他提醒過金妍,但是金妍說林老師,你放心,我心裏有數。


    如今看起來,林漠田不愧是林漠田,雖然隻是名義上掛牌的編委,他看人倒是一目了然得準,才和總編不過接觸過一兩次,卻已經入木三分地看出了一個人的真實本質。


    可歎的是,金妍當時太過張狂,自信,以為自己從此走上了一條不一樣的道路,華麗躋身到文化人的行流,不光是金錢,名譽身份滾滾而來,哪裏把林漠田的拳拳善言放在心上?


    可歎可悲!如今看來多麽的天真?


    不管怎麽樣,這也是她的命。


    蝴蝶收拾完東西,把鑰匙交到財務這裏,然後說了聲道別,對方也淡淡地迴以道別,說這個月的工資會直接打到卡上。


    就這樣了。


    蝴蝶迴到辦公桌準備拿包走人,忽然前台小姐進來找她,說是有人找她。


    蝴蝶倒是一愣,都準備卷鋪蓋走人了,哪裏還有什麽人找她?以後再也沒有什麽業務往來了。


    蝴蝶也知道自己這一離開,可能就會長久地離開這個媒體圈子。不過她也無所謂,自己在這個圈子裏都混了快十幾年了,也算是看透了,看明白了,沒什麽值得留戀的地方。


    自己不同於那些剛畢業的大學生,滿滿的憧憬和理想。


    說實話,真的在這裏圈子裏的人,對圈子外急吼吼想要進來的人,隻是報以嗤鼻一笑。他們實屬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


    而對蝴蝶來說,他們這一類的老媒體,隻能是采取一種相看兩不厭的漠然心態。


    不然,委實有太多太多需要你計較的地方,人生苦短,哪來那麽多的時間計較,計較間,你會忽然發覺自己快速消耗了青春,一腳猛地邁入了中年。


    多麽荒誕可笑。


    可笑到流出眼淚為止。


    於是就對前台小姐說:我正好要走了,我自己出來,就好。


    蝴蝶拿著包,走出辦公廳,就看見莊有生一樹挺拔地站在無人處,咋一看,魁偉高大,氣場很大,從來沒覺得他原來氣場這樣豪邁,讓蝴蝶生生為之一震。


    本來將將想要說點隨性的話,被他這氣場一震,那些話呲溜都縮了迴去。


    看見蝴蝶走近,莊有生才淺聲說了句:無極,你好。


    蝴蝶做夢都想不到這個莊有生居然會到她辦公的地方來找她。


    這是他們認識以來破天荒的第一次。不過蝴蝶想,也是最後一次了,因為明天我就不在這裏了,今天還真是及時,你若是明天來,就隻能吃個閉門羹了。


    忒他媽的的及時了。如此掐得準,蝴蝶真心佩服。


    莊有生看見蝴蝶拎著包,就有些莫名其妙,怔怔看著蝴蝶。恰好蝴蝶這時也怔怔看著他,兩廂裏就這樣怔怔對望著。


    蝴蝶噗嗤笑了,說:怎麽了來了找我,就不說話了?


    莊有生隨即一笑說:看到你,我居然忘記說什麽了。


    蝴蝶邊走邊說:走吧,我們邊走邊說,反正我也下班了。


    莊有生有些懵,就問:下班了?這麽早就下班了?


    蝴蝶已經一腳跨出了辦公的大門,無限感慨和悵然地幽幽說:是啊,下班了,今天下班真是早。走吧。


    她頭也不迴地走向電梯,莊有生就跟在後麵,幾步跟上她,就走到了她的側麵,問她:怎麽了?


    蝴蝶慨然說:天有不測風雲,你可能還不知道吧,我們公司解散了。


    莊有生悶悶地說:我知道。


    這個迴答,倒是很讓蝴蝶意外,意外之中還是意外。


    等梯電的那會子,蝴蝶就意外地扭過頭看著莊有生,這是她今天聽見的第二件讓她出乎意料的事情。


    蝴蝶說:你怎麽會知道?我還是今天剛剛知道的。


    莊有生抬頭看了看,電梯到了幾層了,淡淡說:我是聽林漠田說的,還是偶爾提及了這事,所以我本來打電話給你但是你好像電話有些問題,所以我就想自己過來找你問問。


    蝴蝶莫名的感動了一陣,感動之後於是莫名的哀歎唏噓。


    這世上還不算人情薄如紙啊,居然還生生有個人關心惦記著自己,就衝著這一點,蝴蝶就很想擁抱一下這個莊有生,不過他太健壯了,可能自己要抱著他的脖頸這裏,還需踮踮腳,方才夠得著。


    一個作畫的文人,怎麽長這麽高大?


    蝴蝶接觸到的畫家一般都是個子矮小羸弱,一副副都是弱不禁風的樣子,那才符合古人所描述的:手無縛雞之力,一派文弱書生模樣。


    莊有生看起來像個打籃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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