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上下打量了這少年一番,笑臉說道:“這位小客官,時辰已到,你沒有答出題目,請恕小店規矩在此,你不能進去。”


    “規矩是人定的,就不能破例一次嗎?”嶽青問。


    “實在抱歉,客官,規矩不可破。”掌櫃的始終態度恭謹,一臉微笑,雖是拒絕,卻不讓人討厭。


    “那你看這樣行嗎?我見你家門口這副對聯似乎簡單了些,我稍加幾個字,改動一二,若你覺得滿意,作為答謝,請我吃頓飯這總可以吧?”嶽青改變策略。


    “哦?”掌櫃的迴頭掃了眼門口的對聯,再看了看嶽青,心想這副對聯從聚星樓開業就掛在這裏,進進出出那麽多文人雅客,從沒有人說過什麽,這少年人哪裏來的勇氣敢來評判改動?不過,聽他說說也無妨,反正好不好都是自己說了算。於是說道:“既然你信心十足,我倒要看看你這少年人怎麽個改法?”


    見掌櫃的答應,嶽青上前兩步,指著門口的對聯說道:“你這對聯‘聚南來北往八方佳客,匯天上地下四季美食’看起來並沒有什麽不妥,可細細品來,卻有些誇大其詞。‘天上地下’看似囊盡天下美食,可事實上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我這略微做了些調整,掌櫃的你看恰不恰當。上聯是‘迎來送往聚東西南北八方佳客’,下聯是‘蒸炸炒燉匯春夏秋冬四季美食’,你看如何?”


    聽嶽青念出這對聯,掌櫃的心中暗暗吃驚,看不出這小小少年,胸中倒是頗有文墨,說的是在情在理,這改的也是恰到好處,不禁連聲讚道:“妙哉,妙哉,小公子這對聯改得好,改得妙啊,鄙人佩服,佩服,甚是合意,哈哈哈……”


    嶽青見掌櫃的認可了她的修改,心中一喜,迫不及待地問道:“那我是不是可以……”


    掌櫃的了然一笑,連連道:“小公子為小店改這一妙聯,鄙人不勝感激,請小公子與我一同進店,鄙人必當感謝。”


    嶽青莞爾一笑,在掌櫃的誠摯邀請下走進了聚星樓。


    走到無人之處,嶽青向掌櫃的行一禮,說道:“掌櫃的,我隻想與我的朋友共聚一堂,還請掌櫃的成全。”


    掌櫃的笑著說道:“小公子改的實在是妙啊,鄙人萬分感謝,我今日就將小公子的新聯送去重新定做一副。我這就差人帶你去你朋友那裏。”


    “掌櫃的客氣了,我不過是一點小聰明罷了,還請掌櫃的勿要嫌棄。”嶽青謙虛道。


    “小公子莫要謙虛推辭了,這邊請。”


    門口掛著“雲水間”的牌子,剛將門推開一條縫,就聽見魏衡和範正在裏麵說話。


    “靈毓,你說嶽兄能不能進來?”


    “嗯,應該,大概,會吧。”


    “若是他來不了,我們怎能安心吃得下去。”


    “實在不行,咱們給她打包一份迴去。”


    “不用了。”嶽青推開門,走了進去。


    “嶽兄,你來了。”


    “嶽青!”


    魏衡和範正問嶽青答的哪道題,嶽青推說肚子餓狠了,招唿二人吃菜,敷衍了過去。三人正吃得歡,外麵響起來敲門聲。


    得到應允,聚星樓的夥計捧著個托盤進了屋,將托盤上的酒菜往桌上擺放,扭頭對嶽青說道:“客官,這是我們掌櫃的為了表示感謝,特意安排為你們加了幾個菜,這是本店獨一無二的‘醉浮生’,特贈與客官品嚐。”說著麻利地擺放好酒菜,退出了房間。


    待小二離開,魏衡與範正用詢問的眼神邪笑著盯著嶽青,大有若不老實交代,讓你後悔出生的架勢。嶽青隻得幹笑兩聲,推說沒什麽,草草地把自己如何進來的過程說了一遍。


    聚星樓五樓的某個房間裏,幾個人橫七豎八歪歪斜斜地攤在長椅、貴妃榻上。


    “今天才進了十二個人,老大這題是不是該降低些難度?”


    “有意思嗎?沒意思!”


    “就這些人,無非就是貪吃想占點便宜,能知道什麽消息?”


    “普通人自有普通人的用處。”


    “我覺得老大還不如多放些人進來才夠熱鬧啊。”


    ……


    三人將店家贈送的“醉浮生”分著喝了。這酒一開壇,香氣四溢,沁人心脾,入口微甘,辣中帶苦,迴口微泛酸澀,說不上好喝,卻讓人欲罷不能,就像這人生,不一定都是風光大道,誌得意滿,酸甜苦辣皆在其中,無論你幸是不幸,願不願意,總有某種東西吸引著你不得不走下去。


    魏衡注意著不讓嶽青喝多,每次都幫她擋掉範正的勸酒,三人中他酒量最好,總是拉著範正對飲,到嶽青這裏就意思意思,走個過場。本來這一壇酒三人分,每人喝得都不算多,不至於喝醉。但他們不知道這“醉浮生”之所以叫“醉浮生”,便是無論你喝多喝少,隻要喝了,就會挑起心中最為在意的所思所想,浮生若夢,難得一醉,在迷醉朦朧間看清真實的自己,在恍惚迷離中傾聽內心的聲音。


    “啪,啪,啪。”一聲聲馬鞭抽打皮肉的聲音,每抽一下,便伴著一聲抽氣嗚咽。範正他老爹拿著鞭子邊打邊罵:“叫你貪耍,叫你偷懶!小小年紀不學好,竟然學會逃課了。你可是我們家唯一的希望,老子還指望你出人頭地、光宗耀祖呢!你這樣不成器,是誠心讓旁人看我笑話嗎?”


    小範正跪在地上,不敢哭疼,隻能咬緊牙關,將哭泣牢牢鎖在口腔裏,默默流淚,連抬手擦一擦臉上的淚都不敢。


    範夫人拉著範老爺的袖子,替範正求饒道:“老爺,小正知道錯了,他以後肯定不會再犯了,你就饒過他吧。”


    範老爺甩掉範夫人的手,用馬鞭指著她道:“哼,都是你慣著他,婦人之仁!”打了罵了還不解氣,對小範正嗬斥道:“迴屋給我抄《戒子訓》五十遍,抄不完不準吃飯!”


    書房中,才剛剛比桌案高出一個頭的小範正,端正跪在八仙椅上,臉上掛著淚,神情卻異常專注,一筆一劃工工整整地寫著:……夫學須靜也,才須學也,非學無以廣才,非誌無以成學。淫慢則不能勵精,險躁則不能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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