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年累月,藝術品被蒙上了煙塵,它當年的價值也逐漸被淡化,淡忘,忽略。那些老洋房的命運就是如此,幾經轉手,命運多舛,好似日暮的美眷,終究難逃顛沛流落的晚境。有的晚節不保,被改成了商業辦公,從此這個房子的故事煙消雲散。


    汽車停在一座古堡式房子前麵的開闊地上。三人跳下汽車,裏麵已經有個年輕人迎了出來。幾句寒暄,就把三人讓進門廳。大理石鋪的地麵光可鑒人,兩旁是木質扶手樓梯通向二層,高聳的天花板上吊著昂貴的水晶燈,大廳顯得空曠而肅靜。中央擺著一個別墅區整體的沙盤模型。圍著牆壁一圈是每棟別墅的模型,活靈活現。


    年輕男子領著他們看了一圈模型,又頗費口舌講解了一番,然後引領他們上了二樓來到一個中世紀英式的咖啡廳,都是暗陳色的木質桌椅,連天花板都用木頭重新做過,每一個鏤空的格子都打磨得非常光亮,可見做工非常精細靈巧。


    不明不暗的光線,讓人頓感一種久違的慵懶慢慢從心底洋溢起。四周安靜無聲的環境使人有沉入夢想的欲望。總之這一切給人一個感覺:懶散,催眠,放鬆,釋放。


    坐下後,蝴蝶就開始覺得眼皮竟然變得沉重起來,好像灌上了鉛,抬都抬不起。對麵的明月一臉仍未睡醒的憔悴,在幽暗的光線下,臉色難看得嚇人。


    好在整個采訪幾乎都是萬俟老頭一個人的表演,蝴蝶就靠著麵前的紅茶不斷給自己提神,中間也隨意問了幾個問題,不過價值不大。蝴蝶不時拿眼看明月,真是作孽,她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蝴蝶心想: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察覺?


    年輕男人起先還侃侃而談,說了一通項目的情況,但是很快就一泄而盡了,不僅話語變得支棱,不似先前那麽流暢,麵對萬俟老頭幾個突如其來的提問,越發局促不安起來,好像無從迴答,隻能翻來覆去把前翻話再說一遍。這更如同催眠。已經沒有什麽好記錄的了,蝴蝶幹脆放下了筆,看著他們,等待采訪結束,至少該帶他們去社區逛逛也比死活坐在這裏強些。


    終於萬俟老頭的問題也到了山窮水盡時,就拿眼看大家,蝴蝶搖頭說沒有問題了。明月自然也沒什麽可說的,年輕男子也如釋重負般提議大家去外麵走走。大家都好像憋著一口氣,如今需要長長唿出了。


    一行人陸續出了房子,外麵陽光燦爛,蝴蝶突然有種從中世紀的曆史走出來的感覺。


    命運之神算是暗中幫了潛水鳥一把,被裁的厄運並沒有落到他頭上,而是另一個可憐蟲,至於他的離開,誰都沒有放在心上,辦公室還是以往一樣平靜,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隻是那個辦公桌臨時空了出來,上麵那個茶色杯子不見了。


    文案隻剩下潛水鳥和另外一個男生,照例人少了大家應該可以和平相處了,但事情恰恰相反,兩個人之間的爭鬥變得鋒芒畢露。那個男生一向看不起潛水鳥,總認為他同樣是該滾蛋的家夥。每次看他的眼神都充滿了鄙視和嘲弄,言語之中唇槍舌劍,暗藏芒硝。


    潛水鳥自然也不甘示弱,隻是這種狀況讓人非常頭疼,不但要麵對上麵無端的刁難,更要費心思瓦解底下的私怨,這雙重的工作量讓他每日疲憊不堪,終日變得憂心忡忡,好幾日都不生安眠,半夜醒過來,想到現實的狀況猶如步行在一座陡峰之上,上無著陸,下無退步。若是就這樣一走了之,自然是很容易的,不過既便宜了那小子,也使得自己重新又陷入失業狀態,心有不甘,也心有餘悸。


    若換了幾年前的他,肯定想都不想就甩手走人了,如今的他變得沉穩和老練許多,不會那麽輕易下任何決定,更不會讓自己陷入無可退路的境地。畢竟生活還是要繼續,生活不是意氣用事,也不是耍酷,更不是憑白無辜去和人慪氣。


    潛水鳥除了處處地方小心謹慎之外,和以往並沒有太多兩樣,照樣上班,開會,和同事們嘻嘻哈哈,對於那個小子,既不刻意迴避,也不理他。他心裏明白,大家不過是為了混口飯吃,至於能吃多久誰都不確定。


    不過他倒是非常懷念和蝴蝶他們一起上班的那段日子,大家關係那麽好,下了班經常一起結伴吃飯,聊天。如今的同事們雖然也會聚會,但大家彼此間總有明顯的隔閡,有時候參加這種聚餐有些勉強的意味,畢竟自己是這個團隊中的一員,總不能把自己孤立起來。但是身處在當中,話語又不投機,也沒有和自己特別好的人,無形中卻覺得自己更加孤單落寞。坐在席上,心神卻能自由遊離,想想這,想想那,看著晃動燈光中那一張張笑臉,他們嘴裏塞滿食物,眼神卻無時不刻在欺騙著別人。


    這種聚會結束,會有種讓人未飲而醉的感覺,不過不是愉快的醉,而是疲憊的醉,想早早坐車迴到家中,衝個熱水澡,倒頭就睡,不要再看到這些人,也不要再想起這些人。


    好幾次,這樣迴家後,潛水鳥都會夢見蝴蝶。可能是因為現實太令人頹喪,隻能希冀夢境給予人安慰。蝴蝶看上去那麽迷人,溫柔,笑意溶溶,可以化開心肺,多想能和她單獨在一起,細細交談,再也沒有旁人叨擾,她也不會那麽假裝刻意迴避,能自自然然敞開她的心戶,告訴他她到底是怎麽想的,對他有什麽看法。


    他多麽渴望知道她的真心啊。可是他們連一次像樣的交談都沒有。


    現實他們是這樣彼此逃離,夢境中同樣玩著追逐的遊戲。她的臉像煙霧一樣迷朦,看似在眼前,時刻又化為一團輕煙,明明能觸及她的手指了,頃刻自己又被拋棄在廣袤的原野上。


    好幾次他都感覺自己在夢中*衝動,想要釋放,總是不能如願,憋得難受,潛意識中自己伸手探詢,試圖尋找解脫,這種解脫伴隨著劇烈的幸福感,好像她就在身邊,沒有留下他一個人,心底好似膨脹的氣球,飽滿夯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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