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原這一次跑得沒有那麽急,一路邊走邊用馬鞭輕輕抽打兩邊的草叢,勢必要找到魏衡才罷休。


    兩人躲在草叢後麵,借著朦朧的月光,模模糊糊地能看到幾個騎兵好像在找什麽東西。


    “怎麽辦?我們怕是要暴露了。”魏衡小聲說道。


    嶽青看這架勢就知道壞了,多半得暴露。她倒不是怕,隻是嫌麻煩。對方若像剛才那樣,直接過了,他們再出來接著趕路也就什麽事也沒有。可照現在這情況看來,難免要打一場了。


    嶽青扯了扯魏衡的袖子,示意他別說話,悄悄跟著她。兩人放輕腳步,蹲著身子,躡手躡腳地往別處挪動。


    可這挨了霜的野草本來就幹巴巴地要死不活,哪有盛夏時的茂密高聳。兩人才剛走了一小段,草叢就斷了。


    這下可好,要麽主動跳出來,要麽等著被找到。


    嶽青選擇了後者。


    馬蹄聲越來越近,馬鞭劃過空氣,發出啪啪的聲響。嶽青兩人盡可能地壓低身體,緊貼地麵,將自己縮成一個倉鼠團子。


    馬鞭擦這頭皮險險劃過兩人腦袋。還好魏衡還算沉得住氣,沒有驚叫出來,如果換成範書呆,恐怕早就跳起來哭爹喊娘了。


    對方沒有發現什麽異狀,踢踢踏踏的馬蹄聲漸漸邁了過去。嶽青鬆了口氣,有驚無險。


    “咕~”眼看騎兵已經過去,繼續往前走,這時,魏衡的肚子卻發出了一陣不合時宜的聲響。


    嶽青扭臉看向魏衡,眼光帶著點指責。魏衡頗不好意思地迴望這嶽青,也不管她看不看得清楚,向她致以歉意而羞赧的一笑。一整天沒吃東西,肚裏饑腸轆轆,他也控製不了。


    這聲音雖然不大,可在這寂靜的夜裏卻異常明顯,再說馬背上的人都是戰場上出生入死之人,感官異常靈敏,一點細微的風吹草動都能察覺得到。


    馬隊立刻停止前進,沒有了馬蹄聲,四周顯得更加安靜。


    “什麽聲音?”林昭原問。


    另外幾個人立即迴應說他們也聽到了。


    林昭原於是迴馬,一隻手悄悄搭在刀柄上,另一隻手揚起馬鞭,俯身朝草叢中探去。


    一個黑影從草叢中一躍而起,像蟄伏騰空的雄鷹,淩厲而迅猛,直撲林昭原而去。


    林昭原也不慌張,腰腹一挺,隨著那黑影的起勢往後猛抽迴身,順著慣性身體後仰,與之保持距離。


    驍箭營不愧為南夏精銳之師,跟隨林昭原而來的其他五人早在黑影現身的一刹那立刻作出了反應,拔刀的拔刀,搭箭的搭箭,將二人一馬圍在中間,形成一個小型的圍捕之陣,怕是大羅金仙也一時難以脫身。


    黑影淩空而起,背對月光向林昭原壓下,手中沒有兵器,隻用手成鷹爪狀,直取對方咽喉。


    林昭原身子後仰,拔出佩刀搭在胸前,朝黑影推去,若對方正麵強攻,勢必被刀鋒傷及手臂。


    淺淡的月光正好打在林昭原臉上,泛起微微的熒光,好像臉上長了一層柔軟的絨毛。黑影頭一歪,說道:“怎麽是你?”


    一聽聲音,林昭原隻來得及手腕一翻,將刀鋒撤向一旁,以刀身迎著對方。


    黑影收迴利爪,化爪為掌,拍在刀身上,借力反彈,一個幹脆漂亮地鷂子翻身,穩穩落迴地上。


    “原來是你。”嶽青說,心裏默默翻了個白眼,差一點就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打自家人了,還害得自己白擔心一場。“你半夜三更地跑這瞎溜達幹什麽?”


    林昭原心中駭然,沒想到嶽青竟然深藏不露,就剛才那一起一收,絕不是武功平平的泛泛之輩。壓下心中的驚駭,麵上還是平常顏色,在嶽青落地的同時,他也利索地翻身下馬,站到嶽青麵前。


    眾人見此情景,紛紛收了兵器,稱唿一聲嶽先生,悄悄在心裏抹了把冷汗,虛驚一場。


    “還不是為了找你和……”聽嶽青這不善的語氣,林昭原頓時一肚子火竄起來,說道一半正好看到從草叢後麵冒出來的魏衡,更是大為光火,恨不得衝上去扇他兩巴掌。可對方不是驍箭營的人,更不是他手下的士兵,他隻得硬生生將怒火壓下,口氣僵硬地吐出一句,“……魏衡。”


    嶽青轉身過去看了看背後的魏衡,尋思著這兩個不搭邊的家夥啥時候勾搭上的?不過看在人家冒著大敵當前,隨時可能遇上西涼軍的風險出營來尋他們的這份心意上,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態度,用一種連自己都覺得有些肉麻的和風細雨般的語氣說道:“哦,那多謝了。”順便還向他點了點頭。


    大概是習慣了嶽青平日的冷言冷語,對方突然一反常態地溫柔起來,林昭原反而渾身一顫,泛起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再一想到剛才那殺氣騰騰地淩空一躍,突然記起傅洛恆曾經叮囑他千萬不要惹怒嶽青的話來,就感覺頭皮發麻脖子一涼,禁不住有些毛骨悚然。


    幸好這時候魏衡從草叢裏走出來,踱到兩人身邊,像個做錯了事的孩童一樣,低頭衝林昭原一拱手,抱歉地說道:“對不住,給您添麻煩了。”態度誠懇地讓人不忍責備。


    林昭原本來的十分火氣,見他這個樣子也消下去七八分了。轉念一想他也是擔心朋友,有膽子一個人返迴西涼軍地盤找人,足見其膽量和對嶽青的情意深重,的確是個值得一交的重情重義之人。也便不好再責難什麽,隻得說道:“哎,算了算了,人找到就好。現在放心了,迴去吧。”


    於是眾人一起迴了南夏軍營。


    嶽青消失了一整天,迴來後無論如何也該向傅洛恆報告行蹤,說明一下情況。而魏衡作為庾慶帳下參軍,雖同為南夏禦西軍,可此刻在驍箭營軍中,理應拜見傅洛恆,說明緣由。於是三人迴營後,便一起去了傅洛恆的營帳。


    見過傅洛恆後,魏衡便要迴庾慶軍中了。嶽青再三叮囑他,注意自身安全,不要替她瞎操心:“誰有事我也不可能有事的,你就把心踏實放肚子裏吧。”


    兩人約定往後若是再有緊急情況,魏衡務必不要亂跑,等嶽青去找他。


    交代清楚,打發走了魏衡,嶽青這才轉過頭來審問林昭原:“你怎麽認識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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