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青死死咬緊牙關,強忍住欲破腔而出的哈欠,用力地瞪著布滿血絲的大眼,硬撐著一副精神抖擻的樣子。那股氣勢洶湧地哈欠,在口腔中橫衝直撞,硬是被緊閉的雙唇攔住了去路,最後隻好另謀出路,從鼻眼中硬擠出來,泛起星星點點的淚花,被嶽青眨巴眨巴眼化於無形。


    此刻已是西涼發起進攻後的第二晚夜半,所有的人都已經一天一夜沒有睡覺了,所以嶽青即使再困,也不敢表現出來,因為大家都一樣,沒有特殊。就連將軍們都還在議事,她有什麽資格喊累叫困。


    “將軍,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傅洛恆把下屬問他的話原封不動的奉送給庾慶大將軍。王爺這次沒有欽點他為主將,那是形勢使然,他理解,也堅決服從王爺的安排。既然現在主事者是禦西大將軍庾慶,那自然要聽從大將軍的安排,豈可自作主張,妄斷專行。


    “這個……”庾慶遲疑了一下,調頭問副將馬成忠,“傷亡情況怎樣?”撫羌軍傷亡情況早就呈報給他了,不過是借此轉換話題罷了。


    馬成忠是庾慶的死忠跟班,對自家將軍的脾性一清二楚,趕緊應答道:“據剛剛呈上來的確切消息,我軍共傷亡三萬七千餘人。“


    庾慶伸手捏了捏緊皺的眉頭,歎息道:“傅將軍,此一戰,我撫羌軍損失慘重啊。”


    “將軍,您這話說的可就見外了,既然王上欽封您為禦西大將軍,率領我等共禦西涼,哪裏還分什麽撫羌軍、驍箭營,我們都是將軍您的左膀右臂呀。再說這次我驍箭營的傷亡也不小啊。”傅洛恆之所以被稱為南夏第一儒將,不僅隻是因為長相儒雅,而是貨真價實的文韜武略、胸有丘壑。


    一句話把庾慶堵得立馬改口:“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庾慶以勇猛著稱,是南夏一員猛將、虎將,但若說他全無城府,單靠驍勇拚殺製敵取勝,未免失之偏頗,能坐到如今這個位置上的,又豈能是個簡單的人?


    “傅將軍你知道我就是一大老粗,說話過口不過心,別介意,今後殺敵製勝還得仰仗將軍你呢。”庾慶大咧咧地說道,朝傅洛恆拱了拱手,態度十分的爽直和善。


    “將軍言重了。您是主帥,我是副將,隻要將軍您一聲令下,我等必當全力以赴,與那西涼賊軍血戰到底,定不辜負王上的期望,誓將西涼軍趕出我大夏,不敢再犯!”傅洛恆朝庾慶拱拱手,有朝天拱拱手,壯語明誌。


    “西涼王狼子野心,公然撕毀兩國和約,破壞兩國和平,挑起戰爭,導致百姓流離失所,民不聊生,必定將天怒人怨不得善果。”庾慶連忙附和,義正言辭地譴責了西涼王一番。


    傅洛恆心道這庾慶表麵看起來五大三粗大大咧咧,倒也是粗中有細,說話看似毫無邏輯,東一下西一下的,說了半天也沒扯到正事上來。可這正是他的高明之處,既不直接下命令,也不明確出主意,看似糊塗實則精明,誰也挑不出他的錯來。


    既然庾慶顧左右而言他,不肯明確表態,那他就直話直說,將問題擺到明麵上來,逼他做決定。“將軍,如今我軍首戰失利,將士們挫了銳氣,如果西涼軍乘勝再次發動攻擊,我們該如何應對?”


    庾慶心中暗罵了傅洛恆一聲,卻不能不迴答這個問題。作為主帥,他必須承擔起決策者的責任與義務。“界河天險,西涼若要再次進攻,必定還是從水上來。從今日起,增派兵力在沿河一帶加強巡邏,徹夜不休,一旦有風吹草動,立即警報。”


    “將軍,那如果敵軍真的襲來,我軍該如何動作呢?”傅洛恆又問。


    “傅將軍,你驍箭營素來以騎射著稱,但此番是江麵作戰,戰馬也發揮不了什麽優勢,但射禦方麵,還得多仰仗你驍箭營的射手。”


    “但憑將軍調遣!”傅洛恆鏗聲答到。若真的敵軍來襲,迎戰退敵事大,萬萬不可因小失大,貽誤戰機。


    “高行健,你負責加緊士兵操練,督促修複戰船,保障糧草供應,切不可懈怠,戰場上的任何疏忽,都是要命的。馬成忠,你領五萬兵,駐紮界河沿岸,每日上船操練,適應水上作戰,隨時準備應戰。”無論有沒有傅洛恆的逼問,作為主帥,庾慶是必須作出作戰部署的。


    高、馬二副將領命。庾慶這才又轉向傅洛恆,說道:“傅將軍,你驍箭營也不可懈怠操練,要做好隨時應戰的準備。”


    “是!”傅洛恆領命。


    高、馬二人離開後,庾慶又與傅洛恆商量了一些細節。庾慶認為驍箭營雖然是南夏精銳之師,可畢竟人馬數量有限,區區五萬人,發揮不了什麽大作用,隻能配合撫羌軍組合作戰。


    而傅洛恆當然不會與庾慶爭論,庾慶安排驍箭營配合撫羌軍,作後防遠攻,這對驍箭營來說倒是好事一件,避免了近身作戰帶來的大批量傷亡,有利於保存實力。對於兵馬有限的驍箭營來說,任何的傷亡都是不可估量的損失。


    二人各有目的,各懷心思,一個滿心防備,不肯信任對方,一個心有不屑,不認可對方的能力。議定了近期的一係列戰備措施後,傅洛恆便告辭準備迴營。


    兩人討論了什麽,達成了什麽,嶽青統統充耳不聞,她腦子裏此刻雲天霧地,漿糊一團,隻有無數小蜜蜂繞著大腦小腦轉圈,嗡嗡嗡嗡叫囂著“我要睡覺!”


    眼睛瞪得死大死大,卻毫無神采,僵著身子杵在角落裏,仿佛棺材店裏售賣的紙人,隻有一副軀殼,靈魂全無。以至於傅洛恆示意她離開時,她竟沒有聽見,仍然呆呆地杵在那裏。


    如此不夠機警的反應成功地吸引了庾慶大將軍的注意。他之前一直集中精力和傅洛恆打太極,根本沒有注意到這個跟在傅洛恆屁股後麵進來後便默默無聞,毫無存在感的年輕人。此刻見她傻不隆冬地反應遲鈍,倒是犯起疑心來:傅洛恆這人精,怎麽可能隨便帶個無關緊要的人跟在他來這裏與他議事,這個人可是全程在場,將他們的對話盡收耳裏。如果這個人不可靠,傅洛恆根本不可能帶著他。


    可是看她年齡極小,又愚鈍不堪的樣子,還穿一身便服,這在軍營裏可是異常醒目的,庾慶不禁想:這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慢著,”庾慶出聲喊住了正要離開的傅洛恆、嶽青二人,向傅洛恆問道,“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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