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國都,建鄴。


    關於藏劍山莊嶽青之死的風波已過去半年之久,江湖上眾說紛紜,後來卻再也沒有過嶽青的消息,漸漸地大家也便不再去關注和議論。死便死吧,這江湖上哪天不死人?死了一個嶽青,還會有無數個張青、王青、楊青出現,從來都是一代新人勝舊人,更何況還是一個死人。


    隻偶爾,還有人會提起這位曇花一現的少年奇俠,語中無限惋惜。


    建鄴城中尋常的一家茶樓二樓臨窗的位置上坐著一男一女。


    男的素色白衫,風流儒雅,相貌俊朗,手搖一把折扇,望著對麵的女子淺笑。


    女子娥眉鳳目,目光堅定,眉宇間頗有些清冷英朗之色,一身淺綠色素衣裙,清麗秀雅又不失簡約大方。


    聽了茶客們的談論,男子笑問對麵的女子:“秦姑娘,關於這嶽青的死,你怎麽看?”


    女子白了男子一眼,端起茶碗淺呷了一口,偏頭看向茶樓對麵的酒樓。


    茶樓對麵就是西涼都城建鄴最大最豪華的酒樓聚星樓。這建鄴城中的聚星樓是總店,其餘各國各城的聚星樓都是其分店。建鄴的聚星樓自然更加的豪華奢侈富麗堂皇。在這裏吃上一頓的花銷,抵得上普通百姓家庭一年的支出。


    這裏的包間,自然也是要預定的。


    “若是秦姑娘想上聚星樓,魏某便是砸鍋賣鐵也必得請姑娘這一頓。”男子玩笑說道。


    “魏公子說笑了,這聚星樓一頓飯,還不至於要魏公子砸鍋賣鐵吧。隻是,”女子冷冷迴答,停頓了一會兒又說,“這包間似乎不好預定啊。”


    “哎,我也正因這個而為難呢。我們遠道而來,人生地不熟的,既無人脈關係,又無大把金錢,實在不好預定。”男子將折扇在手掌上一拍合起,歎道。


    “看看得了。”女子似乎並不在意,伸出一隻胳膊支在桌子上,撐著臉頰偏頭望著對麵的聚星樓。


    “那怎麽行,你放心,我一定想辦法定上一間。”男子承諾道。


    旁人看來,這就是一個青年男子為了追求心儀的女子而誇口做出承諾的一幕。這樣的情節,在聚星樓前,不知上演過多少遍,人們早就不以為意了。


    ~~~


    兩個月前。


    嶽青與淩霄閣的殺手天鷺在客棧裏纏鬥起來,為了不造成破壞和影響,嶽青將天鷺引到了野外。


    就在兩人一前一後追出去後,嶽青所住的房間隔壁屋子的窗戶也打開了,一個人從窗戶跳出來,朝著二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這人的功夫似乎很一般,又或許是太心急了些,腳下一滑,踩落了客棧屋簷上的一片瓦,砰地一聲摔在地上,引得客棧裏的人一陣大罵。


    此人的速度自然及不上嶽青和天鷺,也不知二人此刻到了什麽地方,隻得跟在後麵,估摸著大概的方向一路找過去。


    等到他好不容易趕到二人打鬥的地方,戰鬥已經結束了。出現在他麵前的是倒在血泊中的嶽青的“屍體”。


    “嶽青?!嶽青?!”他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伸手推了推嶽青。


    沒有反應。


    “嶽青?嶽青?”他又稍稍加重了些力道。


    還是沒有反應。


    “嶽青!嶽青!”他一把將嶽青從地上撈起來,抱在懷裏,緊張又猶豫,害怕又心疼。


    他摸到了嶽青身上黏糊糊的東西,借著微暗的夜色,手心裏是一灘暗紅的血跡。


    “嶽青……”他的聲音虛弱而顫抖,他害怕極了,怕自己抱著的隻是她留下的軀體。


    嶽青剛剛遇害不久,身體還軟著。不能讓她留在這裏,她不會死的,她不能死!他將她抱起來,在原地轉了個圈,卻不知該往哪裏去。


    他惱恨自己,為什麽要做個百無一用的書生,當初父親逼他學功夫,他也隻是學了個三腳貓的皮毛,勉強自保。若他有絕頂的輕功,此刻便可以帶著她急速趕往城裏,找最好的大夫給她醫治。若他當初去學醫,此刻便可以立即為她止血急救,保她性命。


    可是此刻他什麽也做不了,抱著一個成年人,他連舉步都艱難。感受到嶽青的體溫在急速下降,越來越涼,他心急如焚。


    這裏離建鄴還有兩天的路程,而返迴小鎮隻需半個時辰。他毅然轉身,朝著先前落腳的小鎮,邁開腿大踏步前進。


    懷裏抱著的便是他的整個世界,即使重如泰山,即使拚盡全力豁出命去,也必須盡快將她送去醫治。


    走著走著,一股堅定而決然的力量蔓延至他全身,他抱著嶽青奔跑起來。盡管有些跌跌撞撞,還好幾次差點摔倒,但害怕失去她的恐懼催促他不停前進,讓她活下去的信念支撐他堅持下來,以最快的速度趕迴了小鎮。


    抱著一身是血的嶽青衝進客棧的時候,可把客棧守夜的夥計嚇得不輕,吱吱嗚嗚手足無措地不知如何是好。


    “快送些熱水上來!”魏衡從來沒有對誰這麽急躁地吼過。


    直接將嶽青抱迴自己的房間,放在床上躺好,又拉過被子替她蓋上。嶽青的身子已經涼了,得捂捂,捂捂就熱了。


    安頓好嶽青,他才驚覺過來,好像渾身的力氣突然被抽空,腳下一軟,癱倒在床邊。顫抖地伸出手湊近嶽青的鼻孔,竟然感覺不到她的鼻息。


    不可能,不可能!她不能死,不能死!滿腦子糾纏的曲線,纏繞成同一個聲音:一定要救活她!


    他猛地站起來,衝到門口,拉開門,正碰上端水上來的夥計。一把拽住夥計的胳膊:“快去請大夫,最好的大夫,無論多少錢,快去!”


    夥計被他嚇到了,其實從看到滿身是血不省人事的嶽青時,夥計就嚇懵了。被魏衡這麽一吼,差點將水盆脫手摔出去。幸而魏衡順手接住了水盆,才沒有傾倒。


    那夥計“哦”了一聲,轉身跑下樓,衝出客棧,請大夫去了。


    魏衡將水盆放在桌上,到嶽青的房間將她的所有行李搬到自己房間。找出幹淨的換洗衣服放在床邊。


    當汙血被擦去,露出她身上淩亂的劍傷,還有那幾處血肉模糊深可入骨的窟窿,魏衡的心也仿佛被淩遲,割裂成一片一片。


    待會兒大夫來了還要替她處理傷口,魏衡便沒有動她胸口的白布。隻是用熱水將她身上的血漬擦幹淨,替她換了外衣,收拾妥當,又才將被子拉上來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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