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嶽青去東盛參加名劍大會本是自發行為,並非端王府的任務,所以其實也沒有必要向端王匯報什麽。若貿然地主動說起,反而顯得自己有急切和賣弄之嫌。


    再說嶽青雖掛著王府客卿的名號,內心卻並未將自己當做王府的人,也並沒有將端王看作自己的主人或上司。雖說這樣好像有點不地道,但嶽青的確就是這樣想的。


    於是對於端王,她一向抱著敬而遠之的態度。若端王有任務交代給她,她力所能及之下定當全力以赴,卻絕不會為之違背原則,背棄道義,更不會因之舍生忘死。


    端王似乎也了解嶽青內心的想法,他知道雖然嶽青名義上是端王府的客卿,實際上她內心並未真正臣服。所以他也不急於讓嶽青宣誓效忠於他,對於真正有實力有能力的人,他等得起,願意等,征服他們的過程才是樂趣之所在。


    和嶽青拉拉雜雜聊了些無關痛癢的話題後,端王大手一揮,放嶽青走人。


    嶽青跨出書房的門,端王的貼身侍衛寒澗就站在門外候著。嶽青對寒澗點一點頭,以示問候。寒澗的態度倒是不卑不亢,並沒有因嶽青的身份變化而特別熱絡。果然不愧是端王身邊的人!嶽青心想,總有些人是不為名利所動的,雖然她自問自己做不到,並不代表別人做不到。


    一直走出王府大門,走進熙熙攘攘的巡陽城大街人流中,嶽青才深深地吐了口氣。和端王這種心機深重的人交流,真是壓抑難受。


    華燈初上,街上的人流已稀疏了不少。各家店鋪紛紛掛出了彩色的燈籠招徠顧客,整條街上燈火通明,璀璨輝煌。一陣風吹過,身上驀地染上幾許涼意,嶽青才驚覺竟然已是深秋。


    啊,剛才走得急了,竟然忘了去拜訪曾若虛。嶽青靈光一閃。若說這巡陽城裏端王府中有哪一位能得嶽青幾分真心,定然當數那位有些癲狂的無用書生曾若虛了。算了,出都出來了,嶽青也不想再迴去,改日吧。


    不過,即使嶽青迴去,也見不到曾若虛的。早在半年前,就是嶽青他們離開巡陽後不久,曾若虛也離開了端王府,遠遊去了。


    客卿的去留本就自由,好幾年都不曾迴過王府的也是有的。


    迴到客棧的時候,範正已經收拾妥當,正等著嶽青迴來道別。行李其實不用收拾,本是現成的,直接拎了就可以走。這一次他迴家,少不了要耽擱三五個月,自然要跟好朋友好好告別一番。


    魏衡陪叔父一家吃過晚飯後也趕了迴來。三人一路風雨兼程地迴到巡陽,才不過半日,還沒有來得及好好休整,又要分離。


    去聚星樓是來不及了,三人就在客棧要了些酒菜,在房間裏喝開了。


    “一晃我離家也一年多了,也該迴家看看了。”範正感慨道。


    “是啊,你父母肯定想死你了。”嶽青打趣道。迴想起一年多前在圍山鎮外的荒郊野嶺發現被綁在樹上的範正,那副狼狽落魄的樣子,嶽青就覺得好笑。


    “你笑什麽?”範正不知道嶽青因何發笑,但他就覺得肯定沒好事。


    範正這麽一問,本來抿著嘴拚命憋笑的嶽青一下繃不住了,噗嗤一聲笑噴出來。“哈哈哈哈……”笑得其他兩人莫名其妙。


    “你笑什麽!”範正揚起手甩了嶽青的胳膊一巴掌,頗有些惱羞成怒的意味。嶽青笑成這樣,肯定跟他有關。


    嶽青不理他,反而轉過臉去大笑著對魏衡說:“你不知道,我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哈哈哈……他被山匪綁在樹上……哈哈……要不是遇到我……哈哈哈哈……他,他,都快被風幹了哈哈哈……”嶽青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趴在桌子上,頭埋在手臂裏,雙肩還在不停地抖動。


    沒人注意到她偷偷在手臂上擦去了溢出眼角的淚。


    魏衡也被她感染了,看著她不停抖動的肩膀,笑意蕩漾在唇角。


    在此氛圍之下,三人把相識以來的點滴經曆都拿出來迴味一番,那些歡樂的、寒酸的、忙碌的、奔波的、甜蜜的、苦澀的……沉澱成一杯五味雜陳的老酒,含入嘴裏,浸潤心田。


    三人喝到夜半三更才罷,範正早已不勝酒力酣眠不起,嶽青和魏衡也酒意上頭,醺然半醉。二人合力將範正抬到床上去安置好,退出了範正的房間。


    嶽青步履蹣跚地迴到自己房門前,卻從眼角的餘光中掃到魏衡一路跟著她過來,此時就站在她身側。她轉過頭去,用微醺眯瞪的眼望著魏衡,問:“有事?”


    魏衡嗯了聲,沒有多說。


    見狀,嶽青隻好推開門,將他讓進屋裏。“進來說吧。”


    進了屋後,兩人卻沉默了。魏衡沒有開口,隻是用柔得滴出水的眼望著嶽青。嶽青撇開臉,避開他的眼神,盯著自己的鞋麵,仿佛上麵開了一朵極美的花。


    魏衡就站在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除了自己的鞋,她也看見了他的鞋。兩人穿的都是男式的素色布鞋,可是站在一起一眼就看出差別來了。她平日說話做事再像男人,可那雙腳,卻是女人的腳,小巧而秀氣。而他的腳,足足大了她好幾碼,厚實而修長,兩相比起來,就好像漂浮在同一片湖麵的畫舫遊船和烏蓬小舟。


    想到這,嶽青輕扯了扯嘴角,笑了。


    她這一笑,緊緊盯著她看的魏衡就徹底醉了。


    世間最令人心動的瞬間莫過於你在我眼裏笑得燦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菡萏,在他的凝視中緩緩綻放,釋放它最迷人最醇香的芬芳。


    魏衡的心湖被那輕柔的春風吹起層層漣漪,心湖中的那朵清荷在風中亭亭玉立,搖曳生姿。


    本來隻是微醺的大腦此刻卻越發暈眩,周圍的一切都模糊不可見,隻有那一朵清荷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勾.引著他的感官,令人無法忽視。


    他伸出手去,手指輕觸那荷的花瓣。多美妙的觸感啊!如絲綢般潤滑,像棉一樣柔軟,讓他流連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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