唿延則達頓時覺得頭皮發麻,像有人拿著鋸條在他皮膚上來迴摩擦,全身冷汗直下。


    作為意欲一統天下的君王,他本應該表現出一點臨危不懼、睥睨天下的氣勢來,可大概是剛剛下肚的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腦之外,連同他的膽量也一並麻醉了,他竟然抑製不住地害怕起來。


    可一旦他開口求饒,或者哪怕隻是表現出一點點的恐懼和慌亂,他唿延則達——西涼的王,將會顏麵掃地,作為君王的尊嚴將如抹布一般被扔在地上任人踩踏。


    可是,如果這個人真的是來殺他的,早就動手了,他如今身體不能動彈,對方要殺他簡直易如反掌,何必跟他廢這麽多話?這可不是刺客的作風啊。


    或許……唿延則達眼神朝殿外瞄去。他雖然將宮女都驅逐出去,但負責安防的侍衛卻仍守在殿外,隻要他高聲疾唿,裝備精良的大內侍衛就將一擁而入,阻止此人。


    “別想著喊人,你可以試試是你的嘴快還是我的劍快。”對方似乎可以輕易看穿他的心思,不等他下定主意,便徹底斷絕了他的這個念頭。


    那把冷冰冰的劍就抵在他的脖子上,恐怕他嘴還沒張開,脖子就已經斷了。


    “你到底想怎麽樣?”他確信對方不是來殺他的,至少不會馬上殺他。和他說這麽多,必定有其他目的。


    “嗬,”來人輕笑一聲,似是不屑,又或是嘲諷,“聽說你要殺我,我便來看你。”


    這話說得輕描淡寫,唿延則達卻著著實實驚出一身的雞皮疙瘩,一股寒意瞬間掃過他身上的每一個毛孔。


    他貴為一國之君,在這人口中,卻尋常得像個鄉下農人,這守備森嚴的大內禁宮猶如沒有上鎖的鄉野籬牆,任人來去自如。


    可是對方說他要殺他。他要殺的人多得自己都數不清,唿延則達哪裏知道他是哪個?“你到底是誰?”他問。


    “哦,”對方恍然道,“不好意思,忘了作自我介紹。我姓嶽,叫嶽青。”嶽青一手握著劍,在唿延則達脖子上劃了個圈,繞到對方麵前,和他對視。


    劍鋒上傳來的寒意像一條冰冷的蛇纏繞著唿延則達的脖子,令他戰栗。而這個名字更讓他驚恐萬分。“你是嶽青,怎麽,怎麽可能?”


    他不敢相信,因為淩霄閣報上來的消息說嶽青已經命喪殺手劍下,而且他也派人去核實過,嶽青確實已經死了。


    莫非,這是嶽青的鬼魂迴來向他索命?難怪對方能悄無聲息地進來,不驚動任何人。


    若對方是人,唿延則達或許還能端著君王的架子,硬撐著不表現得太過恐懼。可若對方不是人,想到這,他已經忍不住想要崩潰了。“你、你……不是死了嗎?”大殿裏通明的燈火照在嶽青臉色,襯得她的膚色愈加煞白,仿佛在印證著唿延則達的猜想。


    “我的確死過。”嶽青說的是實話,可往往人們最不想聽的就是實話。


    唿延則達聽她這麽一說,小腿頓時一軟,差點跌倒下去,完全是靠著君王的臉麵丟不得的頑強意誌力硬撐著。


    “你想……報仇?”唿延則達一想到自己在跟鬼對話,便恨不得立即暈死過去。


    報仇?嶽青可沒打算這麽做。他們之間的恩怨,無論是國仇還是私恨,都不能用簡單的“殺人償命”來解決。


    唿延則達買兇殺人,固然是為了一泄心頭之恨,作為君王,普通人的命在他眼裏不過草芥,殺便殺了,世界不會有任何改變,他的王權不會因此遭任何損害。


    而嶽青卻不能這麽粗暴地處理,並非是她聖母心爆表,想要用愛化解仇恨,而是簡單的殺戮,並不能真正解決問題。


    殺了他很容易,手上劍一抹便完事了。可對方畢竟是一國之君,殺了他之後所要麵臨的局麵卻十分麻煩,嶽青除了會繼續遭受來自淩霄閣殺手的追殺,還會遭到西涼舉國之力的捕殺。一輩子逃亡顛簸,這可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你為什麽要殺我?”連嶽青自己也覺得這話問的有點傻氣。


    “你殺我將領,壞我計劃,我怎能不殺你?”唿延則達似乎證實了對方可能並不想殺他,說話便又開始硬氣了。


    “殺便殺吧,你派你手下這些大內高手來便是了,為什麽要找殺手呢?”這讓我很煩耶。


    “你武功高強,普通人怎麽會是你的對手。”


    “哼,我就不信了,你堂堂偌大一個西涼國,連個高手都找不出來?”


    高手自然是有,可真正頂尖的高手,又怎麽可能會替朝廷賣命,成為他人的鷹犬。


    唿延則達發現如今人為刀俎,他為魚肉,說什麽都沒用,索性不作解釋。殺便殺了,就是他下的命令。淩霄閣雖然是江湖組織,卻也不敢不遵從他的命令。


    “你若要尋仇,便痛快些,一劍殺了我。我大涼必舉全國之力來捕殺你!”唿延則達想著若對方要殺他,無論他說什麽,怎麽拖延,終究難逃一死;若對方不殺他,說話不妨硬氣點,免得丟了君王的尊嚴。


    “哎呦,我好怕呀!”嶽青怪笑道,立刻又變了臉色,一臉冷淡正肅,“我今天不殺你,不是怕你,隻是想告訴你:你要殺我,不容易;我要殺你,不費力。”


    嶽青說著,放下了手中的劍,轉過身子背對著唿延則達,一副完全放鬆不以為然的樣子。


    唿延則達心中一喜,隨即卻發現,自己既不能動彈,也不能說話。心中震驚,對方要殺他,真的易如反掌。


    嶽青將劍背在身後,一手握住另一手的手腕,長劍在手裏一晃一晃地打著拍子,好像在自己院子裏散步一般,根本沒把唿延則達放在眼裏,踱著步子,欣賞了一番大殿的裝飾。這還是她第一次進宮,第一次親眼見識國王的寢殿。


    閑庭信步逛了一圈,嶽青這才轉迴來麵對唿延則達:“你貴為一國之君,本不該和我這麽個普通人計較,失了你的體麵。若是你答應撤銷對我的追殺,這事就過去了,咱們以後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若是你以後還想對我下手,請記住,我能進來一次,就能進來無數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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