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青有很多年沒有生過這麽嚴重的病了。在山上的時候,一直泡著柴老頭配的藥浴,強身健體、舒經養血,再加上她長年練武,身體比普通人要健康得多。


    這次的病完全是她自己作出來的,先是用自己試毒解毒,然後毒素未清就跑出去打仗,又是淋水又是闖火,好不容易活著迴來了,病體未愈又跑出去吹風。這麽往死裏作,她怎麽能不生病,怎麽能不病重?


    大夫來看過,也開了藥,可湯藥退燒哪有那麽快。喝了藥渾渾噩噩地睡著,燒得迷迷糊糊,說些不清不楚的胡話。鬧得一旁的魏衡心都揪成了麻花。


    什麽不見她,不管她,要離開之類的混賬話,統統見鬼去吧,他就是要賴著她,守著她,護著她,疼著她,管她樂不樂意,接不接受!他對她好是他的事,她喜不喜歡他是她的事,兩不相幹。這個粗枝大葉的糙女人,要沒有他在旁邊看著,還不知道怎麽把自己玩死呢!


    重新接手了看護的工作,整日整夜地守在嶽青床前,蓋被、擦汗、喂水、喂藥……


    被搶了工作的小南瓜又淪為了看門汪一隻,委屈巴拉地蹲在門口,望天神思:魏先生跟嶽校尉兩人真奇怪,一會兒好得跟親兄弟似的,一會兒又冷得跟陌生人一樣。哎,書讀得多了的人,真累!鬧不明白他們在想啥?


    嶽青這燒,足足一夜才漸漸退下來。其間迷迷糊糊地醒過幾次,眯瞪著眼,瞅了瞅魏衡,一句話也沒說,又閉上了。人都燒糊塗了,哪還有心思想東想西。


    魏衡就一直守著,用冰水濕了帕子,搭在額頭上給她退燒。熱了又換,熱了又換,一整晚就這麽不厭其煩地來迴倒換。還讓小南瓜準備了一小壇子酒,每隔一個時辰,用酒給她擦拭四肢來退燒。反正連澡都洗了,這點程度算什麽。不要讓她知道就好。


    看來臉皮這種東西,用著用著就厚了。一開始還臉紅心跳,手足無措,多幾次就麵不改色,駕輕就熟了。


    更多的時候,他隻是靜靜地坐在床邊上看她。把她的眉梢眼角、一顰一蹙都看在眼裏,印在心裏,即便將來再也見不著,心裏總還保存著關於她的美好記憶。


    第二天早上,嶽青的燒終於退了,人也清醒了。剛一睜開眼,就看見魏衡碩大的腦袋在自己眼前搖搖欲墜。


    實在是困極了,這些日子以來,魏衡雖然將嶽青丟給小南瓜照顧,可他沒有一晚睡好了覺。總擔心小南瓜年紀小,貪玩躲懶,照顧不周全怎麽辦?一夜一夜就這麽胡思亂想,憂心忡忡地捱過,大白天還要在小南瓜麵前裝著混不在乎的樣子。


    有時他想起嶽青罵他那句“你演技可真好”自己都忍不住想笑,演技好不好且不說,自己這顆心可是給折騰得夠了。


    見魏衡困極了的樣子,嶽青心中也有些感動,不管他做了什麽不得了的事,總歸還不都是為了她好。她怎麽就不能體諒一點,寬容一些呢?換個衣裳有什麽大不了的,就當是穿著泳衣露天泳池裏過了一遭,又不是古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被人看一眼就尋死覓活的。


    話說迴來,這小子長得也挺好看的,跟這麽個帥哥親密接觸一下,她也不虧啊,幹嘛這麽計較?算上她上輩子的年紀,她妥妥的比魏衡大好幾歲呢,這麽想來,她還算是老牛吃嫩草,反倒是魏衡吃虧了呢。


    誒,不對,不對,瞎想什麽亂七八糟的呀!嶽青甩了甩腦袋,讓自己清醒點,越想越不正經了呢。


    動靜太大,把魏衡給驚醒了。“你醒了?“魏衡見嶽青醒著,連忙起身湊過來,用手探了探她腦門兒。”燒退了。“魏衡放鬆一笑。


    這笑容就綻放在嶽青眼皮子底下,超級近距離特寫,塞滿了她整個視界。


    長得好看的人就是有某種優勢,撩人而不自知。突然被魏衡華麗麗的笑容閃了眼,嶽青竟莫名的心跳臉紅起來。


    “嗯,臉這麽這麽紅,又發燒了?”魏衡再次伸手去探,卻被嶽青躲過。嶽青拉過被子蓋在頭上,從被窩裏悶聲悶氣地甩出一句話:“我困了,再睡會兒。”


    老實人魏衡倒沒去思考睡了整整一夜的她剛剛才醒過了,怎麽會又困了這樣的問題,很實誠地幫嶽青掖了掖被角,隔著被子對嶽青說:“那你再睡會兒。”


    轉過身,雋秀的臉上露出一抹微笑,不知怎的,突然心情變得很好,連瞌睡都不見了。


    嶽青在將軍府裏養著病,有美男相伴日夜守護。小院裏風停雪消,一片春意融融。


    可小院之外的寒冬還沒有過去,通匯關的形勢依然嚴峻,西涼一日未退軍,通匯關的危機就一日不能解除。


    這天清晨,天剛亮,晨霧還沒完全散去,整個通匯關籠在一片雲蒸霧繚中。城牆上值守的士兵發現城下有異動,趕緊上報,所有人員立即戒備,嚴陣以待。


    晨光躍出,給通匯關城鍍了一層紅彤彤的銅彩。陽光驅散了晨霧,守軍這才看清楚竟有一支西涼軍隊赫然陣列在城牆之下,城門之外。


    旗幟上鮮豔的“栗”字表明了他們的所屬。


    這一隊西涼軍人數不多,粗略看來頂多也就萬把人。這麽點人攻城肯定是不可能的,那他們來幹什麽?


    這隊西涼軍不知夜裏什麽時候抹黑過來,在城門外三百米處整整齊齊地列好了隊。一個將士舉著鎮北軍軍旗,單槍匹馬衝到城下,衝城裏喊道:“鎮北軍裨將柯子顏,請與段將軍交戰者出城一戰!”


    那小將就在城外,騎在馬上高舉著鎮北軍的旗幟,不停地重複這一句話,看著就是來給段琪仁報仇的。


    “鎮北軍裨將柯子顏,請與段將軍交戰者出城一戰!”


    “鎮北軍裨將柯子顏,請與段將軍交戰者出城一戰!”


    “鎮北軍裨將柯子顏,請與段將軍交戰者出城一戰!”


    ……


    北風唿嘯,他剛一出口的話立即就被風刮散了。城牆之上的守軍麵無表情地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對城下的挑戰充耳不聞、無動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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